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人不在了,他还有几件冬衣还在家里。这个时候布票紧张,家家户户都是缝缝补补,大的穿小了留给小的继续,一件破烂衣裳都是像传家宝一样一个个往下传的。
以前每人每年能分三尺四寸的布票,今年听说会加到一丈,不过翠华还没有见到过票,也不敢肯定。可一个成年人做一件单衣就要六尺布票,可以想象的到,要想攒一套新衣服要等多少年。
这个时候大多数家庭生的孩子又多,像大队长家就有七个孩子,所以什么资源都只能紧着点用。哪怕是实在补不了的衣服,也能拿来糊“壳子”。
“壳子”就是用那些用不了的碎布头用浆糊一层层的粘起来,等晒干后不管是剪鞋样子,还是做千层底都用得到。
这样处理过的布料更耐用,被套也是用同样的处理方法。用之前一般都会先涂一层浆糊,让它硬化,虽然用着不软和,可不容易烂。
总之布料有限,翠华给自己做新衣服都嫌布料不够,就更不可能给童妮张罗了。早几年的时候,童妮外婆翠华的妈,因为对老东家还有一些愧疚,每年也会给她改一两身衣裳。
等她稍微大点,那点愧疚早就被艰苦的生活消耗的差不多了,也就不管她了。大军想起来了,就拿自己的衣裳让她裹一裹好过冬,想不起来,她就只能冻着。
好在她后来能弄到兔子和鱼,靠着这两样,她能找知青换一些旧衣服。然后给隔壁的大妈一点好处,她会愿意帮她改一改的。
这个时候虽然苦,但女人是真能干,她们既能生孩子,又当男人用,做家务活,搞生产,修修补补,裁剪衣裳、做鞋子样样都会。
翠华用大军的旧衣裳改了一身棉衣棉裤出来,让童妮过来试一试。她难得这样和颜悦色,不打不骂的,童妮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免费的衣服不要白不要。虽然是旧的,可她穿上身后觉得可真暖和啊,还挺合身,她都不想脱下来了,就说:“我今年冬天给你洗衣服、床单、被套,也扫地。”这是交换。
“嗯!以前是妈妈不对。你看,你爸爸现在不在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们母女两人,孤儿寡母的,多的是人想欺负。”看童妮有认真听的样子,翠华微微笑了笑接着说:“你看你大妈,天天对着我们院子骂,不就是欺负我们家没男人吗?”
看童妮木着一张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翠华不知不觉就来气了,心想生的女儿是这种德行,她那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徐少爷当初怎么就眼瞎心盲的看上了。童妮心里想的是大妈骂的是你,不是我,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心里不清楚?
“妈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要厉害一点,才不会被欺负。七小队的那个傻子不是老追着你打吗?你下次见到他也狠狠的打回去,你凶他一回给他一个大教训,他以后肯定不敢继续欺负你了。”
“我打不过。”打的过她肯定正面刚了。她虽然力气大的有点不正常,可傻子长的人高马大的,体型悬殊太大了,她真不占优势。
以前队里的小孩想欺负她,就被她揍过。这也是她不讨喜的另一个原因,她不好欺负,还手的时候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找回来。就是隔壁家的三个堂哥,也和她干过架。
她也不是每次都能稳赢,但是她的狠劲一般人比不了。童妮曾经被两个大孩子偷袭压制住了,让第三个孩子打。她明明打不过也不求饶,咬上抓住她的一只手就不松口,这孩子疼的自己主动放手了,另一个也松手帮忙,她趁机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棒槌,对着这三人就是一阵死命的捶。
她是挂彩了,可那三个孩子也没有讨得到好,被她追赶到家门口,才停下来。童妮一战成名,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惹她了。
当然了,人家也不爱和她玩,背地里都叫她小傻子,因为只有小傻子才不知道害怕,不知道疼。
“你人小打不过正常,所以我们要智取,智取你懂不懂?”
童妮摇了摇头,个头差那么多,她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管用的。
“我看那傻子可能喜欢你,你下次碰到他的时候不要急着跑。你假意让他靠近,等近了身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你对着他的脖子划一刀,他肯定就打不过你了。”
“脖子断了要死人的。”童妮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翠华,她现在是十二岁不是两岁好不好,想害她也不动点脑筋。
“傻子杀人不犯法。你看追你那傻子,他都打死两个老婆了,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呢,那就更没有问题了?”看童妮不说话,翠华只好再接再厉的诱导。
“你也不想挨打的吧!要是大傻子死了,你不就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你了吗?”
童妮看了翠华两眼,觉得她肯定不安好心,有点想把身上的棉衣脱下来,到底舍不得。算了,她自我安慰了一句:养父的衣裳她凭什么穿不得。
而且当初要不是翠华坏心眼把她换了,她说不定现在正跟着她亲生的爸爸妈妈。别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是管吃管住的,她就不信她亲身父母还能比翠华更坏?
翠华拉着童妮做了好半天思想工作,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她是真不喜欢童妮,长的像她那讨厌的妈是一个原因,她还觉得这孩子太邪门了,好像懂的有点太多了。
童妮看翠华讲完废话了,不再理她,跑出门去捡柴了。翠华是不会操心这些事的,要是她不趁着天晴多捡点柴火堆在家里,等开始下雪了,这些湿柴烧不燃的,做饭都成问题。
他们这里只有农忙抢收的时候才会吃大锅饭,冬天虽然也有活干,但都是在自家做饭。而且他们这里冬天好冷的,她的棉被薄,不顶什么用。
她平常煮饭的时候,把没有烧完的小柴用火钳夹出来放到一个瓦罐里,盖上盖子,等火熄灭后就成了简易的木炭。
等到了冬天到时候,每次做好晚饭她可以铲一点火星放到烘笼子里面,在加点木炭或是花生壳,可以烤火用。
烘笼子是他们本地的叫法,就是一个小花盆样子的小瓦盆,不过带提手,串门时提着也方便。还可以脱了鞋,把脚踩在提手两边烘脚,挺有用的。
翠华也不知道童妮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心里有点没底。但又一想,她就是试探试探傻子,不管成不成,她又没什么损失。
她记得童妮的战斗力可不弱,之前队里有男孩子欺负她,却反被她压着胖揍了一顿后,人家妈想以大欺小,找上门来,一照面就扇了童妮两巴掌。
童妮可不是吃素的,跑回去拿了把铁锹就往人身上招呼,她可不是受欺负的性子,也不会管你有是不是大人。想欺负她,她就是死也要把你身上的肉咬一块下来。
当时翠华就在一旁看着,她两边都不喜欢,一边是个碎嘴的八婆,整天满嘴喷粪,一个是仇人生的孩子,都是讨厌鬼。
她是不向着孩子,可对方家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看的金贵的不得了。童妮连人家的金疙瘩都敢惹,这不是活该吗?
女人先打头阵,男人看女人被童妮追的到处躲,觉得这个丫头片子当着自己的面欺负自己老婆,也太无法无天了,当即大步冲上前夺过童妮手里的铁锹就要对着她的脑袋拍下去。
童妮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少一根筋,还是真的脑袋被门夹了,都不知道害怕,竟然对着那男人脖子梗的直直的,大有‘你拍呀,有种你就拍下来呀’的意思。
男人估计怕一铁锹铲下去把她拍死了,没敢真下手,把人弄死了是要担责任的,他不敢。不过扇几巴掌,踢几脚教训一顿却是没有问题的,村里谁都知道翠华不待见这孩子,大军也很少为她出头,都是让她忍。
想到这里,男人丢下了手中的铁锹,扬起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扇下去,童妮被他提着衣领,跑也跑不了,发狠的照着男人的腰咬上去,差点咬掉一块肉。
男人疼的直抽气,可任凭他怎么撕扯童妮,这臭丫头就是不松口,就和那发了狠的野狗一样。还是大军正好回来,看不过眼把两人撕开了。
童妮的江湖地位从此站稳了,以后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一般也不敢轻易招惹她。偶尔有那管不住嘴的,当着她的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能把你家的老底都抖出来。
现在的孩子嘴又不严实,在家里听到大人说了什么,很快就会在外面鹦鹉学舌。而且哪家的男人和哪家的小媳妇眉来眼去,哪家的又偷了哪家的鸡蛋,童妮心里门清。
这一来二去的,臭丫头凭着一股疯劲和狠劲,确实没人敢惹了,可名声也坏的更彻底了。翠华在后面再似是而非的添油加醋几句,整个生产队估计都知道他们六小队有这么一个傻子了。
等“小傻子”碰到“大傻子”,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也不可能和她扯上任何关系。两个脑袋有问题的人,她一个正常人怎么控制的了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