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知子四

(BGM:叹郁孤)

当日夜里,赵云凌就去同梅姨娘说了这件事。

“娘,先生告诉我多读书就聪明了。您看支个架子也要不了什么钱,就给孩儿弄一个吧。”赵云凌拉着梅姨娘的手“就是用白纸费了些。”

梅姨娘既想让凌哥儿读书变聪明,又舍不得他那份用度,可以给自己添几件首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变得更美比让这个傻孩子变聪明,更快得到侯爷宠爱。

“不是娘不给你,这个月的用度娘已经用完了。”她本是苦人家出身,平日就更看重金银。“你要不再让先生想想办法?”

赵云凌看着他娘的方向“娘你不喜欢孩儿了吗?为什么连个架子都不一样给我买!阿凌想读书。”撅着嘴眼睛一眨一眨好像要哭出来了。

“不喜欢你?如果不是我非要生你,何至于被侯爷厌弃!你生得又不争气,我怎么疼你!你回去吧,这几天我不想看见你。”

这样尖锐的话语吓到赵云凌了,原本满腹的委屈被害怕覆盖。他的娘亲真的不喜欢他吗?他不敢想,带着平安像逃一样飞快的走开。

“阿直,我没有要到。明天先生讲不了课,怎么办?”赵云凌躺着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如果先生也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阿直隔着被子拍了拍大少爷,在心里说“别担心。”

阿直想起别苑的竹林,找了管家问了一下,竹林里有几棵枯黄的竹子能不能给他。还好,管家正愁修剪竹林的事情。

“阿直,这竹子都是公家的东西。虽然我做不了主,但是你赶巧了。你要是帮我把这竹林的杂草落叶清扫干净,这枯枝怎么处理倒是随你的便了。”

管家看着这个半大小伙子,也不好意思太为难他,给了他砍刀簸箕扫帚“这你分两三天干完就行。”又给了他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两块甜的发腻的桂花糕。

“晚上赶工饿了就吃了吧。”

阿直看着管家,点了点头拿着炭笔在石板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管家楞了一下神笑着说“去吧去吧。”说实话他其实占了阿直的便宜。这人长的凶,倒是个耿直的孩子,以后帮帮他吧。

两三亩大的竹林,正好把别苑围起来,外面看不见别苑里的人,里面的人的动静外人也听不见。四五十号护卫,近侍都住在这里,除了当值的凭着腰牌,谁也进不去内院。

阿直绕着竹林走了一圈,估摸了一下要是一天晚上扫完就没有时间做架子了。先做一点,把枯竹砍了,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等把枯竹砍成长短合适的长条,天已经蒙蒙亮了。打了个哈欠,洗漱一番把管家给的桂花糕吃了,找厨房要了一碗粥两个馒头。倒也不困,把竹条捆起来带上其他的材料,就去往大少爷院里。

守夜的岁年跟他说大少爷还没有起床。他趁着晨光开始组装架子,做好了往地上嗑了几下确认很结实,抬起头转转脖子就看见,大少爷站着房门看着他。

“阿直,你一晚上没睡吗?”赵云凌盯着他的脸,看到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身边还有一个简易的竹条支架。

昨夜因为自己娘亲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的赵云凌,看着这个默不作声为自己付出的男子。走过去摸着阿直的手掌,掌心,指腹,虎口都是茧子,手背是有几条细细的红肿,像是被竹条刮得,粗糙的又热热的,这份热顺着他的手流向心里,熨平他心中的委屈。

扬起笑脸“阿直,我好高兴。”

看着大少爷的笑容,阿直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他手上写“先生要讲的文章还没有抄呢。”

赵云凌的笑脸僵住,睫毛低垂着显得特别窘迫“啊!”

紧赶慢赶总算在先生来之前,把四五页文章抄完。

白先生看着这简易支架和墨迹刚干的白纸,看着那个眼下青黑的少年人。

“这字虽然不如大多数读书人,但是足够端正倒是适合给孩子启蒙。”白先生看着那一身侍卫打扮的大小伙子松了口气,就知道这是他写的。

随后就开始一天的讲课。

时间倒是飞快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白先生检查完赵云凌《论语》的全文背诵默写,又查了几处释义,点了点头“这本书就讲完了,明天开始讲《孟子》。”

赵云凌看着站着远处的先生,问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先生,学生是不是不聪明?”

正在捻胡子的白先生,眼睛一眯“何出此言?虽然我有学生七天背完,但是十天学完的不过寥寥。你虽然不是天纵奇才,但也胜过大多数孩子。”

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窃不要人云亦云。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你自己说了算。”

赵云凌郑重的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

送走了白先生,赵云凌困扰自己好久的问题有了答案。一高兴又写了一个时辰的字“阿直,以后就我自己抄文章吧。我觉得我的字长进了许多。”

一时之间空气陷入沉默中,赵云凌想到自己的话连忙解释“不是觉得你写的不好看!就是不想你那么辛苦了,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阿直走路脚步很轻,但是感觉到肩膀落上的重量,看向那个模糊的人影,赵云凌就已经知道阿直同意了。

今天是每月的十五,是侯府一起吃饭的时候。平安跟着大少爷去夫人那里吃饭,等回来的时候,竟不像平日里说到侯爷时那么开心,安静得很。

就在大少爷就寝阿直准备离开时。

“阿直,我以为爹是喜欢我的。但是看到爹爹对云澈弟弟,我才知道爹爹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无视我。”

赵云凌把脸半蒙在被子里“爹更不喜欢我娘亲,我娘亲也只喜欢爹爹。”

用胳膊挡着眼睛哽咽地说“明明是一家团圆的饭桌,我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那一桌子没有人喜欢我。”

阿直看着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的孩子,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拍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他停了哭声把头伸出来“阿直,你会陪着我对吧。”

阿直牵着赵云凌的手。

写着“我会永远陪着你。”

就在院门口那株栀子花两度花开花谢,天上的云几度云卷云舒。留不住的时间,除了回忆什么也没有剩下。

“阿直,我觉得你变好看了。”赵云凌站在房门看着,在院子里扫地的阿直。

“怎么说呢?比刚来的时候更高了,长胖了点,主要是变白了。倒有几分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陌上人如玉的味道。”已经完全适应自己特殊眼睛的赵云凌,行动起来倒是快了不少。

噌噌两步跑到阿直面前“我好几次看到有小丫鬟看到你偷偷脸红,诶嘿嘿。”

阿直很少照镜子,自从在大少爷房里看到自己楞了个神,就被取笑到现在。

如果非要说原因,可能是自己还在发育,五官本来就端正,在侯府吃的比在演兵场又好,还不累,就变白变健壮了。

赵云凌在两年与阿直的相处中,倒是消磨了主仆的身份,看起来更像两兄弟。

赵云凌等待了两年,看了两年父亲的无视,母亲的嫌弃,终于不在期待得不到的爱,赵云凌反而不再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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