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相亲进行的并不太顺利，男方不配合，童妈妈也不想上赶着，脸色也冷了下来。翠华想单独和韩老师找个机会私下谈一谈都做不到，这场单方面有意的相亲很快就草草的收场了。

回家的路上，砚青难得心情很好的一路叽叽喳喳的和爸爸说话：“妮妮姐说这个虚泡是长在猪里面的，我们生产队今年也会杀猪吗？”他说不定也能抢一个，到时候也送给妮妮姐。

“不会，我们生产队今年没有完成养猪指标，不能杀猪。”年底交公的猪是有体重要求的，达不到要求就不收，也不给下面发杀猪指标。

“哦！”

“爸爸，原来翠华不是妮妮姐的亲妈妈，你知道吗？”

“谁告诉你的？”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哪怕翠华并不是个慈母，可如果她在这么困难的时候愿意养别人家的孩子，那也算是很难得了。

如果砚青说的是真的话，那就是他对人存了偏见，先入为主可不是个好习惯。韩老师开始在心里反省，也提醒自己以后不能继续带着有色眼光看人了。

“妮妮姐说的。爸爸，我们能搬出去住吗？我不想和毛毛他们家一起住了。”

“妮妮姐说生产队的仓库很大，可以住人。我们能搬到那里去住吗？”

“这也是你妮妮姐告诉你的？”韩成文问。因为毛毛们在一旁虎视眈眈，砚青连出门都少，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嗯，我告诉妮妮姐我们家的房子是我奶奶的，我奶奶不想让大毛一家搬走。妮妮姐就说，既然是奶奶的房子，她可以想给谁住就给谁住，我们管不了别人，可以管好自己的事。”

韩成文还真从来没有往这方便想过。他一直把自己和韩母看成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如果顺着砚青的思路想的话，他突然就不觉得憋屈了。是啊，那是父母的房子，又不是他的。

想到搬出去后的种种好处，韩成文很有点意动。回家后他挑了个时间去找大队长，想打听一下租住仓库的相关条件。这次不是谈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他把砚青也带着了。

大人在屋里谈事情，砚青和附近的孩子一起在院子里玩虚泡，你抛给我，我抛给你。虚泡里面都是空气，轻飘飘的，扔的力道总是不准，要不停的跑来跑去才能借住。

韩成文往堂屋外看了看，砚青难得这么活泼，更觉得搬出来是个好事了。这才收回目光和大队长认真的谈了起来。

成德一家看成文带着砚青来找村长，担心他们背地里又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自己一家，派了两个儿子过来探听消息。

大毛二毛看一群孩子和砚青在院子里玩的开心，认出他们玩的是砚青带回来的那东西，跑上去就截了过来。

大毛十三岁了，二毛也有十二岁，比他们这群十岁左右的孩子看着可高大多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砚青想起童妮说的，要借助武器的事情，眼睛到处扫了扫，果然在廊檐下看到了一根棒槌，跑过去抓起来就对着拿着虚泡的大毛招呼。

两人才不把砚青个小不点放在眼里，觉得他气呼呼的很好玩，你传给我，我传给你，像溜小狗一样，引着砚青不停的跑来跑去。等出了院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把砚青引到人少的地方教训一顿。

不只是砚青讨厌他们，他们一家也讨厌砚青父子。觉得都是他们回来，才抢占了自己家的地盘，害的他们生活都不方便了，还害的村里人总是议论他们一家。

村里的孩子本来就经常四处跑，这时也没人担心有人偷孩子什么的，就没人提醒韩成文砚青跟着大毛二毛跑出去了。和他一起玩的小孩子还跟着跑上去看热闹去了。

大毛二毛经过村里的池塘边上时，把虚泡用力一扔扔到了冰面上。被风这么一吹，滑的更远了。砚青有点犹豫，他不想把妮妮姐给他的礼物丢了，可他不会游泳啊，要是冰面破了怎么办？爸爸说不能一个人到水边玩的。

他努力用棒槌勾了勾，勾不着，就想着回去找爸爸来帮忙，他人高手长，还可以用竹竿。可他转身的时候，他身后的两兄弟各自用力踹了他一脚，本来就不太厚的冰面，被砚青这样一扑就开始出现了裂纹。

砚青听着“咔嚓”声，感觉好像已经有水已经漫上来了，他心里害怕，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越挣扎冰面破碎的越快，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片惊叫声中不断往下沉，他害怕的不停大叫：“爸爸，爸爸。”

大毛二毛也没把这当成个事，他们俩又没有把人踹很远，自己就能爬起来，嘴里还在嘲笑：“你们城里娃就是没用，屁大点事就叫爸爸，跟那没断奶的奶娃娃似的。”

“胆小鬼，没用！”

冰上滑溜溜的，加上砚青又慌乱，哪里站的起来。等身上的棉袄彻底浸湿后，沉重的拉扯力直把人带着往下坠。那看热闹的孩子看事情不对劲，这才赶紧大叫着跑回去叫大人了。

大毛二毛怕大人来了揍他们，赶紧跑回家了。其实韩成文再次回头发现砚青不见了，本来想起身去找一找，砚青可不是喜欢乱跑的孩子。大队长安抚住了他，说他把孩子看的太紧了，孩子还是要在外面多跑跑，才皮实身体好。

就这么一个巧合，命途多舛的砚青差点被淹死了。

等韩成文得到消息冲过去把人捞起来的时候，砚青已经冻的脸色嘴唇发乌，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冷的直发抖。韩成文这时候也顾不得找人算账，只能焦急抱着孩子赶回家。

他必须送砚青去医院，一边赶紧把人身上的湿衣服剥下来，一边焦急的对大队长说说：“队长，麻烦你骑着我的自行车赶紧到大队叫一叫拖拉机，我想送砚青去公社医院。”

“嗯，我马上去。”队长脸色沉重的应了。听说这孩子打小身体不好，他怕这一冻人熬不过来。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敢耽搁。

韩成文把砚青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下来后，赶紧用干毛巾给他擦了擦后穿上新的秋衣秋裤，之后才把他裹进被子里。看他脸色并没有好转，还是抖的厉害，又赶紧找出热水袋，把暖水瓶里面的热水灌进去后，放进被窝里，希望能提供点热气。

这边韩成文焦急的边抱着砚青取暖，边期盼大队长快点带拖拉机回来。

韩成德和他老婆一看砚青那情况，脸色青白的跟鬼一样，还是一路滴着水被抱回来的，再看看两个儿子心虚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平常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弄出人命来，他们家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怕砚青出事了，两个儿子被送去劳改，两口子也上门探了探情况，韩成文现在只担心砚青的情况，没心思理这两人，直接叫人滚。

他们只好先退了出去，心里担心事情闹大了，也坐不住，赶紧把出去串门的韩母找回来，委婉的交代了这事。

说就是几个孩子闹着玩，出了点意外让砚青滑到水里去了，大毛二毛现在吓坏了，也知道错了，让韩母帮着去劝一劝，说和说和。

韩母这几天一直和儿子闹矛盾，她其实听到了动静，故意不回来的。又听成德两夫妻避重就轻的说法，也没当成多大个事，在门口看了一眼，语气不太好的说：“孩子受了凉，喝碗姜汤去去寒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成文心里焦急的不得了，韩母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像风凉话，他难得带着恨意瞪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把韩母吓着了，又因为这一惊吓让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怎么能怕自己的儿子呢？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就你家砚青金贵，丁点小事都弄的像天要塌了一样。”韩母梗着脖子抱怨了一句，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一点底气。看儿子已经转过了脸不再看她，她嘀咕了一句：“指不定这孩子有什么毛病，不然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谁都不欺负，就专门逮着他欺负。”

韩母不知道从她这句话说出口，她儿子心里的那根本就不太稳的“孝顺”之弦“啪”的一声断了，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是分开住的好。等韩母动不了的时候，他愿意出钱给她养老，有空回来看一看她，尽到基本的义务就行了。

砚青送医院还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的人，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人发起了高烧，少不得要住几天院，观察观察。

等翠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她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听从了童妈妈的建议带上了童妮去医院看望砚青。

她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容易消化的点心，运气好碰到有橘子卖，说了几句好话也买得一斤，这才带着童妮去医院。

童妮听说砚青被人推进水里去了，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她心里也很担心。想着要不让砚青来他们家住算了，反正翠华也正打着韩叔叔的主意，说不定她会愿意的。不过想到翠华干过的事，又觉得自己家里也不是那么安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成文守了两天，看孩子都烧糊涂了，嘴里时不时胡言乱语，心里又气又自责。明知道他们一家子对他们父子有抵触情绪，怎么就没有多注意一点呢？

为什么要优柔寡断一直和他们僵持呢？就像砚青提到过了，房子是父母的，他不能强硬的赶人，自己搬出去总是行的吧?

他就是太顾忌他妈的心情，才让砚青一而再再而三的付出了代价。母慈子孝，先有母慈才能有子孝，就是容忍也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