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有何不敢?”红衣女子唇角仍旧带笑,眼神却冷冽起来。她脚下轻点,飞出人群,落至场中空地上,“蓬莱岛妙音长老座下弟子染红缨,请阁下赐教!”

话音落,五指一拨,声如银屏乍破,灵力骤然刮出,直向仍在人群中的张峥而去!

张峥身形一虚,下一瞬已不在原处。一袭月白水袖忽自旁斜出,赶在灵力刮至众人身前时挡下了这一击。

“不过点到为止,莫要伤了他人。”那名出手的拂水居女长老收回水袖,柔声道。与此同时,几位梵音寺弟子齐道法号,一道虚幻的金色屏障缓缓浮现,将战场与观战之人隔绝开来。

场中两人已然交手。

张峥不知何时已然逼近染红缨身前,右手长剑猛地挥起,刹那间整个剑身燃起熊熊烈火,携滚滚热浪直劈向她!

染红缨迅速后仰,燃烧着火焰的长剑自她额前擦过,一缕飘扬的发丝被燎作灰烟。

时间仿佛变得极慢——

却又骤然加速!

染红缨一个后翻,远远拉开与张峥的距离,五指如穿花蝴蝶,飞速掠过琴弦,道道声浪如浪涌起,如有实质般锋锐,织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直向张峥兜头罩下!

张峥一击不中,却丝毫不退,迅速掐出数个剑诀,那把通体燃烧着红火的长剑忽然一分为三,三分作九,九作十二,不避不让,迎面撞上巨网!

顿时,一阵灵力相碰的噼啪声此起彼伏,蓦地白光大盛,两人俱都被气浪冲开,张峥平掠落地,染红缨却一个踉跄,脸色微白了些。

外门弟子中,有人高声叫了句彩。内门弟子们虽未说话,但看面上神情,俱也都十分畅快。

“张师兄的剑势还是如此凌厉。”

“不知张师兄何时练出了剑意化形之法,当真是我辈翘楚,只可惜今日灵均真人不在此处。”

“张师兄不过日前才进阶金丹期,如今看来却似更胜一筹。”

“那染红缨也是这一代蓬莱弟子中的佼佼者,但他们蓬莱擅长阵法,要论单打独斗,自然不可能是我们归一宗的对手。”

“如此,张师兄看来稳赢了。”

场中情势几转,两人身形快至虚影,不断交手,激射的灵力撞在金色屏障之上,发出刺目的白光和砰砰之声。突然,张峥纵身向后飞掠,燃烧着火焰的长剑倏地回到他手中,他用力挥出一击,只见一道红色火焰如龙狂啸而出,直扑染红缨面门!

染红缨急速拨弦,方才挡下这一击,陡然身形一僵。

不知何时,一把赤红长剑静静悬在她眉前三寸处,犹自带着灼烫的热度。

场外众人静了一瞬,兀地响起激烈的喝彩声。

张峥招手唤回飞剑,提在手中,神采飞扬,显然亦对自己此次表现十分满意。

正当他打算转身回去时,背后忽然传来染红缨的声音:“单打独斗我不如你,却不知归一宗是否接的下我们蓬莱的音杀阵?”

张峥蹙眉回身:“我已经赢了……”

染红缨挑唇一笑:“阁下莫不是怕了?”不等张峥回话,她纵身飞起,几道手持玉箫、怀抱长琴的人影跟着落入场中,刹那脚下白光乍起,阵法已成。

“远来是客,客有求而东主不应,这便是归一宗的待客之道不成!”话音落,她手中琵琶声当先拨起,其余琴音即刻而和,音浪骤起,磅礴灵力倾泻而出,袭向张峥!

张峥不曾料到此举,毫无防备,匆忙召出飞剑抵挡,仍正正受了这一击,登时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一口鲜血。一旁飞剑当啷落地,忽地就中裂开,竟就这般碎了!

“张师兄!”

“张师兄!!”

归一宗内门弟子俱都纷纷站起了身。

“本命飞剑碎裂,此伤非同小可!”

“能一击而破金丹修士本命飞剑,蓬莱此阵至少有元婴期以上实力,若全力施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既是切磋,怎能如此!”

“蓬莱到底想干什么!”

有性子急的弟子,立刻便要冲到场下蓬莱弟子队列中讨要说法。然除了那几个已入阵中的蓬莱弟子,其余弟子俱都静坐原地,闭目打坐,好似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宁平知将一切看在眼里,对蓬莱的心思已有九分明了。

如今五大宗门聚在一处,蓬莱是打定主意要让归一宗在众人面前落败吃瘪。白鹤鸣陨落,若归一宗连几个弟子组的杀阵都抵挡不住,这道门第一宗的位置,定然也坐得不再稳当。便是此阵得破,蓬莱亦会有其他后招。

此次拜谒,分明是来者不善。

唯一破解之法……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云遮雾绕处,积翠峰的影子遥不可见。

那人……如今到底在哪?

“张师弟。”几个人影飞身落入场中,其一赫然便是叶寄北。他扶起张峥,将他交给随后而来的两名弟子,“带他下去疗伤。”

张峥擦了口血:“大师兄,让我留下。”

叶寄北严肃道:“你伤得太重了,况且你的剑……”

张峥挑起一边唇角,飞扬的眉眼显出几分邪肆:“这点小伤,还死不了……”话没说完,险些软倒在地。

一旁的朝闻道看不下去,上前一个手刀劈在了他后颈:“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晕倒的张峥被带走,她召出飞剑握在手中,明丽的眉眼透出锋锐之意。

叶寄北与她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当先席地而坐,其余人以他为中心,迅速落坐一圈,五指掐诀,齐声喝道:“结阵!”

脚下骤然显出一座错综复杂的北斗阵图,十二把飞剑应声而出,于半空首尾相接,轮画成圆,蓝色灵力,以叶寄北为心,阵阵波动。

蓬莱众人手下乐音不停,杀伐之意如有实质,突然琴音骤急,双方灵力倏然相撞!

如水中投入巨石,白光大盛,金色的屏障猛烈荡漾!

白光消散些许后,只见双方皆苦苦支撑,竟一时僵持不下。

高台上,各宗掌门俱都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注视着场中动向的钟情忽然眉头微蹙。

只见蓬莱阵中,似有弟子一个不察弹错了音,慌乱之下,登时便被归一宗占据上风。

一旁的李希音觑了眼钟情的神色,悄悄把左手伸到桌案下,一指弹出。

几道细弱萤火的光点倏忽没入蓬莱弟子额间,丝毫无人察觉。蓬莱弟子的攻势却骤然加剧!

“怎会如此……”

“方才不是都要赢了?”

叶寄北等人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汗,逐渐力有不支。

高台上,李希音再变手诀,正要再为蓬莱弟子作最后助力,突然感到一阵灭顶威压,手指重于千斤,丝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蓬莱阵中的弟子却恍觉一阵清风拂过身侧。

这一缕风至柔至和,如山巅轻雪,夹杂着佛龛前燃起的淡淡檀香,熏人沉醉……

染红缨的双眼失焦只一刹那——

下一瞬,她手中的琴弦猛地齐齐崩裂!

染红缨登时喷出一口鲜血!

阵眼失位,整座阵法自无法再成,然经过李希音加持的灵力也同样失去控制,暴烈的灵力如山般冲向叶寄北等人!

“师兄!”

“师姐小心!”

归一宗弟子惊慌喊道。

便在此刻,一道剑光骤然划破云层,如神明撕裂霄汉,倾覆银河,众人只觉眼前霎时一暗,复又一明——

清冽剑鸣蓦地响彻天地!

整座摧澜峰开始剧烈摇晃,大地震颤,随着一声轰鸣,大殿之后,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蓦然开始崩塌!

碎石崩落,飞沙走石,各派弟子齐齐撑起一道屏障,勉力支撑。

许久,震动终于止息,四周重归平静。

“摧、摧澜峰……”有人惊叫道。

只见摧澜峰正殿后,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仿佛被人平平削去,徒留一座孤零零的正殿,其后云霭浮动,一览无余。

而天地四周,犹自残留着那一剑令人心惊的威压。

“那、那是……”

“顾真人!!”

停了一夜的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秋风冷肃,吹起长阶尽头那人的白色衣袂,连绵的雨滴却沾染不上他一丝一毫。

顾烨低垂长睫,沉默而安静负剑而立。

忽然,他眼睫微动,侧身低头望来。

宁平知微微一愣,几乎要以为顾烨是在看他。

高台上,李希音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再也支撑不住般伏在了案上。

钟情这才看到他在桌案下掐的手诀,立即皱起眉来:“你当真是……”

他豁然起身,向陆离道:“陆掌门,此次切磋,是我蓬莱输了。”

复又转身面向长阶之上,顿了顿,抬手一礼。

“顾真人,久仰。”

“还请……高抬贵手。”

顾烨收回望向远处人群的视线,不言不语,掠至陆离身侧,沉默入座。

李希音咳嗽出声,僵硬的身躯总算得以动弹,钟情忙去扶他起身。

明月松摇头叹息:“这一顿晃悠,可惜我这好酒了……”话虽遗憾,唇角却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旁边,方丈慧济轻轻颔首,道了句阿弥陀佛。

高台下,染红缨愣愣坐在地上,望着断成两截的琵琶,耳旁尽是劝解她的同门。

“我毁他一把剑,赔一柄琴也无妨……”她咬牙道。

只是……

她抬头望向高台之上,不知在看何人。

一剑之威,移山倒海。

渡劫实力,竟至如此。

自今日起,料想再无人敢不自量力试探于他。

半步飞升,名副其实。

“这道门第一的名声,便再让给你归一宗千年……”

染红缨抱起琵琶残身,最后看了眼高台上的白衣人,挺直脊背,转身走回蓬莱阵列。

归一宗镇派之钟再敲九响,各派掌门与弟子尽皆起身,躬身施礼,口称悼词,行吊唁之礼。

礼至末尾,一艘飞行法器忽然来到,自其上下来一名步履蹒跚的宦官模样的老人。

那老宦官捧着一个银匣,慌慌张张跪倒在阶下,满脸堆笑:“奴问诸位仙家安,皇城路远,奴**凡胎,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还望诸位仙家莫要怪罪。”

见无人应他,无数双眼睛却都集中在他身上,老宦官白面皮狠狠一抖,吞了口唾沫,又道:“白仙人为人间安宁鞠躬尽瘁,陛下闻之陨落,亦悲恸难抑,本欲亲自往悼念,却不慎染上时疾,恐污了诸位仙家的眼,才命老奴前来,寥献一礼,以表哀恸。”

说罢,高举银匣,深深埋头。

陆离微一颔首,道了句辛苦,叶寄北出列上前,将他引至高台。

那老宦官千万般推拒,连声道使不得,还是陆离以他此来乃是代替人皇,自然坐得为由,才让他坐下,却也是战战兢兢选了最角落的桌案,坐下便缩手缩脚,再不言语。

宁平知看得蹙眉,恰听身旁人奇道:“听他口称陛下,莫非是凡间皇帝的侍人?但此人如此阿谀谄媚,岂非于皇家颜面有损?”

“你竟连此事都不知,”有人道,“此事也不是秘密,说到底还是因为百年前的妖族之乱。”

百年前妖族动乱,时任人皇贪生怕死,乃是个不折不扣的投降派。修真者于白真人的率领下在前鏖战,他却暗中琢磨如何坑杀修士,向妖族投诚。

“这事儿据说那时闹得人心惶惶,动荡横生,好在那时候的丞相顾颂章顾大人是个好官,劝得人皇回转心意,也下了罪己诏,但人族与修士的关系已经隔阂丛生。

镇魔渊平定后,人皇也威严不再,修真`界派了一名国师去皇城,名为辅佐,实为监视,更闹得他郁郁寡欢,传言都说他早早离世正因此事。”

那人说到此处,愤愤不平:“但若不是他,凡人又怎会过得如此艰难?连人皇在道门面前都毫无脸面,更遑论旁人,若没有灵根,那真是活得形同蝼蚁,依我看,他的后人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宁平知听得沉默,便在此时,一旁的唐尧忽然拽了下他的胳膊,小声道:“宁兄,要选剑侍了!”

宁平知抬头望去,只见仪式已然进行至最后一步。

唐尧激动不已:“果然是要为顾真人选剑侍,也不知道谁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听说若问剑之法成,会有契线将剑侍与剑主连在一处,也不知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高台上一道法阵骤然亮起,不断扩散延展,纹路如水波流淌,逐渐蔓延过宁平知脚下,最终遍布整座山峰。

阵法越来越亮,众人也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高台上,陆离阖目拈决,暗暗催动阵法,寻找着符合条件的人。

正找寻着,突然听见一阵唏嘘喧哗声,不由得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霎时怔愣当场。

只见一条粗硕的红线横亘半空,一端缠在顾烨腕上,另一端遥遥伸向归一宗内门弟子之中。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日顾烨出山时扑过去表白的那个女弟子么!

陆离额角一阵跳痛,便见那名头上戴着水仙花的女弟子羞涩万分走出人群,扯着飘荡在腕间的红线道:“顾真人,看来弟子与你缘分不浅……”

顾烨冷着脸,一手摸上那似有若无的红线,没见他如何动作,红绳顷刻间分崩离析。

“扑哧——”李希音最先忍不住笑出了声,直笑倒在桌案上,一旁的钟情也低下头勾起唇角。

李希音边笑边道:“我虽不是剑修,却也对剑侍一事有所耳闻,不知何时,金色的契线倒能变作红绳了!”

众人听了,俱是忍俊不禁,只余下那名弟子一脸莫名。

叶寄北沉着脸起身:“彭水仙!”

陆离用力捏了捏眉心:“带她下去!”

那唤作彭水仙的女弟子这才回过神,一如既往用力挣扎起来:“等、等等!掌门!弟子还有话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直到彭水仙被带走,广场上仿佛还能回荡着她不甘心的叫声。

唐尧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感慨道:“当真是……”

宁平知也十分赞叹地点点头:“勇气可嘉。”

唐尧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

脚下阵法再亮,仪式重启。

这一次再无人打岔,广场上鸦雀无声。阵法熄灭后,一条金色的契线出现在半空。

宁平知抬起头,看着契线自顾烨那头逐渐延伸,而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蓦地一僵。

四面八方所有人,齐齐转头,望了过来。

陆离:所以为什么要削我的山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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