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师？”身后一个声音迟疑地响起。

莫许呆住。

谷明揉揉眼睛，觉得他大概是看错了，圣师这般冷淡的人物怎么会做出握拳头这种幼稚的动作呢？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眼花了。

“何事。”莫许转过身来，又是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风范。

谷明放下心，太好了，圣师还是那个圣师，他垂首道；“昭华宫的霏玉公主到访。”

霏玉？莫许想起来昨日在皇帝的宴席上似乎见过这位公主，她还给自己敬酒来自，对了，正是因为喝了那杯酒，自己才喝断片的！

“她来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个公主，就怠慢不得，莫许便让谷明把人请到了会客堂，顺便问他谢霜去了哪里。

“殿下他往小竹林去了，”谷明应道，他想了想，多加了一句，“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莫许心想，当然了，任谁失去自由，命运全不由自己掌握，都会快乐不起来的。

莫许见到霏玉时，她应该等了有些时候，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这位公主并没有皇室中人惯有的趾高气扬的臭毛病，态度也算亲和，所以莫许对她还是很有几分好感，不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公主身上有些违和感，具体到哪里违和，莫许却说不出个具体，也许只是他多心了。

“霏玉贸然到来是否给圣师带来了困扰？”霏玉一身简单素雅的粉色衣裙，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很是和气。

“殿下言重了，请坐。”莫许抬手示意谷明上茶，入座后问道，“不知殿下为何事而来。”

霏玉掩唇一笑；“昨日在宴席上害圣师醉倒，实在过意不起，所以霏玉今日特地来给圣师赔罪，不知道圣师今日可还精神？”

莫许倒是没有想到霏玉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特地跑一趟，他应道：“殿下有心了，一杯酒而已，并无大碍。”

“那真是太好了，昨晚我很是担心，生怕因为我的鲁莽给圣师带来麻烦，”霏玉双手交握，真诚地邀请道，“既然今日天气这么好，圣师可愿意陪我到园子里散散心？”

这话题转得太快，莫许一时没能回过神，他愣道：“殿下，这怕是于理不合……”

“不过是散个步而已。”霏玉眨眨眼。

莫许无奈，只能摊手；“却之不恭，殿下先请。”

逛花园能有什么好逛的，以莫许现在的体质，他恨不得一天十二时辰全都瘫在床上哪也不去，看似优雅地走在霏玉后头的莫许，满心满脑子只想着找个地方好好趴着。

“听说圣师将三哥带到了鹤台？”霏玉侧脸的轮廓显得柔和恬静，唇角微微勾起。

三哥？不就是谢霜吗？莫许心道果然不是单纯为了见他而来，面上淡然道；“历王殿下确实在鹤台，公主想见他？”

“不不……”霏玉连忙摆手，“只要知道三哥无恙就好了，前几日听说他被大理寺带走，我很是担心，既然现在有圣师照拂，我就放心多了，何况……”

说到这里霏玉低下头，苦笑道；“何况三哥未必愿意见到我。”

自从上次无意中听到谢霜和霏玉的对话，莫许便知道谢霜对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并没有多大感情，更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而极为疏远，是以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不过是上辈子的恩怨罢了，三哥也是个可怜人，”霏玉笑笑，转移话题，“听说圣师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可还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

莫许随口胡诌道：“时间久了，已经不太记得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霏玉惋惜道，“圣师可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双亲？”

不知道原主想不想，反正莫许是不想，上辈子就是个孤儿，没享受过所谓的亲情，早就对此没有了期待，而且现在只要任何与原主有过交集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定时炸弹，不小心就有掉马的危险。

“随缘吧，”莫许淡淡说道，“看起来殿下倒是性情中人，对历王殿下也是多有关怀。”

“三哥从前待我极好，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我们也不会疏远至此。”霏玉如烟如雾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莫许看着霏玉面容，忽然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不是女子身上的熏香，也不是草木的清香，有些潮湿，像是……海水的腥味？

“圣师，”这时候，霏玉柔柔地说道，“算来你也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向往宫外的生活吗？从前的每一任圣师从入宫到死都不曾见过宫外的世界，他们都不是自愿进宫的，难道这是他们生来的命吗？圣师你就一点也不想反抗这命运？”

莫许不知道为什么霏玉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但他听出霏玉的语调变得越来越诡异，甚至带上了几分尖利，这同霏玉给他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

而同时，与他相对而立的霏玉的眼瞳颜色也变了，慢慢染上了猩红色。

“只要圣师开口，霏玉就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从此不再受人役使，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很快乐吗？”霏玉睁着那双血红的眼瞳，语调魅惑，仿佛引诱行船的海妖。

莫许沉默半响，说道；“谢谢殿下美意，不过臣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锦衣玉食，一切都有人伺候，我没有什么不满的。”

霏玉噎了一下，可能因为莫许给出的答案与自己预想的截然不同，她嘻嘻一笑，舔了舔艳红的唇角；“圣师这个位子，一辈子不得娶亲，固守元阳，有什么好的，难道圣师愿意一辈子不娶亲？”

“……”不得不说，霏玉的这句话着着实实戳中了莫许的痛处，毕竟他上辈子到死也是个没开过荤的魔法师，“娶亲有什么好的，比起伺候人，我更愿意让人伺候着。”莫许违心道。

霏玉含笑着靠近莫许的耳根，看到那白玉般无暇的肌肤，她的喉咙微微一动，压低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吹气；“圣师做过梦吗？可曾梦到过这世界最让人舒服的事情？若是圣师不懂，我可以让圣师尝尝滋味，只要一次，你便再也离不开那种感觉。”

莫许细想，不对啊，他这是让人调戏了？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臣便让人送殿下回去景怡宫歇息。”莫许向后退了一步，同霏玉拉开一些距离。

“圣师何须如此忌讳，”霏玉歪头一笑，“这里除了你我并没有其他人。”

莫许一看，确实，霏玉的侍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同他们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想也知道是霏玉的安排。

既然没有旁人在，莫许便摊开了说；“你到底是谁？”

霏玉嗤笑一声；“圣师觉得呢？我能是谁？”

“既然这里除了你我并没有其他人，你又在怕什么？”莫许淡然道，“虽然我对霏玉了解不多，但她不会说出那些话。”

“霏玉”闻言冷笑一声；“也罢，今天本就没打算放过你，就算让你知道了真相也无妨，我的确不是霏玉。”

“你是妖？”莫许想起方才的那阵海水的气味，腥味有点重，难道是，“螃蟹精？贝壳精？海带精？”

“霏玉”气红了脸；“我是陵鱼！陵鱼你懂吗？”

陵鱼？听起来也是海鲜，这妖精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她是淡水鱼？莫许百思不得其解。

山竹冒出来提示道；“山海经中所载陵鱼，又叫鲛人，算起来也算是个上古妖兽，你叫人家海带精，那不是侮辱妖嘛！”

莫许一击掌，他说呢，能混成精的肯定不是小角色，于是他拱手道；“失敬失敬！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霏玉”冷笑；“前辈不敢当，唤我乐酒便是。”

这妖脾气还挺大，方才诱惑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莫许暗想，不过现在要紧的是怎么让这乐酒从霏玉的身体里出来。

“不知道乐前辈如何附上了霏玉公主的身？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提。”莫许试探着问道。

“我本在九渊海中过我的逍遥日子，若不是一时不察，怎会让人钻了空子，给捉到中原来，这皇宫也是诡异得很，妖物能进来却出不去，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附身的，本想着借这小丫头的身子找个机会溜出去，可这小丫头居然一直在宫里，哪里也不去。”乐酒道。

又是个被迫入宫的。莫许心想，这大燕负责搜罗奇珍异兽的官员还真是有眼光，不是开了灵智就是成了精的。

本以为已经没有了机会的乐酒，居然在昨晚的宴席之中发现了大燕的圣师，即使隔着厚重的斗篷也能看到那不断溢出的灵气，让他恨不得当场就扑到对方身上，所以今天乐酒找了个由头迫不及待就来了。

“让我带你出宫？”莫许指指自己。

“你不愿？”乐酒危险地眯起眼睛。

“倒也不是……”莫许兜着手慢吞吞道，“你这样的上古妖兽不是很强吗，出个宫也能难倒你？何况我怎么知道附身会不会给我造成什么伤害。”就师灵修这样的弱鸡身体，极有可能被上个身就凉透了。

“我保证不伤你分毫。”乐酒斜睨他，霏玉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分外怪异，“难道你不想救霏玉的命了？”

莫许摇摇头，救霏玉或许其他的办法，但是把身体交给一个不明来如的妖来支配实在太危险了，他又不傻。

“事到如今，你不答应也不行了！”眼见莫许软硬不吃，乐酒凶相毕露，“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话音未落，乐酒牙尖暴长，脸上生出类似鱼鳞一般的纹理，连耳朵也变得尖长，向莫许飞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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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