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听说皇帝要来,早早梳洗整齐,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以前李煊不常来看她时,她总盼着他来,可自从那件事过后,她只希望皇帝不要再注意到自己。
可偏偏自己又被明华死死地拿捏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邀宠。
李煊进来后,德妃挤出一个笑容,“臣妾参见陛下。”
男子却径直掠过她,对她的行礼恍若未闻,坐上殿中矮榻,神情晦暗。
虽不明白李煊在做什么打算,她也不敢起身,只心虚地垂着眸子立在原地,一直保持着福身的姿态。
德妃半弓着的身子变得逐渐变得僵硬,几次险些就要跌倒,但李煊不发一言,她只得咬着牙继续坚持着。
这些日子,李煊经常会来她居住的明德殿。
之前几次,李煊虽未亲近过她,但也维持着面上的客套,像今日这样一进殿就摆着一副脸色是从未有过的。
德妃直觉今日李煊可能要说些什么。
她思绪纷乱,之前那件事已经过去有大半年了,眼下他醒来了,终是到了追究罪责的时候。
李煊将手中茶盏放下,睥睨着她,“德妃,你可记得你是何时入宫的吗?”
“臣妾记得,是在三年前和淑妃姐姐一同入宫伴驾的。”
“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你可记得册封时,朕曾对你说过些什么?”
德妃不知他为何无端提起这些,却不敢忤逆他,于是答道,“陛下对臣妾很好,初入宫时便将臣妾封了德妃,赐居在这明德殿,臣妾心中一直感念着陛下恩德,日后定会更加尽心侍奉陛下。”
李煊嗤笑一声,“你是明华驸马的亲妹,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将明德殿赐予你时,朕说过希望你能做个晓理明德的女子,少掺和那些后宫那些心机阴谋。可你便只记得这些尊位荣华之事,如今所作所为更是与朕当日所言背道而驰。”
“臣妾惶恐!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他望着面前冷静持重的女子,冷笑道,“你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不枉明华栽培你这些年。”
闻言,德妃更是双膝跪地,将头与地面紧紧相贴,以示忠心,“陛下明鉴!臣妾自入宫以后,便将陛下看作夫婿。所谓出嫁从夫,臣妾一直以陛下马首是瞻,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也罢,既是你不愿意自己交代,那朕便让你看些有趣的东西。”
他清脆地击掌两下,立刻便有随行的宫人捧着白瓷汤盅进来。
那宫人掀开瓷盖,缕缕鲜香便随着冒出的热气蒸腾而出。
闻到鸡汤的香气后,德妃如坠冰窖,在这流火七月里,只觉有股寒意自后背一直弥漫到四肢百骸。
李煊适时开口,“朕几月前用过一道汤羹,味道鲜美一直留恋至今,今日特地带来一碗与爱妃一同分享。”
“谢,谢陛下赏赐。”
德妃起身要去接过汤盅,伸出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这汤里用到的东西,和之前方昭容送过去的那份用的一样。”
德妃即将触碰到瓷器的双手骤然停下,僵在了原地,这一停下,便是进退两难。
“怎么?虽说方昭容几月前就病逝了,但这回朕亲自把关做出来的汤羹,想必也不会比她的差太多,你便放心喝吧。”
李煊贴心地向她解释,目光却满是彻骨的寒意。
意识到早已东窗事发,德妃急急跪下,“臣妾知罪!”
“那你说说自己何罪之有?”
“臣妾,臣妾不该嫉恨方昭容争宠,设计毒害方昭容,陛下恕罪!”
“呵。”
李煊拿起调羹轻轻在汤里搅拌了两下,嘲讽道,“避重就轻这一套你倒是学得不错。方昭容,你以为区区一个方如意便会让朕亲自来这明德殿兴师问罪?”
“你既只承认这些,便将这鸡汤饮尽,算是表示你对方昭容的愧疚和忏悔。”
德妃颤抖着端起汤盅,久久不敢动手。
“不敢喝吗?不喝也不是不行,那便将你做过的事情悉数交待干净。”
“朕今日亲自过来,便已是给足了你体面,你若再要狡辩,朕决不轻饶!”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秋萍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窜了出来,夺过鸡汤一饮而尽。
施淮厉喝一声,“大胆贱婢!还不来人把她拉下去!”
秋萍死命挣扎,期间还不忘为德妃辩解——“陛下明鉴!一切事情都是奴婢的主意,与娘娘无关!”
李煊连目光都不曾施舍给她,便示意施淮将她拖了下去。
这些人,是把他当傻子吗?
莫说一个奴婢,就是德妃,背后若没有人撑腰,也不敢做下这件件恶行。
“你不会真傻到以为一个奴婢就能为你开脱了罪名吧?方昭容王美人的死,朕突然的怪病,镜春殿的刺客,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连问都没问,语气中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想必一早就已经搜集全了证据,将这些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德妃颓然跌坐在地上,错了,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四年前皇家宫宴,盛京贵女皆被邀请参加,她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着一身暗纹华袍的李煊,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比从前百倍认真地练习琴棋书画,只望着自己能变得更加优秀,有朝一日能站在他的身侧。
终于三年前她因着李妧的举荐,一朝选在君王侧。
她喜不自胜,早已将李妧的话抛的一干二净,只望着自己的美貌真心得以换来君王的倾心。
可这些年,少年帝王意气风发,一心专注朝政,看向她的眼神从来只有漠然与无视,与她所期待的截然相反。
他纳了很多妃嫔,但却从不对任何人上心,她不甘一生寂寂,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例外。
明华公主也察觉出来她的心思,便给了她一包药粉,告诉她只要李煊喝下药粉,便会从此迷恋上她。
她当时已经别无他法,只得孤注一掷。
可李煊喝下掺了药粉的鸡汤后,却陷入了昏睡。
她急急地求见明华公主,李妧却只派了个男子来传话敷衍她。
她才明白自己鬼迷心窍上了明华的当,偏偏与那人交涉时,被宁琬听去了谈话内容。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她只得让秋萍抓住宁琬,想将宁琬溺死在御湖里。
她当时明明见到宁琬已经没了气息,才把她丢进了御湖里,谁知她非但没死,还过得风生水起。
宁琬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下心来。
她没犹豫多久,便再度派出之前除去方如意的何海去刺杀宁琬。
但她未想过李煊那夜正好在镜春殿,将何海当场击毙后还连夜封了金吾将军去守卫那个女人……
德妃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供认不讳道,“臣妾该死,听凭陛下发落。”
“你确实该死,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之所以如今还留着你的命,是朕施舍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日后行事听朕的安排,朕会考虑,放过你的家人。”
“臣妾……谢陛下。”
不过三言两语,只字未提他们之间少的可怜的情分,便已经将她的结局定死。
“罪妾会听从陛下的指示,只求陛下不要迁怒罪妾的家人。”
“如此甚好。”
李煊毫无留恋,起身便要离去。
德妃跪在地上目送他离去,在他即将踏出门时,还是不甘心地叫住了他,“陛下!”
李煊脚步停下,但却并未转身,只冷声问她,“德妃是还有其他罪状要交待吗?”
“不,陛下。”
德妃戚然摇头,语气带着些许颤抖的哭腔,“臣妾只是想知道,陛下到底喜欢宁琬什么?臣妾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她,日后也好死个明白。”
他立在门前,本来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但这个问题却也是他一直问自己的。
起初宁琬在他眼中什么都不好,贪财好色,几乎找不出什么优点来。可如今,他又到底喜欢宁琬什么呢?
他似乎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但又似乎是他从未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煊沉默良久,久到德妃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缓缓回答了这个问题,
“朕就爱她贪财好色,却又取之有道。”
寥寥数语,便将德妃心中最后的幻想彻底击碎,这个理由,她无法接受,哪怕是说宁琬的琴棋书画比她技艺精湛,她都不会这般灰心。
原来在他眼里,宁琬就连缺点都能成为他爱她的理由……
李煊说完话便继续向外走去,从始至终未再回头看她一眼。
他已经有数日未再以皇帝的身份去过镜春殿了,不知那个见异思迁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模糊了他的长相。
这样想着,他更是加快了步伐,甚至连御辇也不再坐。
终于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后,他此刻十分迫切地想要见到宁琬。
殿外月华如水,偶尔会有一两只蝙蝠在宫墙头上飞过。
李煊心情雀跃,面上表情也比在明德殿时放松许多。
穿过这一片星辉月色,他便能见到镜春殿门前那盏昏黄温馨的宫灯,那灯的主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我去,我也不知道这一章是怎么了……
最后煽情的差点让我以为,这是要完结的节奏……
狗作者你醒一醒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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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朕就爱她贪财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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