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眼珠在眼眶里缓缓挪动,诺瑟罗斯凝视着谢不杼,高级别的威压从上而下压得后者冷汗直冒。恰恰此时外防套效果消失,毒液覆盖在皮肤上,烧灼痛瞬间抢占谢不杼的大脑,身体外表如同被烫伤般开始冒烟。
谢不杼狠狠蹙眉,就算在这种濒危情形下,他也在思考下一步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手掐过谢不杼的手腕。
「是否共享对方的外防套效果?」
「检测到机体受到腐蚀!已代理同意!」
密密麻麻啃噬的疼痛瞬间消散,摆脱了窒息感后的谢不杼虚弱地抬眼看向神情复杂的安岁旦,只是一眼,就另外错眸。
安岁旦:“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疯了吗?都说了让你逃啊!”
谢不杼:“……”
安岁旦:“你非要杀了它吗?他就这么值得你不惜送命吗?”
谢不杼冷眼盯着拽着他肩膀摇晃的男人,看起来似乎真的被他“不要命”的举动而气得涨红脸庞。而他在这一刻却没什么想说的,无动于衷的只是多看了看安岁旦,就像当年街巷里好奇的一眼。
谢不杼眼里隐约的决绝却有些吓到骂完刚懵的安岁旦。
安岁旦抿上嘴,一脸严肃地开始为没理解的自己替谢不杼组织解释词——
【我不过是说了他几句……】
【孩子遇上我之后心理变脆弱了?】
【嘶,有很大可能,毕竟给他挡灾挡难也不是一次……不过,只是说了他几句,会这么敏感吗?】
【果然温室里的花不可取啊,看来以后得少说点儿……】
极短的时间内,安岁旦一通分析下来,就得出了要采取“鼓励式”教育方式的结论。
安岁旦拿出自己多余的营养液一边塞给谢不杼,一边上下摸索检查对方身上伤口严重性。指尖掠过的同时,偷偷地摸搓出一个弹指,细微的声响,谢不杼脚上缠上的触手就被弹开。
谢不杼瞥眼看了看安岁旦抓在自己胸口扣子上的手,大手毫不客气地接过营养液,**裸地盯着安岁旦清澈的双眼,一口饮下。
那眼神像极了捕兽夹中因为好奇被“困住”的大型猎犬,仰头脖颈露出,喉结上下滑动,安岁旦只一眼便快速侧身,皱眉教唆了几遍自己不识时务。
诺瑟罗斯似乎因为敌人增加外援而被激怒,分泌的毒液浓度越来越大,甚至快要切断两人的观察视野。触手疯狂向两人刺去,安岁旦只能紧拽住谢不杼的一只臂膀,借打过来的力尽可能避免直接打伤。
谢不杼:“不还手?”
安岁旦:“你疯了?你不是伤员吗?我带着你怎么打?我能躲都、都算不错了!”
【又在骗人。】
安岁旦一撒谎就口齿模糊。谢不杼面无表情看着安岁旦偷偷摸摸用各种手势隔空抵挡触手攻击的动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感到气愤。
拧巴的谢不杼猛地推开安岁旦,借着作用力,拿起武士刀直奔巨妖要害。
【啧,这小孩怎么一身反骨?】安岁旦脑筋直抽抽,也还是紧跟在前人身后尽他所能辅助着谢不杼靠近诺瑟罗斯。
安岁旦:“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外防套效果支撑不了多久。”
谢不杼:“……”
谢不杼一言不发急速向前冲,视野里刺探过来的触手越来越多,手上的挥刀也越来越快。那些砍断的触手以惊人的治愈能力得到重生,谢不杼明显感觉到自己握住刀柄的手已经发麻。
他终于明白,诺瑟罗斯在消耗他的体力。
【啧,这样的话完全靠近不了啊……】
停顿的片刻,谢不杼此刻烦闷的心情达到顶点。就在安岁旦以为他想后撤了时,那家伙却像疯了一样把所有技能点都加在速度上,二倍速横冲直撞向诺瑟罗斯。
“谢不杼!”
如今安岁旦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他不仅要抵挡这边触手的缠绕,还要分出心思抵抗谢不杼那边因为高速而杀伤力提高的触手。
悲剧的是,他的精神力不如诺瑟罗斯,撑不过几分钟,自己就被四面八方的触手紧紧缠绕住。
一根触手看准时机猛地刺向安岁旦的大腿,血液疯狂外溢,血肉四分五裂,疼痛传感神经几乎崩溃,好在一只手的力量护住了心脏以上,安岁旦咬牙挺住,依旧伸出另一只手艰难为谢不杼挡伤害。
诺瑟罗斯像是知道了这二人孰轻孰重,将戏谑对象转为安岁旦,有第一根触手就会有第二根。
尖锐的触头疯狂扎进男人身体各部位,浓厚成血雾的“蚕茧”里,吸盘大力侵蚀着骨肉组织。安岁旦被上一根触手折磨到晕厥的同时又被下一根触手刺痛到清醒。
诺瑟罗斯似乎乐在其中,陶醉在“高傲”协奏曲中的他完全没注意到那快要化成血水一般的男人一只手还在辅助着谢不杼这边。
「外防套效果下降10%、20%、30%……」
浓厚的铁锈味擦过谢不杼的鼻翼,他没有回头看,也不会停留于此。如果自己也保不住,那他会选择再拉上一个人一起死。
耳边习惯了的吵骂声仿佛在渐渐消退,难掩的空虚和惧怕不明原因涌上大脑,谢不杼此时忽然就觉得,如果这个人……是安岁旦的话,他会懊……不,他会得不偿失。
谢不杼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一会儿又想他去死,一会儿又舍不得他死。
男人抬起武士刀,毫不犹豫将技能点全部加在攻击上,大力刺向巨妖的要害处。
管他干什么,先把这个祸害给干掉!
刀尖就像扎进盖着棱镜的沼泽地,核心破碎的刹那伴随巨妖惨烈的嚎叫,爆炸似的光亮覆盖了地底的视野,触手像鬼影一般抽搐,炸裂的冲击力使谢不杼狠狠撞击在残垣处。
结束了吗?并没有。
谢不杼没有听见任何系统提示的消息,但开始存在的“标红区域”已经消失。刺眼的光芒渐退,脚边的毒液一点点向着废墟中心回笼,那是妖怪急需恢复、想要殊死搏斗的象征。
谢不杼喘着粗气,仇视着不停耸动的废墟处。伤痕累累的他艰难地撑着站起,此时染上血液的一双手甚至握不住那把已然折断的刀。
废墟的石板被掀起,触手先后爬出,体积缩小到原先四倍的诺瑟罗斯愤怒地吼叫着,双眼一片血腥,颅顶上浸泡着的人类残肢随着身体的蠕动而共同涌动。
当初从安岁旦那里接过的营养液已经用光,谢不杼自知再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对方,他望着身下在地上形成的血泊,认命地笑了笑,随后拜托系统做最后一遍检查。
【000,查看安岁旦生命状态。】
「抱歉,当前机体高度受损,已无权力查看。」
【拜托了,000,最后帮我看下安岁旦是死是活?】
「抱歉,无法查看。」
诺瑟罗斯被血腥味勾引着往前蠕动,缩小后更加紧实的触手包围性地扎向内心彻底崩溃的谢不杼——
【000!!!安岁旦到底死没死啊?!】
「抱歉……」
千钧一发之际,谢不杼的身前闪来一个衣衫浸血的人儿——
「抱歉……%#@%#@已为您查看!目前安岁旦存活,机体肾上腺素超标!」
安岁旦双手虚空一拧,诺瑟罗斯的触手就全部被折断掉。身体被洞穿时没有一块好肉的景象,看得谢不杼久久怔愣。
“快起来走路了……”安岁旦架起谢不杼,“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自己走啊……”
像哄小孩的语气落进谢不杼的耳里。可话音刚落,没走几步,安岁旦就重重跌在谢不杼的怀里。黏稠的血液沾满了谢不杼的双手,烫得后者为之惊颤。
“安……安岁旦?”谢不杼无措地跪在原地,自从安岁旦“英雄救英雄”,他就一直处于宕机状态。
“把我……把我背起来……”安岁旦极力撇去口腔里的凝固血块,顺利说出指令后,把仅剩的最后一瓶营养液递给谢不杼。
“你……为什么不用营养液?”
安岁旦想了想穹顶之上天外人的注视,为了自己的马甲,只能略显苍白的摇摇头,将节操扔到脑后。
“你比我更需要它。”
……
心脏无故乱了节拍。震颤似电流顺着血管四处蔓延,麻痹过后是温热侵袭以及更加激烈地跳动。
谢不杼垂下眸子,愣住很久。直到,自己在那人身前弯下腰,将不知何时已经开满鲜花的脊背朝向那人。
“上来。”
短短两字。
让曾经万人唾碎的脊梁,背起了不久前捡起且拼好它的唯一圣人——
“安岁旦,你不要死。”
……
谢不杼背着安岁旦尽全力躲避怪物的攻击。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有活力的一个人,现在那么安静地匍匐在自己背上,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只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人的姓名。
“安岁旦。”
“安岁旦。”
“回答我,安岁旦。”
“安岁旦!”
“我在……”
像散沙一样的语气,听得谢不杼心里像被凿子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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