第12章 第 12 章

和稷微二话不说把自己脱光,有意无意展示他结实的背肌,不管鲜血横流。

江璇后悔了,她其实不太会给人包扎,一般这种情况吃点药就好了。

然而骑虎难下,她只好搜罗出许久不用的纱布,用灵力剪成一段一段。

到了拔碎片的时候,她有些紧张:“你忍着点,待会可能会比较痛。”

和稷微一边满口答应,一边嚎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一片一片,沾着血的玄铜落在雪白的瓷盘上,像雪地里开的梅花。

她的心脏难受地攥紧了,手上的动作却很稳。

处理完了,和稷微还赖着不走,烛光中他的眼神更缱绻。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一定心疼了吧,她就是心疼了吧,没错!

江璇不知道,重的去了半条命的伤对方也受过,大夫下手果决,他一声不吭。

没人怜惜你,哭也没用的,有人怜惜你,擦个皮也要昭告全天下。

面子是什么,不重要啊。

他觉得时机正正好,告白的时机正正好。

所以烛火噼啪,他深情的好像要把人溺死:“我喜欢你。”

这就是和氏少主能施出最强的咒,宣判了一个人一辈子。

“你在信里说......”

“我骗你的。”

“我年纪比你大。”

“我不再娶。”

“你没有过喜欢的人?”

他终于笑了笑:“喜欢过很多,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个。”

“为什么?”

“在九思台,你弹了一首汉宫秋月,穿鹅黄色的裙子,头上戴了八只对钗,旁边有一条年纪很大的土狗,靴子是白金色的......”

好了,不用再问了。

她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男人,“那我们试试。”

和稷微的眼睛瞪大了,这是她见过第二美的眼睛。

他一点没被这句冷冷的话打倒,反而大胆地凑上来。

“那以后我们一起吃饭?白天事情办完了我们一起逛街?等告假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有什么聚餐你要带我一起去啊,欸最近南宫尧请客,就在明天,不对就在后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硬着头皮说:“都行。”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当天和稷微广发红包,普天同庆,那架势仿佛要再结一次婚。后来她才知道很多事。

比如与江家的婚事是他求来的,用绵延八条街的灵石、法器,一抬一抬沉甸甸的珠宝、玉料。

比如丹房是他一砖一瓦垒造的,丹房里的炼丹原料和器皿是他亲自采买定制的。

比如他给褚绍、天都的贵妇人写信让他们带着江璇聚会玩乐。

比如他在本家下了命令见夫人如同见少主,不可有一丝不敬。

比如婚仪中、婆媳相处中那些磋磨新妇的规矩,都被他悄悄废去。

比如一日三餐、饭后的点心、逢节气的特殊吃食都按照蜀泷的口味做,那是褚绍原来没有的。

······

还有很多很多,他说了或是没说的。桩桩件件,都是和稷微沉默的爱意。

她后来忍不住问:“要是我最终还是不喜欢你呢,你怎么办?”

和稷微满不在乎地笑,他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忽然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势:“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会让你开心。要是以后你想跟别人跑了,我再放你走。但是你当时没有喜欢的人呢,我为什么不争一争。”

她突然回味过来:“丹房爆炸,不会是你搞得吧?”

和稷微面露惊恐:“夫人冤枉啊,我怎么舍得拿你的安危冒险?谁在胡说八道,让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咬死不承认,江璇也懒得追究他,但是回过头来,爆炸太蹊跷,声势浩大,但威力太小,就算和稷微不出现,凭她的修为也不会受伤。

难为他,撤掉护体灵力,就为演一场苦情戏。

真诚的说,和凛在智商方面遗传父亲更多。

父女两总是很莽撞,但是江璇偶尔觉得,莽撞也很好,才不会错过。自己都不争一争,总不能指望肥肉掉到你的碗里来吧。

成婚后,江璇每年都要回娘家小住。然而和凛尚且不知世事那年,舅舅前一秒还和蔼可亲,下一秒就请江璇去要一份和家的阵诀,说是江璇为和家生育了一儿一女,这是母族应得的。

她从没见母亲发那么大的火。

江璇一边骂人一边哭,看上去凶悍又可怜。

她泪流满面地问:“你把我这个妹妹当什么?你们把小凛和小铮当什么?!”

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可是江璇呜咽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困兽。

弟弟太小没来,父亲想让母亲自在些,送来他们就走了。

父亲留下的侍卫安静地守在院子里,不远的地方就是江家的弟子,气氛剑拔弩张。

江璇捏碎传音玉髓,当着江寒山的面说:“和稷微,你来接我走吧。”

当天晚上,和凛就被包成一团,离开了那座沉默寡言的、高耸入云的山。

此后百年,江璇回过蜀泷的其余城镇,却再也没有回过雁回峰。

凡域喜欢说“娘亲舅大”,和凛小时候总是觉得有一个舅舅是很酷的事情,直到后来,她再也不愿意见到那个位高权重,却冷心冷血的男人;记忆里的长辈和那些美好的、欢声笑语的片段,虚无缥缈,灰飞烟灭。

她和江寒山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多说也无益。

没有煎熬太久,飘散的神识带回新的客人。

赵锦、祝沅泽、陈意年、薛念、温枫予......大佬们鱼贯而入。

这才是真正的蓬荜生辉。换做和凛是酒楼的老板,从今以后,只消夜夜拍卖这间包厢的归属权,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北陆凡域和妖域的八大世家都来齐了,再加上萧鹤庭,只差钟峤。济济一堂,多少年都不见这样的盛况,和凛作为敌特身处其中,难得有些拘谨。

“和凛,傻站着干什么!”

欸?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也不敢再装傻充愣。

“老师。”

几乎是滑步到为首的中年人面前。

怪不得祝姐说够了。学宫来了五名教授,她的老师厉康,正在其中。

萧狗可汗大点兵,连老师都应召而来。

“我只是一介教书匠,可担不起少主的一声‘老师’。”他冷冷地说,“倘若和砚月听见,还以为我在觊觎她的爱徒。”

和凛冷汗直冒。她知道老师与大长老不对付,为了堵住家中的嘴,结业后就再没有回过学宫探望师长,气得厉康在信里大骂她“白眼狼”——这些年书信倒是没有断过。

“厉老师......”她讪讪地笑。

“给我打起精神来!多大的人了,还装出一副白痴的样子给谁看!”

话毕,重重一掌排在她后背上,瞬间五脏六腑都震了一下。和凛在心中吐血,这小老头,下手没轻没重。

“在悄悄骂我吗?”

“不敢,不敢。老师教训的是。”和凛吸取经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这样才好。”厉康满意地点头,“刚才在讨论什么,继续吧。”

“厉教授,”曲呈安拿出之前的结果图,“请诸位过目。”

几位教授小声地讨论,陈意年之流倒是冷场了。

和凛扫视周围,顿时了然,刨去自己,这不是菁淮会骨干成员会师嘛!

学宫没有立场,菁淮会有啊。她在这不伦不类的,就像鹤立鸡群...不是,黑猫掉进白猫堆了!

各家主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然而,所谓白猫黑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显然和凛是捉老鼠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现在还放不下面子,实非明智之举。

来都来了,还怕本小姐吃了你们不成?

修道一途,最可惜的就是浑浑噩噩度过此生,连命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拼。睚眦就摆在眼前,机会稍纵即逝,还不抓紧把握?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顺带捎和大小姐入戒结阵。

她其实不明白以陈意年为首的家主们为什么要负隅顽抗,他们不吃亏,和家也不吃亏,不应该欢天喜地地握住她的手说“同志之前的事多有误会,这两天咱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互相担待”。

气氛压抑,和凛无聊的扣手指。

赵锦第一个开口:“结阵所需要的时间太多,稍有闪失,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一点。”

江眠舟出来打圆场:“我们人数众多,看上去颇有优势,然而所学心法与作战习惯并不相同,与睚眦对阵难免相互掣肘,被她逐个击破的风险太大。晚辈愚钝,私以为借助阵法是最好的选择。”

僵持了一会,陈意年站出来,他语调沉肃,不急不缓,“江小友说得在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曲呈安松了一口气,有他带头,剩下的就好办很多。

和凛却有些难受。陈意年的威压逼得她呼吸苦难,胸肺都被挤压着没法使劲,房间里其它区域都一切如常,唯独她落座的一片水汽湿重,几乎凝成了一堵实质的墙。

“阿凛,”环的指尖点破一颗水珠,“要小心。

如果需要我,就在心里默念:和凛是笨蛋。”

她的语气轻松起来,好像只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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