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梁福楹被妇好带回了营帐中,随行的军医立刻前来为梁福楹治伤。
梁福楹躺在床上无声哭泣着,哪怕军医正在为她拔箭她都没吭一声,她想不通为什么。
“还在伤心?你阿耶被手下人背叛,如今尸身还在城门外来不及带回,你还有伤心的时间?梁福楹,振作起来,你阿耶的仇需你自己去报。”妇好冷声道。
梁福楹的眼珠子动了动,她用没受伤的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愈发坚定。
“多谢将军救命,我记住了。”梁福楹说罢咬牙坚持着,一瞬间拔箭的疼痛都明显了。
“方才我遣人去探查了,长安城城门紧闭,你阿耶手下的人怕是夺了他的权了。”妇好又道,这下声音温柔了许多。
“我阿耶待他们那般好,待他亦如亲兄弟一般,他竟杀我阿耶、夺他权力!”梁福楹愤恨道,接着转头看向妇好,“将军,还请将我阿耶尸身带回,待我修养片刻我定帮你们拿下长安城!”
“你好好休息吧,胳膊受了伤你如何拉弓射箭?攻城一事自有我们来做。”秦良玉不禁说道。
一个弓箭手伤了胳膊还能怎么办?只能好好休息养伤了呀!不过这孩子亲眼看见父亲死于跟前心中难免仇怨,着急也是正常。
“可我不甘心!我阿耶死在我面前,我怎能在后面躲着什么也做不了?”梁福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或许还掺杂了治伤的疼痛,借了这个机会一起喊出来。
“如今你孤身一人,难不成是想让你阿耶白死?你在营中好好修养,待我们活捉了那人定交由你亲手处置,如何?梁福楹,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考虑大局。”妇好劝道。
军医处理好梁福楹的伤,梁福楹也渐渐停止了哭泣。
“二位将军不知怎么称呼?”梁福楹冷静下来,问道。
“我叫妇好,军中人人称我好将军。”妇好。
“我叫秦良玉,军中称我秦将军。此次出征好将军为主将,我为副将。”秦良玉说道。
“我叫梁福楹,年十四,如今世上再无亲人,望二位将军能做到方才跟我说的,将那人交给我处置。”梁福楹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想哭,她把头撇向另一边,不想让大家看见她的泪水。
“放心。”妇好。
接着,梁福楹转回头看向二人。
“张大夫,你先出去吧。”妇好说道。
军医应了声“喏”然后退出了营帐。
长安城内。
梁府。
“梁将军呢?他让我们来怎么不见人?阿楹也怎么也不见了?”有人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以为叫我们来是有要事相商,结果半天了人也不出现,这是要作甚?”也有人道,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
一个中年男人身着军装,一只手搭在佩剑上,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厅堂中。
“各位。”他开了个口,声音洪亮。
“曹将军?”有人喊了出来。
曹进瞥了眼,然后走到上方坐下,眉宇间带着威严。
“梁敬元投敌了,所以……”他顿了顿。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投敌?梁将军怎么会投敌呢?简直匪夷所思!
“曹进,莫不是你胡编乱造的?梁将军怎么会投敌?”当即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就是!梁将军人呢?曹进,是不是你动了手脚?快放了梁将军!”又有人说道。
也有人默默靠近了曹进,明显是开始站队了。
最终为梁敬元说话的人竟不剩几个。
曹进咧嘴一笑,说出来的话语是那么冰冷——
“全杀了。”
梁府大门紧闭,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待大门打开,里面一如往常,只是微风吹过带走了些许腥气。
梁府内。
厅堂的地面十分干净,曹进猛吸一口气,神色有些享受。
“敌方不过两个女人领兵,长得也不错,诸位,杀了他们活捉那两位女将,接着么……我可以赏给你们。”曹进说着缓缓睁开了眼,满脸的自信。
“多谢主公,主公英明神武,定能一举拿下那两个小娘子!”有会来事的已经开始恭维了,脸上的笑容十分谄媚。
曹进赞赏地看了眼那人,然后起身喝道:“让我们去会会那两个小娘子吧!”
长安城城墙之上。
曹进等人排排站好,曹进在中间,瞧着意气风发的。
长安城城墙之外,是妇好和秦良玉领着大军,二人英姿飒爽气势汹汹。
“尔等确定要同这背信弃义的背主之人同流合污么?史书留名可不好听呀!”妇好扬声劝了句。
但她并不指望这两句话能有什么作用,只是宣扬一下她们是正义方罢了。
但这两句话还真起了那么点作用,还真有那么几个人犹豫了片刻。
曹进立马说道:“你们疯了不成?听一介妇人之言?!她们只是女子,能史书留什么名?你们也不想想能史书留名的都是男子,女子留名的有几个是好名声的?莫要被她的话骗了!”
刚犹豫的那几人立刻甩干净脑袋里的想法再不多想。
是啊!曹将军说得对,有几个女子史书留名留的是好名声?大多是妖妃、毒妇!
远处的妇好没怎么听清曹进的话,但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
无事,待她们打进长安城,他就只能说好话了。
“诸位,随我等攻城!”妇好一声令下,攻城的投石器也开始运作——从打下的郑县和霸城推来的。
两军交战,这下不比梁敬元统领那次,这次满满都是肃杀之气,鲜血遍布了大地,姬家军攻城的人全部爬上了城墙,长安城的城门渐渐打开……
长安城内的将军们几乎死遍了,最后竟只剩下一个曹进苦苦撑着。
曹进已经杀红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刚当上这大将军、刚放出狠话要拿下妇好和秦良玉二人,连一日“主公”之位都未享受到,现下竟就被破了城。
“不,不可能,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曹进低喃着,最后吼了出声,看向杀向他的妇好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妇好的长戟刺向曹进,曹进一直在躲避,他忽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妇好的对手!
“不可能,你一介小娘子怎会如此厉害?不可能……不可能……”曹进满眼的不可思议。
“吾乃妇好,取你项上人头者是也。”妇好冷声说了句。
一道银光闪过,曹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你以为我会杀了你?”妇好轻笑了一声。
曹进睁开眼,长戟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何意?羞辱我?我曹进不怕死!”曹进梗着脖子,瞪着的双眼如铜铃一般。
“当真?”妇好说罢眼神一凛,手腕一用力,长戟眼见着就要扎进曹进的脖子里。
曹进一哆嗦,两腿一颤直接倒在了地上。
待曹进再睁开眼,只看见正在笑的妇好和秦良玉二人。
“不怕死?可不见得。”妇好眼带嘲弄之意。
曹进面色难看:“要杀要剐随你便!只是可惜,我曹进竟然要死在女人手里。耻辱。耻辱!”
“耻辱么?你会更耻辱的。”妇好声音发冷。
曹进疑惑不解,她这话什么意思?
妇好和秦良玉骑着马带着一支队伍从长安城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一路下来城内百姓反应还算平静,对于长安城易主一事也没什么大反应,反而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好奇。
“这是女将军?长得真是人高马大,比我都高许多。”
“女子也能带兵打仗?阿耶阿娘,你们看我行吗?我,我也挺高大的呀!”
“听说她们是雍王的人,雍王竟然已经打到这里来了!”
“听说雍王治下女子也可读书习武呢!瞧,这不就派了两位女将军来嘛!”
“女子也可读书习武,这,这不对吧?岂能如此啊?自古以来可都是不行的!”
“管不了这么多,只要他们不欺负我们,我怎么样都行。”
……
百姓们神色各异、议论纷纷,妇好和秦良玉二人尽收耳底。
这时,一个小姑娘跑到马前,大喊道:“你们会欺负我们吗?”
队伍停住了,妇好和秦良玉扯住缰绳看向小姑娘。
一个妇人赶紧跑出来抱住了小姑娘,脸上神色害怕:“两位将军恕罪,稚子玩笑话,切莫当真!”说罢抱着孩子就要跑开。
“等等。”妇好开口。
妇人抱着孩子身子一顿,转过身子的动作都是那么呆滞,她满脸害怕,当即就瘫坐在地上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将军,将军,我的孩儿不是有意的,她真的不是有意冲撞将军的……”
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哭什么?方才她问我们会不会欺负你们,什么意思?从前这里的守军总是欺辱百姓么?”妇好下了马走到两人跟前,蹲下问道。
妇人和小姑娘看着那张英气中带着温柔的面庞就这么看着自己,话语也是温和的,不免停住了哭泣。
“他们来我们家的摊子吃东西从来不付钱,有时还带许多人一起来吃,都不付钱!我们家哪能说什么,只能把吃的拿出来让他们吃了,这也就罢了,还让我阿耶阿母交许多钱,我们自己是卖吃食的,可是我们自己都快吃不饱饭了!”小姑娘本缩在妇人怀中,闻言直接跳了出来跪在妇好面前,“求女将军惩治那些人!他们都是坏人!”
妇人赶紧抱住孩子,刚要开口,妇好一抬手,一个眼神,她就闭嘴不敢再言。
这时,小姑娘张望了番:“女将军,梁大将军呢?你们是不是把他抓起来了?别伤害他,他是好人!”
“哦?好人?可为何不管你们受欺负的事?”妇好反问。
“不是的不是的,梁大将军管的!可是……可是管了一次两次,还有无数次,梁大将军页也管不过来,而且他还病了,总是咳嗽,自己都照顾不好了,怎么照顾我们?要不是梁小将军总是事帮衬我们这些人一二,我们可真就活不下去了。”小姑娘说着神情低落,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将军,草民冒昧问一句,两位梁将军如何了?他们都是好人,可否善待他们?”妇人大着胆子问了句。
妇好轻叹口气,说道:“梁敬元梁将军遭曹进暗杀已经身亡,梁福楹小将军受了伤如今还在我姬家军营养伤。”
顿时一片哗然,梁大将军死了?还是被自己人杀的?
百姓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身后被关押在牢车里的曹进,有好些个家住得近的直接转身就跑,其余的直接就地取材,有什么就拿什么砸。
“打死你!你竟然杀了梁大将军!竟然还伤了梁小将军!你不得好死!”
“混账东西!忘恩负义的狗玩意儿!也不想想当初自己的命是谁给的!”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给梁大将军偿命吧!”
……
曹进坐在牢车的角落里,头发乱糟糟的,砸向他的烂菜叶子和鸡蛋糊了他一头,脸上也全是,他垂着脑袋,眼里神色晦暗不明,有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阴狠的眼神!
秦良玉骑着马到了后方牢车边上,喊道:“诸位,曹进杀了梁大将军,我们还要将人活着交给梁小将军处置,可以停手了。”
大家一听便罢了,梁小将军还活着呢,人家要亲手处置杀父仇人,他们可千万不能把人先弄死了。
接着,妇好起身,阳光照射在她的铠甲上把她衬得像神女一般光芒四射。
她说:“我们雍王治下绝不会出现欺辱百姓之事,若有人如此,你们可随时找我们、找雍王给你们做主,哪怕犯事者是雍王的亲人,雍王也不会放过,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请诸位放心!”
这些话有些是主公交代她们的,让她们找机会说给被攻下之地的百姓说,有些则是她自己想的添上去的,总之要让百姓放心,对主公信服才行。
一时间百姓们都有些难以置信,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有人愿意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主?不会是骗人的吧……
妇好扫了眼大家的神色,果然大家都半信半疑的。
“你们不信很正常,日久见人心,同样,你们可以监督我们行事,日后会成立一个民间监察部,设立监察令一职,从你们百姓中挑选人员来担任,专门监督其他官员,若有欺辱百姓之事尽可上报,待查明一切为真之后定为大家做主!”妇好又道。
这个民间监察部也是主公所想,目的就是为了增强百姓对他们这些为官者的信任,拉进彼此间的距离,也更利于统治。
“那,那我们也可以监督雍王殿下吗?”有胆大的当即就问了。
“当然!”妇好应道。
“天呐,我们连雍王都可以监督!”
“真是太好了,以后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雍王殿下可真好,竟愿意为我们这些泥腿子着想!”
“雍王!”
“雍王!”
“雍王!”
……
大家竟不约而同呼喊着“雍王”名号,一个个瞧着十分欢喜。
牢车中的曹进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南门处的天空缓缓勾起了嘴角。
“好将军、秦将军,大事不好了!”
一个小兵匆忙跑向妇好的方向,面色慌张。
“怎么了?慢慢说,莫急。”妇好问道。
不等小兵开口,额头上还在流血的曹进就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秦良玉皱眉瞪着曹进,长戟透过牢车的缝隙抵在曹进的脖前。
曹进丝毫不慌,缓缓道:“你们以为我当真就这点能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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