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亮,晨雾如纱,笼罩整座宰相府。
郑曦坐在烛光昏黄的书桌前,将《息华集》妥帖包裹,收入随身小囊。她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素笺上落下几行字,笔迹清润而坚定:
桃夭,
我出去一趟,查一些我非去不可的事。
也许不止为了我自己。
不必找我,亦莫声张。你知道我一向谨慎,不会轻身涉险。
我会回来。
——曦
她写完最后一笔,望向床榻一隅。
桃夭蜷在被窝中熟睡,额前发丝微乱,呼吸均匀,还偶尔打着细细的呼声。昨夜陪她查书查到深夜,如今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紧抱着最爱的绣梅香囊,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郑曦悄悄走近,将折好的字笺塞入香囊夹层。她知道,若桃夭醒来,定会执意陪她一同踏上这段未明之路。但那是通往未知的旅程,她不忍带她涉险。
她转身欲离,忽听得枕间传来一声呢喃:
「记得……帮我带桂花糕……」
郑曦一愣,随即轻笑,眼底浮起温意。
「好,等我回来,就买给妳。」
她披上素灰行衣,長髮高束,再戴上垂帘遮陽笠。镜中映出一双清亮的眼,神情沉稳,与昨日宴上的庶女判若两人。
正欲从后门离去,门外却悄然摆着一只小箱、一枚通行令,与一封无字信袋。
箱内,是一套更轻便的行装与几日干粮;信袋中,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笔迹:
我只是借了你一程风,不问你要去何方。
——无署名
她垂眸一笑,并未拆穿。
那夜沐白替她解围时,曾望向韩衡随从脚边那根银针……她知道,他早察觉一切;也知道,他选择沉默,是最温柔的守护。
「这风,借得我心安。」她轻声说。
她轻整行囊,拂过《息华集》封面时,书角微微翘起,露出夹在其中的一页旧稿——她昨夜未曾翻阅至此的最后一页。
只见字迹极淡,仿佛刻意藏起:
「羽之形,异于凡鸟。若有落羽,色沉如墨,其上隐有火光,乃天命化生,宿慧将启之兆也。」
她眼神一凝,心头巨震。
「色沉如墨……隐有火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内袋里的那枚黑羽。书中所指的,正是它!是她在第一个梦里,从自己殒命的身躯旁拾起的、那根代表着终结与不详的羽毛。
可《息华集》却说,这才是「天命化生」的征兆?
她心中刚升起一丝明悟,却又被更大的困惑所笼罩。
——那另一根呢?那根来自第二个梦的、充满哀伤与执念的「灰羽」呢?为何这本凤族圣物,对它只字不提?
仿佛那个人的存在,是一个连天命都无法记录、不愿承认的禁忌。
她不知那究竟象征什么,但她知道,若不踏出这一步,她永远无从得知。
此时,天光初启,厨房刚升起灶火,东廊传来扫叶之声。有人揉眼汲水,有人咳嗽抱柴,谁也未察觉——
宰相府一角,一名素衣少女,悄然踏出门槛。
府外巷口,一辆不起眼的小厢马车静静待着。
她无声走入晨雾之中,步履无声,仿佛整个世界尚未苏醒,唯有她,正走向命运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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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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