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转折源自那个平常的工作日。

“真就不能通融通融吗郑副主管？”

主控中心的走廊里，小青年的上半橘红色头发被扎起，他拿红色的眼眸盯着眼前比他高快一个头的男子，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拜托，我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迟到三分钟你就当我在路上堵了车吧——这个月再被记过一次我就要去扫档案了……”

“规则就是规则。”眼前黑蓝发色的青年不紧不慢地回答，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起一丝波澜。

“今天是月末，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请您遵守规则，林先生。”冰冷，没有商量余地的话从他口中道出。

面前，林先生的一双眸子里充斥着幽怨。但他还是不情愿地对面前面无表情的人甩了甩手：“行行行，我去受罚，行了吧？”临走前，他还不忘嘟囔一句：真是的……

“扫档案”并不是说去打扫储存档案的地方，而是清理这近一个月里未能及时处理的因系统运转而产生的漏洞、故障。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连修复区专门的员工都修不完的漏洞，扔给最不想工作的人。可见这位林小先生平时是有多咸鱼。

青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色复杂。

“郑副主管，可算找到您了！”秘书慌忙跑来，“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没事，只是过来看一眼。”他又问，“昨天交代给你的事，完成得怎么样？”

“按您吩咐的，这周系统的故障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话说最近……”秘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系统的故障频率越来越高了，副主管，我们需不需要——”

“我明白。先回去吧。”

“身份验证通过。”银色的门上，红色的灯光变成了绿色。

“欢迎您，Uv4269号系统员工，林雨言。”

林雨言坐在操作台前，点开屏幕后，他自言自语道：“看看这系统又给我整出了什么故——”还没说完，大屏幕上几十个红色的叹号映入眼帘。他准备打代码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怎么又多了二十多个！”他愤愤地锤了下桌子，“你这系统最近这么多故障，就不能自己修一修吗！”

抱怨归抱怨，惩罚还是要完成的。至于完成的质量——能用一下午时间扫完大半个漏洞，任务质量不敢恭维。

就这样过了几小时，耳上挂着的小装置突然闪起蓝光。他碰了碰仪器，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小屏幕，通讯栏正有一则待接来电。

“莉莉姐？”林雨言接通电话。

“小言，我们今晚七点有个聚会，要不要来玩？”

“我就算了吧……”林雨言苦笑道。

“嗯？”莉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言今天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吗？之前邀请你去聚会你可从不缺席。”

“我……”林雨言支支吾吾的，好一会儿才说下去，“……扫档案……”

“……”莉莉整个人征在了原地，“月末被罚，不愧是小言。”

“不是，我事先打听过，今天明明没人检查上班迟到。”林雨言无语地捂脸，“谁知道迟到了七分钟又被郑乾泽抓了个正着……”

“乾泽？他怎么去你们监管区了？”

林雨言疑惑地反问：“他平时不是经常来员工区吗？”

“没听说过啊。”莉莉思考到，“他在上班时间就呆在核心区附近，就没怎么出来过……等会儿，你说他经常来员工区？我这快一年了怎么一次也没见过？”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林雨言扶额，“他这三个月三天两头来监管区——不是来看谁迟到就是抓谁上班摸鱼……”

“所以你说又……？”

“……本月第三次迟到十分钟内被他逮到。”

林雨言抱怨道：“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怎么也不会查岗查这么勤!就是针对我!”

“你俩还真是冤家……”莉莉叹了口气，“话说你们当时闹了什么矛盾啊，一天之内绝交结仇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林雨言的呼吸逐渐沉重，他的声线冷了几分，“我可以不说吗。”

“……那你加油修bug吧，姐姐我爱莫能助。”

就这样，等林雨言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在走廊上，头脑还有些迷糊。

不会发烧了吧……林雨言摸摸自己的额头：温热，但不烫。

“明天还得再——呃唔！”

他很不幸地在拐角处迎头撞上了突出来的墙角，痛得惊叫出声。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梁，嘴上还在抱怨，“一和乾泽闹矛盾就倒霉。”

不过好在，这一撞让林雨言清醒了不少，但他还是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听到有脚步声，林雨言四下望去，看见郑乾泽正朝自己这走过来。

“你——”郑乾泽在他跟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还好吗？”

“哈，托你的福，我现在非常不好。”林雨言双手抱臂，语气满是不善，“没想到郑副主管这么闲，都下班两小时了还过来，找我有事？”

“……”郑乾泽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你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说罢，他转头就要走。

郑乾泽终于开口：“你其实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明明我们之前……”

林雨言听后缓缓停下了脚步，再回头时脸上已泛起了怒意：“我没必要对你有敌意？——我对你态度不好？”

“当初是谁先决裂的？是我吗郑乾泽！？”他上前一步拽住郑乾泽的领子冲他怒吼到。

郑乾泽紧握着拳，垂着头一言不发。显然，这句话林雨言说对了。

“颠倒黑白是吧？当时谁是对我意见最大的那个？！”林雨言眼眶发红，他的心里防线处在崩溃的边缘。

看出了林雨言的不对劲，郑乾泽开口：“对不起，我只是——”

“你不用道歉，你没必要。”林雨言松开手，冷冷地说道，“是我的错，我当时就该被那些守夜者给吞掉而不是等你过来帮我！”

郑乾泽黑着脸，显然是被林雨言刚才那段话给刺激到了。但他自认自己没有反驳的权利，所以没说话——自己对他的亏欠远大于他给自己的，何况确实是自己冲动在先。

“又是这副样子。”林雨言的语气冷到了极点，“明明有什么事要说却一声不吭，总让别人去猜你要说什么……”

“我就讨厌你这样的性子。”

“……”郑乾泽整顿好情绪，开口道，“别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哪怕我们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我跟你说过，不要这么不在意自己……”

林雨言自嘲般地笑笑：“所以你是因为这点小事才跟我绝交？”

“毕竟你在游戏里为了更多人活着——”郑乾泽突然不说话了。

“——游戏？哈哈……”林雨言用疯子般的笑容取代了自己的愤怒的表情，“那你猜，我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也说过，我会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林雨言垂下火红的眼眸，“但我对你太失望了。”

郑乾泽还想说些什么，林雨言就立马走掉了。

“现在，我后悔当初的承诺了。”

林雨言极力藏起心里的悲伤，想在情绪爆发前离开这里。

他还没走出多远，郑乾泽突然朝他大喊：“别过去！”

林雨言疑惑回头，脚步却不停：“你又——”

脚底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洞，他一脚踩空掉了进去。

“！——”坠入深渊的那刻，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雨言！”郑乾泽尝试拉住他，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个空洞也在林雨言掉下去后立刻消失不见。

“怎么会……”

他站在林雨言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