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治(下)

春猎时顾煊肉眼可见地敷衍。

他从前为太子鸿执鞭,皆尽心竭力、神采飞扬,现下却漫不经心,显然想着早些了事。马上,秦治却仍面带笑色,梳理着马的鬃毛:“六哥脸上连个笑影都没有,不是教人人都知晓你不情愿为我执鞭么?阿旦若是看到了,少不得要同你有口舌纠纷。”

他口中的阿旦是他的伴读,德阳长公主幼子谢旦,同他一样是顾煊不喜欢却不能避开的人,德阳长公主不及先帝长女宁国长公主得势,因而顾煊至多觉得谢旦碍眼,不搭理便是了,可这话由秦治说出来便又是另一个意思了。顾煊回过头,艳丽的眉目带了冷色,看上去凌厉森然,显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落在秦治眼里却是别样的漂亮,此时他眼里是只有自己的。

他说出来的话却又不可爱了。他执着马鞭,一下下抽打着地上的泥土,秦治□□的马蹄也不安地抬了抬:“长于口舌,是自惭自轻。再者你以为来年舅舅还会让我为你执鞭吗?”

“六哥就这样不情愿吗?”秦浚伏在马背上,气息隐隐能传到顾煊口鼻间,他想避开,却因要牵着马不得,“我只是想让六哥多看我几眼。你不知道,父皇赐你为我执鞭我有多欣喜,我也委实不明白,不说太子哥哥,你对五弟和十弟也比我好颜色,我究竟何处错漏了?”

“你这说的好像我时时刻意刁难你一般。”顾煊冷笑,“你和五弟十弟,还有太子哥哥本就不同,人各有异,你我偏偏就是不喜欢!”

他看到秦治脸色顿差,长久不语,心底倒是有点后悔他会不会把话说得太过了,寻思着再补充一两句,稍缓,却见秦治短促冷笑,重新自马上坐直:“来年之事不可期,现下你的执鞭之责却躲不去。还未到行猎时-----这半个时辰,六哥就好好遵从父皇旨意,为我牵马执鞭罢!”

前尘往事再想起来已然恍若隔世。十七岁之前他以为太子哥哥为什么那样信任自己不喜欢的秦治就是顶天的大事,而落到那人手里后他毫无预兆的鞭打羞辱、不分白天黑夜的□□和后来更加屈辱与痛苦的经历早已令他明白何为真正的炼狱,他甚至连秦治这个人都模糊了记忆,以至于施承毓告知他新太子便是秦治他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纵然还在意又如何?他没有那么不懂事,以为自己的喜恶可以插手秦赫对国本的决定,他也明白秦治在太子鸿之外确实是皇子中最宜为储君的人物,更相信以秦赫的圣明立他为储便是信任他有为大秦之君的能力。只是再见到秦治,听他以同旧时无二的口气挟意气风发之势堂而皇之立在他身前,那不可言说的怅然与酸楚挟持着旧日被勾起的那点过节,令他在见到秦治后不自觉便处于一种下风。

“来了,我也见了,无事你便可以走了。”他冷冷道,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却知晓自己不过是借此掩饰内心的阴郁与苦闷。秦治闻言,却也不怒,那英朗俊美的眉目之间甚至更见忧虑之色:“哪能说无事呢?我以为你死了,得知你回来,心中喜悦之情不比父皇少半分,也想同你说很多话。”

可惜近乡情怯,怕你仍对我满怀厌恶,还要先遣人试探。

他的肩胛那样瘦,几乎是伶仃了,秦治凝视着他,总有不顾一切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可想到贸然如此必然惹来他更甚的厌恶与抗拒,便还是按捺。

他眉眼中有恳切意味,顾煊侧目望着他,只觉那眼底仍然有挥之不去的虚假,同多年前如出一辙。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他移开目光,竟然连秦治的面影也不想多看,“京中的人不过是想来点个卯,生怕不登门惹了舅舅不快。你此番来了,往后也不劳你挪动贵步。”

“那孤若是送了帖子呢?”秦治问。

“我谁的帖子都不收。”顾煊有些不耐烦。

秦治敛笑,出口的话令顾煊如遭雷击:“那若是清河妹妹的帖子呢------她已经出了月,与李驸马一同来京,届时来访,六哥是见还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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