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江朝月也没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只是催人去睡觉，半哄半威胁道，“不早点去睡的话，会长不高哦。”说吧，弯腰问阿财，“阿财想长高吗？”

阿财狠狠点头。

江朝月闭起了一只眼睛，“那你快去睡啊，你也不想长不高只能一只比阿贵矮一头吧？”

阿财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直接拉过阿贵的手，拽着阿贵往山洞深处的稻草堆里走去。自己坐在稻草堆上还不够，还一脸期待地望着阿贵，拍拍身边的空位。

阿贵拿阿财最没用办法，只能乖乖在阿财身边躺下。

半晌，阿贵出声说，“这里还有一点点位置，你要不要一起来睡。”

江朝月把一根树枝丢进火里，轻声道，“我不困，你们睡吧。”

火舌舔舐着新添的栎木，噼啪声里迸出几点火星。江朝月机械地将枯枝推入火堆，余烬在瞳孔中跳跃。风卷着松脂香扑面而来，火光在他衣裳上流淌。偶尔有未燃尽的木片突然爆裂，惊起满地乱窜的火星，江朝月也只是怔怔望着那些短暂的光点熄灭在泥土里。

过了一会，江朝月忽然站起身，走到稻草堆旁，压低声音，“睡不着？”

阿财睁开眼睛，轻轻摇摇头，生怕把一旁的阿贵惊了。

“没事，我在这里守着。”

阿财只是睁着眼睛，不言语。

江朝月抿抿嘴，“那......你要不要听经。”

一会，阿财缓慢地点点头。

江朝月缓缓呼出一口气，跟着系统地声音，坐在一旁，小声念道，“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其实江朝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念这《心经》，毕竟哄孩子，肯定还得是歌谣比较好。即使他五音无全，但是念《心经》，真的不会像是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吗？

还不等江朝月想出个所以然来，身边就传来两道平稳地呼吸声。

阿财睡着了。

月亮也爬上来了。

夜深露重，山洞里冷了起来。露水缓缓在天花板上聚在一块，而后随着地心引力滴在那一捧清泉上。

水声滴答、滴答......

江朝月没抵住困意，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阿贵没等来江朝月的回复，倒是等来了寨上的人。

魁梧的体格，往稻草堆前一站，就遮住了本要照进来的所有日光。

“终于醒了，寨主交代你做的任务都做完了。”

阿财被吵醒，坐起身揉揉眼睛，还没说什么就被阿贵伸出手护在身后，“完成了完成了。”

左手别扭地去摸右腿上的口袋，掏出几枚铜钱，“给。”

那大汉眯了眯眼睛，“就这么点？”

阿贵反唇相讥，“现在还有几个人会从这边过？现在这世道又有几个有钱的？”

大汉怀疑地眼神在两兄弟身上巡视了一会，点点头，“行吧，马马虎虎。”

阿贵松了口气，泄下气。

这气一紧还没什么大问题，一松，才察觉到自己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全是冷汗。

那汉子见两人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当即喊道，“你们要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还不走？”

阿贵握着阿财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阿贵第一次向这汉子提出了问题，“你在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什么人？”那汉子嘲讽地笑了，“你竟如此好心，还担心被你抢的人想不开？”

阿贵低下头。

“你们倒是菩萨心肠。不过我在来的路上，确实没遇到什么人。”

阿贵更是绷紧了精神，飞速地思考：那人去哪了？

但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阿贵咬咬牙，还是不顾阿财的抵抗拉着他起身。身体力行地催促阿财快些动作。

“你们？”山洞门口忽然传来疑问声。

阿贵和阿财看过去，是兜了一臂弯野果的江朝月。

江朝月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让本就视野比较昏暗的阿贵和阿财视野更加暗了。

阿贵下意识就要去拦魁梧汉子，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因为那汉子已经拔出背在身后的斧头，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何叔！别！”

江朝月眼神一凌，以右腿为支点，整个人转了一圈，恰恰好躲开了那汉子的进攻。

汉子头侧过去眼皮微微上掀，看向这意外来客。

电光火石之间，迎着汉子不怀好意的眼神，江朝月反倒是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

旋到一半，江朝月左腿微抬，借着力一脚踢到了那汉子背上。

汉子被一脚踢到了一边的石壁上。

江朝月怀里的果子一个都没掉。

魁梧汉子喘了两口气，挣扎着站起来。

江朝月走到汉子面前，“你打不过我的。”

“你！”汉子怒目圆睁，像是还想说些什么，被阿贵一把拦住，“何叔何叔！冷静一下！”

借着一点光，江朝月细细打量这张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脸，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见过的，”系统提示道，“他的脸还粘在墙上呢，七两银子。”

那汉子忽然感觉本来放在自己身上还比较平和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别动，”江朝月轻声说，“我要是想抓你，早动手了，怎么还会让你在这里狐疑地打量来打量去？所以，”江朝月停顿了一下，“把手收好，毕竟剁只手，不影响我领七两银子。”

那汉子的手收回并且好好地背在了身后。

阿贵像是第一次见到江朝月一般，满眼都是不知所措和慌乱，反倒是阿财，一脸星星眼地看着江朝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江朝月身上。

“事已至此——”江朝月对着汉子又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那汉子浑身一抖，“先吃点李子吧。”

谁也没想到江朝月是这么一个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阿财伸出手从江朝月怀里挑了一个最大的给阿贵，又挑了一个比较红的给那汉子，这才自己拿了一个。

阿贵咬一口，脸立刻皱成一团，“阿财你别吃……”

可惜为时已晚，阿财还是吃了。

但是阿财非常有信念感地控制住了乱动的脸部肌肉，朝江朝月点点头。

那汉子瞧着两个小酸萝卜，又觉察出江朝月没有恶意，哈哈大笑，笑完也吃了一口。

于是山洞里多了一块酸肉。

江朝月疑惑，“有这么酸吗？”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阿贵拉着阿财去喝水了，汉子对着山洞的一角使劲“呸呸呸”。

没人回答他，江朝月干脆自己也尝了一口。

青黄表皮上还凝着晨露，江朝月将李子凑近鼻尖，草叶的涩香里藏着酸。

齿尖刺破果皮的刹那，酸液便如银针迸发，舌尖下意识后缩却已来不及——针尖刺穿味蕾的瞬间，眼角猛地抽搐，后槽牙泛起金属腥气。果肉在齿间碾碎时，酸浪在口腔炸开，激得喉头痉挛。太阳穴突突跳动，捏着果核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指节泛白处渗出冷汗。

一时间，连吞咽的唾液都成了稀释的酸汁，滑过食道时烫出蜿蜒的灼痕。

江朝月一时失去了表情管理，自能抬起手臂，希望能挡住自己五官乱飞的瞬间。

那汉子一回头见江朝月这模样，笑得更欢了，完全不计较自己被打了这件事。

但是不计较不代表不好奇江朝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汉子威逼的视线下，阿贵结结巴巴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你们并没有完成任务。”汉子一锤定音。

阿贵低下头，不言语。阿财站在阿贵身边，诚实地点点头。

汉子气笑了，“那你们刚刚和我说什么？”

“完成了。”阿贵声音细如弱蚊。

江朝月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乱成一团的三人，只是一昧将李子放在一边，思考这李子怎么办。

可是那边吵吵嚷嚷地，将江朝月耐心都耗尽了。

“别吵了！”江朝月声音不大，但一说完，整个山洞立刻安静下来。

“我自愿给他们抢的，你情我愿，他怎么就不算完成任务了？”江朝月没好气地同那汉子讲。

那汉子从没听说过什么“你情我愿的抢劫”，但是碍于江朝月一副不耐烦想砍人的表情，还是很识趣地点点头。

“那行，你都点头了，就是答应我算他们任务完成了，知道吗？”

那汉子点头点得更快了。

江朝月满意地笑了，指指地上的李子，“我摘都摘了，不能浪粮食知不知道？你们拿回去给你们寨子里的人分了吧。”

那汉子面露难色，“这……”

江朝月立刻板起脸，“这有什么问题吗？”一边问，一边握紧了腰上悬着的剑，有一种“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拔剑”的威胁。

汉子还没回答个所以然来，阿贵忽然开口搅局，“你昨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

“你也有困难对不对？我们可以一起去寨里，寨里的大家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阿贵说着，拿脚轻轻去踢那汉子。

“我看这位小友骨骼惊奇面貌不凡，一时的困恼不过是上天给予你的考验，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发展一下？”

“……”江朝月给逗笑了。

“你们那边要是能帮我把这李子解决了我就去。”

那汉子立刻摸摸手，开心得不行，“这好说啊！我们现在就去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