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吴青野突然接到这样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哥哥，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他哥哥也经常会打电话问候他的近况，所以吴青野以为这通电话只是和以往一样的问候。

但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电话里头他哥哥都还没说话，急促的喘息就先一步传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大事，刚刚逃跑出去一样。这让吴青野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吴青野的哥哥带着哭腔急切道：“小野，你现在身边还有没有钱？能不能借我一些。”

吴青野哪里有闲钱？他现在的钱也是他平时省吃俭用出来的，要用来当做平时的生活费。但听他哥哥的语气，好像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他又不能放着家人不管。

于是吴青野咬咬牙：“你要多少？”

电话那边的哥哥说出一个数，吴青野当即破口大骂：“你把我卖了都没有那么多钱，你到底干什么了？”

吴青野的哥哥只是一味地恳求：“求你了小野，有多少你先给我多少吧，你帮帮哥哥吧。”

吴青野长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数，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你现在就帮我送过来吧。”吴青野的哥哥报了一个地址。

不敢再耽误时间，吴青野稍微清点了一下自己现在手下剩余的钱，然后背着包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住在同一楼层的李一源，他看起来很开心，走路都蹦蹦跳跳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今天李一源是很开心，他今天发工资，之前看中的一款球鞋终于能用自己的钱去买了，限量版的，他想了很久，总算是在被抢完之前买到了。

他高兴，看着别人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见吴青野出门，都没瞧见他那阴暗的神色，就很高兴地打招呼：“吴青野，这么晚还出去啊？”

吴青野没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急匆匆的就跑了。李一源倒也不在意，他一直知道吴青野是个怪人，这在他们系之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系一共也只有五个班，差不多百来号人，若是哪个班有什么怪人，早就由几个班之间相熟的人互相传开了，所以吴青野的事他们也多少知道一些。

吴青野当然没心情去管李一源，他急匆匆地带着现金，来到了他哥哥叫他去的地方。

是一家他平时根本不可能来的会所。

吴青野战战兢兢地被人引导着来到一件包间，结果一进去，就看到自己的哥哥趴伏在地上，正遭受几个人的拳打脚踢。他大惊，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哥！”霎时间，包厢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瞬间，吴青野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一条条毒蛇盯上了一般，吓得他僵立在原地，半天不敢动。

只有吴青野的哥哥，看见吴青野来了就好像看见了就行，连滚带爬地就从几个人的□□钻出来，膝行几步扒住吴青野那单薄的裤子：“小野，小野！你带钱来了，对吧！”

吴青野看着哥哥那张挂满了哀求和讨好的脸，虽然他哥现在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基本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甚至那张肿成了猪头的脸因为涕泗横流显得有些滑稽，但吴青野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看向包厢内的其他人。

其中，独占了包厢内最大的一个沙发的那个人，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他缓步走到吴青野的面前，每走一步都好像新添了一块儿巨石压在吴青野的心头，叫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那个人在吴青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吴青野这土里土气的穿着，最后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就是这家伙的弟弟？这家伙笨手笨脚的，连杯酒都不会上，哝，还弄脏了本少爷的衣服。”

那个人指了指自己袖口的位置，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到一点点零零星星的痕迹。

“看样子，你们也没什么钱。我也不多要，你们就给我这个数。”这个人报出一个数字，和先前吴青野的哥哥在电话里向他要的一样，但仅仅是过了这么一会儿，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什么都没有改变，吴青野无论如何都是掏不出这笔钱的。

最后，吴青野只能取出自己的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现金：“我现在只有那么多……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个人却是看都没看，直接扬手将那个包打落在地，里面的几张钞票就这么滑落出来散乱在地上。那个人拿鼻子一指他：“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吴青野吓得也要和他哥一样跪下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他绝对惹不起，如果招惹上了这样的人，他未来会怎么样都不知道。他惶恐道：“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赔上这笔钱的。”

“行啊。”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答应下来，吴青野眼前一亮，就又听那个人问，“你是A大的学生？高材生啊。”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突然问起来自己的学历，但吴青野只能艰难地点点头。眼前人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双手一拍，冲他的那帮狐朋狗友提议：“让高材生来给我们当牛做马，你们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但是很显然，这个人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于是在场的人就很给面子的给了他点反应，甚至有几个人还在起哄，于是这个人的提议就被全票通过了。

“听见了没？小子，你可是撞大运了。”那个人说，“接下来你就要给我们当奴隶，给我们当牛做马，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们。”

他一句话就棺盖落地，而吴青野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自那之后，吴青野就一直在周少晨的手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为了羞辱他，周少晨那帮人还时不时地会跑来A大附近找他的麻烦。那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今天才终于出现了转机。

“李一源运气好，但也没有那么好。他虽然跑出去了，却还是逃不出那群少爷的魔爪。虽然我对他的遭遇很同情，但是我也好像没什么余力去同情别人。”

“李一源那家伙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最后不就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反正我们这些人是不可能抗争得过那些人的。”吴青野垂下目光。

“如果你们能帮我把那群混蛋送进监狱，我很感激。”吴青野说，“但是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了，我也是受害者，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样啊。”苏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对吴青野的这一番说辞不置可否，也没发表任何评价，就好像只是听完了一个故事，听完了，就该走了。

“那我们先不打扰了，你先好好休息，想要出院也请自便。”吴青野愣住，他没想到苏夜会是这样的反应，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问，就这么走了。事实上苏夜和夏荧火直到离开病房，那房门关上之后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没由来的，吴青野感到一阵心慌。他呆坐在病床上好久，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着了，于是就颤颤巍巍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但是他所谓的收拾，就是把一件东西来回放而已。他不知道怎样放才是合适的，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那么心慌。

离开病房后，夏荧火就问苏夜：“你需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苏夜摊摊手：“就只是这些事，他都没跟我说实话了，我就算再问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荧火说：“我知道他不对劲，但是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开始在说谎。”

“倒也不至于说谎，但他肯定隐瞒了很多事情。”苏夜说，“他倒是个聪明人，只挑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说了，虽然有所隐瞒，但大部分都是实话。”

“但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李一源下手的不会是那群纨绔子弟。”

夏荧火不解：“你为什么那么笃定？”

“因为没有必要啊。”苏夜说，“虽然我没和他们一起混过，但是我最知道那些纨绔是什么样子啦——看那个周少晨的样子你也能看出来吧。”

“这种人，真的要做什么坏事是不会迂回的。而且如果真的成功了，肯定也不会藏着掖着，早就当炫耀一般全给你抖落出来了。”苏夜说，“像这种，背地里制造意外，企图隐藏身份除掉某个人这种事，十有**不是他们做的。”

“况且，我说的难听一点。虽然那家伙好像就是个暴发户，但是如果真要找谁的麻烦，其实还是挺容易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他们不会做的。太麻烦，他们也没这个脑子。”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吴青野的话，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将矛头转向周少晨？”

夏荧火思索片刻，没觉得有什么：“他好像一直在叙述自己的遭遇。”

“不，到了他隐藏的部分，他就一直在把自己放在受害小白花的位置，然后让我们将李一源的事情和周少晨联系起来，让我们通过他的遭遇，引导我们将所有的事都和周少晨联系在一起。而且他后面的表情也很怪异，他的目光一直在游离，四处躲闪，好像很紧张似的。”

最后，苏夜下了结论：“他一定知道什么，是他不肯告诉我的。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什么证据都没有。”

夏荧火听完苏夜的话，想了半天吴青野刚才是什么表情，最后发现他刚才好像一直都没看过吴青野，而是看着身边的人，于是作罢。他感叹一句：“你观察力的很细致。”

“这没什么，只是我常年画画，看到什么都下意识去观察而已。”苏夜冲他眨眨眼，“而现在，我们又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