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来了五月初五端午节,整个宫廷都弥漫着浓浓的节日喜庆。
宫殿门口两侧,宫女和太监们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他们将一盆盆新鲜的菖蒲和艾叶摆放得整整齐齐。借这些菖蒲和艾叶,驱五毒散病痒。
金黎思笑着让碧云赏了宫女太监们一些香囊和金银,惹得他们高呼皇后娘娘仁慈。
一如往年,宫中举行龙舟竞渡赛事,胜者皇帝赏赐无数,众人铆足劲儿想争个头彩,得赏银千两。
赵玄明在几把扇子上题了字赐给大臣,早朝将散时他说道:“今夜在东湖举行龙舟竞渡请众爱卿同乐。”
龙舟竞渡说是看赛欢乐的时候,实则官员携妻子去东湖,高门子弟今夜无论男女齐聚于此,是个巨大的相亲大会。
是夜,东湖灯火通明,人潮拥挤,热闹非凡。
东湖之畔,一座高耸入云的亭子傲然挺立着,这座亭子建造得极为精巧,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彰显着工匠们的精湛技艺。
不远处,一条长长的拱桥横跨湖面,宛如一道长虹卧波。桥身弧度优美,线条流畅,与湖水相互映衬,美不胜收。行人漫步其上,可以近距离欣赏到湖水的波光粼粼和周围山峦的秀丽景色。
曲折迂回的九曲回廊,则像一条灵动的巨龙蜿蜒于湖畔。
赵玄明与金黎思高坐在台上,俯看湖上三队竞舟,湖边热闹景象,一览无余,尽收入眼中。
嫔妃官员依次排开坐下,众人赋诗作对,觥筹交错。
湖岸边早已人山人海,各龙舟队的选手们赤膊上身,肌肉紧绷,眼神中透着必胜的决心。
赵玄明坐在高位之上,侧头对金黎思指着台下的赛舟问道:“黎思,三队赛舟你压谁胜?”
金黎思望着他们看不出什么分别出来,只能随意猜一个:“那就猜中间那队吧。”
“光赌没有彩头怎么行?”赵玄明含笑抛出个钩子,等她上钩。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金黎思没忍住还是上钩了,她问道:“赌什么?”
赵玄明喜滋滋地凑在她耳畔说道:“朕输了赐你万两,你若是输了,需告诉我你从前的事。”
金黎思挑眉饮了杯酒笑道:“花万两就为了买臣妾一个故事,臣妾的过去可当真值钱。”
“那是自然,朕赌第一队,你瞧着吧,你输定了。”赵玄明胸有成竹地翘着下巴对她。
金黎思不由得有些好笑,又倒了杯酒喝。
比赛开始,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浆手们喊着整齐的号子,鼓手有力地敲打着鼓面。金黎思看得入神,不禁为自己赌那支落后却奋勇追赶的龙舟加油起来。
忽然,她余光扫中定国侯离席,这才想到她今夜要做些什么。
“皇上。”金黎思起身要跟上去。
赵玄明反手拉住她的手腕,直勾勾地盯住她,一字一句道:“你说出口的话,不能反悔。”
“一定。”
赵玄明得她承诺,深深望了她一眼才松开手放她离开。
终于脱身,她跟着定国侯来到一隐秘无人的地界,等他解手出来后,她站出叫住定国侯。
徐泊名转头一看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瞬间恢复自然,鞠了一礼说道:“不知皇后娘娘叫住老臣所为何事?臣与皇后可无什么叙旧的话要谈。”
“西城郊外,水娘。”金黎思吐出这几字,观察徐泊名脸色。
确实,徐泊名听到这名字心下一跳,不过到底是个千年老狐狸,被小辈唬住倒不至于,他又鞠一道礼:“若是皇后娘娘叫住臣就是说些不明所以的话,臣就先行告退了。”
金黎思知道这还不够撬开他的嘴,让他有所松动,于是继续抛出话:“可怜老侯爷您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徐泊名顿住要走的脚,“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徐行俭不是世子,您知晓吧。”
“娘娘有些话不可乱说。”徐泊名面上仍是带笑无甚破绽,袖下却悄然捏紧手。
金黎思继续说:“你派了那些人去杀徐行俭,没有成功你猜为什么?”
徐泊名脸上快要挂不住,两人身份本就透明,此次都清楚互相底细。
“娘娘,这话臣就不明白了,臣怎么会派人谋杀自己的儿子,荒唐。”
金黎思看他仍不松动,继续加码:“大人和我不必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先帝临终前起了立徐行俭之心,而文安公主也是共谋。您是担忧若是您这假儿子日后真当上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吧。”
“一拍胡言!”徐泊名面露凶色,杀意暴起。
“是不是胡说,侯爷心里门清。”金黎思抱胸扬起恶劣的笑。
徐泊名有些怀疑,随即问道:“你想做什么,你已是皇后,无论是真与否,与你又有何干?”
“呵,不,我进宫可不是为了当皇后。”
“那你想做什么?”徐泊名倒开始有些琢磨不透面前的小儿。
金黎思笑道:“这些事连我都知道,你猜那小皇帝知不知道,那徐行俭知不知道,与其受两人猜忌,不如把他们都杀了个干净,推一位与你无弊无害的人。”
“何人?”
先帝钟爱先皇后,鲜染后宫佳丽,子嗣稀薄,除了赵玄明和徐行俭再没有别的皇嗣。
“您的好外甥女,平阳公主,赵玄音,若得您首肯,不过多时,您就能得到徐行俭人头落地的好消息,了却您多年困扰之忧。”
“平阳公主?皇后娘娘莫不是说笑,老臣可还未老得如此糊涂。”徐泊名嗤笑摇头摆手。
金黎思被讥讽一道也不恼,淡然说道:“您自然是不糊涂,既然侯爷如此聪明,您猜猜您的好儿子在边境做什么?”
徐泊名眉头一紧,斥道:“自然是行善积德,造福百姓,行之品性如何本侯清楚得很。”
“哦,那如果我说徐行俭已经知道了先帝欲传位给他的旨意呢,他真的会甘心当一个小小的世子?如若他有野心,想争一争,侯爷又当如何?”金黎思将底给徐泊名摊得明明白白,含笑看着对面开始动摇的定国侯。
“不可能。”徐泊名气势显然开始有些不足。
金黎思微眯着眼,凑近开口:“他有先帝秘旨,又得文安公主助力。在野素有贤名,结交亲友更是遍布天下。如今又在边境闯出了名头,你敢说他没半点不臣之心?”
此处离东湖相去甚远,安谧无声,一阵清风徐来,出了些细汗的徐泊名,被这风吹得太阳穴猛突。
“你处心积虑想除掉徐行俭已久,如今看小皇帝顺利登基,以为徐行俭没什么威胁,又有文安公主保护没法找到机会。你就干脆放松了警惕,不再追杀他。我倒不知说侯爷您仁慈好,还是太软弱。”金黎思咋舌。
徐泊名阴沉着脸,袖中的拳头捏得更紧。
金黎思再添一把火,说道:“小皇帝勤政有余,根基尚浅,杀伐未起,还算好拿捏的,可在过几岁春秋,他坐稳皇位,把持朝政后会先拿谁开刀啊,侯爷,你说呢?”
“好好想想吧,平阳公主临朝,您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国舅,定国侯,也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头悬利刃,何乐而不为?”
一连几问劈头盖脸地砸向徐泊名,他沉脸思忖,过了会才开口:“你这是谋反。”
“谋反?嗯,那又如何,我一人谋反,与高风亮节的定国侯有何干系?您只不过是在国之一日无主时,推选一位正统皇嗣登基,这不是好事?”金黎思越笑越张狂。
徐泊名再一拱手说道:“皇后娘娘,今夜之事,老臣就当这无头风来,吹耳便散,告辞。”
“哦对了,您真正的女儿如今叫魏杜仲,拜拳圣魏逊春为师,你一见她便知是谁了,真是和文安公主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啧啧。”
“请。”金黎思抱胸靠在树上,知道已经成功了七七八八,不必再说,笑着目送他离开。
在此待了片刻,她方才贪杯喝的酒意上头,拍拍脑袋走到曲廊坐在美人靠上,远眺激烈行驶的几只竞船,吹着凉风醒酒。
她转头看旁边黑暗的林子,心想这可真是个密谈的好去处。
忽然,解忱从林中出来,经过时匆匆看了她一眼,冷脸未置一词。
金黎思也懒得凑上去说什么,到时候反惹一身骚,侧头不去看他。
【宿主,你左手边有人在密谋,去听听。】
金黎思酒意顿醒,才刚这样想就有戏看,她起身贴着高墙侧耳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爹,文纪那里如何了?他去边境已经几月了,何时才能回来?”
“得平阳公主之劳,边境事了,文纪可能过不久就能回来。雯儿,你已是后宫嫔妃,莫要在问他的事。”
“爹,你当□□我入宫是怎么和女儿说的,你忘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他,女儿又何必进宫来和她们争个一二!”
“雯儿,住嘴,别让为父在听到这样的话,好了听话,回去好生伺候皇上。”
“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儿知道您是君子,所以答应我的事,不能言而无信。”
“好好好,为父应你就是。好了,休再提此事了,你出来这样久皇上该担心了,回去吧。”
“呵,皇上,他一心扑都在皇后身上,哪还容得下女儿。”
金黎思抬手指了指自己,怎么又是她?
“雯儿,她不过靠皇上几日新鲜得宠,皇后再得宠也只是个外族人,无依无靠,扳倒她还不是易如反掌。待你日后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自然就好了。”
祁雯还想说些什么,被祁连洪无情打断,推她回了高亭。
无趣,金黎思坐回刚才的美人靠位置,听完这个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后宫里头贤妃也好,淑妃也罢,竟然无一人是真正想进宫。
这小皇帝还当真是不吸引人啊。
不过,文纪,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熟悉但不太记得是谁,金黎思努力翻找记忆,无果便只能放弃了。
不经意间,她抬头发现龙舟赛事结束了,也不知哪队赢了,金黎思想到先前与赵玄明的赌约,无奈只能也回亭子。
坐在高位的赵玄明看上去有些激动,见她回来后更是高兴,把她一手拉近,贴在她耳边说:“我赢了,愿赌服输,你得告诉我你以前的事。”
金黎思回望他炙热的视线,莞尔开口:“好啊,回去就告诉你。”
赵玄明迫不及待想拉起她就要走,被金黎思按回位置上,“宴会还未结束,这赏赐都没给,皇上你就要离席,不大妥当吧。”
无法,赵玄明只能压着雀跃的心继续坐着看无聊的吟诗作赋。
忍了好一些时间,刚得魁首的一队人马上来讨奖,赵玄明看他们倒来了些兴趣,大手一挥,每人赏赐百两银子,珠宝奇珍。
引得旁人侧目,艳羡不已。
“诸子尽兴,朕与皇后共愿诸位,乐享天伦,安康喜乐,常伴左右。”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恭送皇上,皇后。”
枯坐一夜,终于得以脱身,他和金黎思回到立政殿。
赵玄明挥退宫人,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扶着金黎思坐下,侧头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金黎思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知自己的过往有何值得他迫切想知道的。
她张了张嘴,细数过去,竟不知从何说起,尘封已久的记忆席卷而来,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顿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就从你记事那时开始吧。”赵玄明撩开她垂下的发丝。
金黎思记忆走远,从记事开始,那可真是好远好远的事了。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从这里开始进入回忆章节,[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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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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