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躺椅旁,拿起落在地上的照片,袖子在上面擦了擦,照片上叶桦正冲着她笑。
照片归还原位,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麦田呢?
她找了半天,才在叶桦的房间里找到它,它眯着眼窝在叶桦床底下。
叶桦去世后它天天来,于是她便给它在下面放了个垫子。
她将麦田抱了出来,准备带它去客厅时,忽然瞥见垫子上有血。
“麦田,你哪里受伤了?”她慌张地四处检查,最后没有发现伤口。
“那这个血是哪来的?”她又检查了一遍,仔仔细细,完好无损。
想到什么,猛地一震:“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是不是欺负你了,你才凶他的?”简声将它带了出去,放在躺椅旁,给它倒了水,弄了吃的。
简自华消失了两天,这期间,简声填完第一批志愿,和陈周惊吃完饭回来后半个小时。
他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手臂上还缠着绑带。
看到简声在客厅时,扔掉了钥匙,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简声抱着麦田走到阳台,将玻璃门堵住,简自华拉了两下,没扒开。
他走到厨房拿了把刀,冲了过来,简声死死抵着门,但简自华个子高,力气又大,刀甩在玻璃门上,瞬间碎了一大块,她猛地往后一仰。
简自华扔掉了刀,拉开门走过去,缠着绑带的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给她带到了栏杆处。
简声侧眸望了眼八楼的距离,咬着牙,双手捏住他的手:“你放开我。”
简自华笑的狰狞:“放开?你晚上不回来就是和那个混小子在一起?”
“不是,你别乱说!”
“我是你爸,你别以为你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来可都打听清楚了,今天那二楼的大爷还跟我说,那男的天天来找你。”
“怎么?以为找了个凤凰,就脱了野鸡的壳?以为找了个后盾,就敢跟我对抗了?”
简自华掐的她脸色胀红,说不出话。
他还想说,麦田冲他叫了一声,简自华扭头,麦田正张着獠牙看他,他脸一黑:“畜生!”
麦田上去咬住了他的裤子,给他狠狠的拽开。
简自华松了手,气的去踹它:“死狗!你敢咬我!”
他踹了好几脚,被麦田给躲开了。
简声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想喊麦田,没喊出口。
简自华拖着麦田到客厅,拿起刀就要往它身上砍。
简声撑着地起身,冲了过去,刀差一点砸在她身上,擦着她的发丝哐当一声落在茶几上,玻璃茶几碎了两半,重重摔在地上。
忽地,门口的铁门,响了起来。
简声颤抖着抱住麦田,她望向门口,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缓:“可能是吵到邻居了。”
和简自华讲道理是最没用的,她只能拾起以前忍气吞声的态度,好言和他说话。
简自华瞪了她一眼,朝着玄关处走去。
门打开,一双阴沉的眼睛对着他。
手中的拳头差一点在他身上,陈周惊收回手:“开门太突然,没收住手。”
“你不住这栋楼吧?”简自华又瞄了眼他手上的手表。
陈周惊摇头,语气沉闷:“对面幢。”
他抬手,细指在表上摸了摸,见简自华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走,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拆下手表,递给他,压低声音,直言不讳道:“进局子比坐着收钱舒服。”
简自华挑了挑眉,一把抽走了他手上的手表:“呦,欧货...这得上十个w吧?”
陈周惊没说话,转身下了楼。
等简自华将门关上,才折返回来,他坐在楼梯口,整整坐了一夜。
连续几天,每每在他夜间喝醉了酒后,他只要一动手,陈周惊便敲门。
简声给他发了不少消息让他回去,但是简自华限制了她见他,他见不到她会发疯。
他害怕简自华对会她做什么。
他手上现有的东西不多,不少都是李敬塞给他,他全都带出来了,但是简自华像个吸血鬼一样,没两天他就用完了。
七月初,大雨倾盆天,他拎着一个黑袋子,站在她家楼下。
叫骂声在他靠近时越来越大,他扔掉伞,朝着玻璃门内大步跑去。
...........
早上起来时,简声以为简自华出去了,于是只煮了两个鸡蛋。
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发了会儿呆,等火停下来时,客厅沙发上响起声音。
简声心一紧,下一秒,简自华吩咐的语气便传来了:“面端过来。”
她捏了捏手:“我现在做。”
“什么?你没做?都几点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厨房走,“你要饿死我是吗?”
“你还想吃鸡蛋,吃个屁!”他将鸡蛋连带着盘子一起丢到了地上,顺便用那双新买的锃亮的皮鞋踩了几脚。
简声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的拳头便挥了上来,她躲了一下,让他升起一团火,不过在她闭眼时,又想到什么,哼笑了声:“我不跟你计较。”
“你不是不跟我计较。”简声缓缓睁开眼,眸子阴狠,“你是不跟钱计较。”
简自华没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他跟你说了?”
“这小子不行,哪有男人给女人花钱,还说出去的道理,他不地道。”
简声扯了扯嘴角,在他无情的笑脸上,她看到了贪婪,恶心,腐朽。
她嘴角抽动着,一字一句道:“你只花了三年的同村半折车票钱追到我妈的事情扬的整个县城都知道,我妈一分不要陪嫁的八万,你赌输钱又给你拿的十几万,日日夜夜打零工兼职赚的所有钱,这些都给你拿去吃喝赌,除了你跟我,还有颠倒黑白的何莹,其他没人知道!”
“你还在这论谁不地道?你地道?”
她气的发抖:“你自己和奶奶断绝关系,说除你之外,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吸血鬼一样从简清尧他爸那拿钱,你地道?”
“你把她气到住了一个月院,你一眼不看,一分不出,在灯红酒绿的时候怎么不说话,你好意思说她去世没跟你说?你说你地道?”
“她来接我,强硬带我走的时候,你又说了一遍断绝关系,她还拿着她的养老金偷偷给你塞了两万块钱,你一边推搡着她叫我们滚,一边收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地道?”
简声抖的厉害,但是她就是想说下去,偏偏今天,她知道简自华能忍。
“骗婚把我妈骗到农村,先让她怀孕,最后一分钱彩礼没给,还让她倒贴进来,你地道?”
“第一胎流了后,你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又让她紧接着第二胎,到要生的时候,因为我是个女孩,你大手一挥,大言不惭地说女孩没什么意思,扬言就要流,是你身体吗?你承受的住?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是你吗?被围一圈开膛破肚的是你吗?”
“我出生就把我丢给何莹一家,一分钱没给过我,那三年抚养费都是她给的,你还拿走了一半,你说你地道?”
“我妈走后,知道养不起我,知道你的钱罐子走了,开始装起来了,又去骗我妈,骗回来了,又开始原形毕露,明明知道她面冷心软,还一次次没有良心地说她高冷,说她富家小姐就是矜贵,说她不想再要一胎就是清高,怀上了后又不珍惜,都快成形了又被你害掉了。”
“我和她穿的破破烂烂,每天被议论缠身,你干干净净,每月五次换新,什么都是新的,你指着我们说我们赔钱货!”
“我妈死后,留给我的钱,我都给了你一半,你甚至还想拿我学校给的补助!”
泪水已经糊湿了她的眼眶。
“这么多年,你在济州呆了这么多年,知道她娘家在江州,你一次都没来过!”
“一次都没有去她的墓前,她那么年轻就只身一人跟你到济州,去过从来没接触过的日子,去接纳你的所有。”
“到头来你却跟着何莹她们传她脏,说她拿脏钱,说她是个破鞋,说她克你?”
“简自华!你不是人!”
“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为什么她那么用心对你,你却对她恶语相向,像个饿死鬼一样缠着她,吸她的血,吃她的肉!”
简声说完,感觉花光了所有力气,在简自华带着风的巴掌甩过来时已经没有力气去反抗,去对抗。
她甚至想就这么在他的拳头低下。
去见她妈。
简自华在屋里踹了她几下,觉得不过瘾,又拽着她走到门外,从八楼给她带到楼下后门处。
大雨倾盆而下,她被丢在雨幕里,身上还是她早上起来时的短袖长裤。
简自华指着她鼻子骂,骂声与雷声同样震撼。
“你个不要脸的,谁他妈跟你说的?勾引了个有钱人,胆子飞了就敢往我头上踩了是吧?”
“我他妈真后悔生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来跟我叫板。”
“周意莲那个贱人死的时候怎么没把你带走,浪费老子的钱。”
“我他妈就算说你怎么了,我是你爸!”
砰——
啤酒瓶被砸的碎了一地,尖锐刺耳的声音闯进简声的耳朵,刺激着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捂住脑袋,来抵挡外界不适宜地侵入。
视线里的人影逐渐多了起来,纷纷扰扰,她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具体的声音,只缩在角落,身后是布满苔藓各色污渍的墙,空气混着不远处垃圾桶的恶臭气味。
她全身上下除了衣服遮挡,无一处干净。
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裂开口的皮肤,狰狞吓人。
“起来啊,我让你起来,刚刚顶嘴的时候不是趾高气昂的,不是能说的很?”简自华粗狂却低沉的声音很响,不过撑伞路过的人似乎都习惯了,这几天的事情,这一块传遍了,没引来多少人,只有零星几个挨得近的凑热闹,其他人避之不及。
简声没力气说话,一个劲的往角落垃圾桶旁边钻,这已经是她最大的精力去躲避他的殴打,甚至这个脏乱不堪的垃圾堆也成了保护她的唯一工具。
四周邻居旁观,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迅速站队,且自以为是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是谣言,是她亲爸给她编造的谣言。
“你是不是跟他行污秽勾当事情了,我盯他很久了,是不是每天来找你上学,放学又找你,天天半夜回来,你成绩差都他妈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谈恋爱!”
砰——
又一声酒瓶,周边嘈杂起来,忽地,简声的视线里多了个身影。
“不要!”
陈周惊的动作又快又狠,瓶子砸在简自华身上时,他还懵了一瞬,直到猩红的血从他脑门上流下来。
简声难受的想要上前,但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耳边只有嗡嗡的嘈杂。
陈周惊将包甩在一边,视线滑过简声身上,瞳孔充血。
简自华平日里的笑脸也没了,在众人面前,他抡起墙边废旧的椅子,往陈周惊身上砸。
他也没躲,任由他砸。
他一边砸一边骂简声。
陈周惊等脑袋跟他一样流血时,阴沉着脸,等简自华倾身上前时,手中的利器狠狠往他身上怼:“你有种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阴狠,瞬间唬住了简自华。
他看到他手上的啤酒瓶碎片,下意识抬手去接。
利刃划过手心的疼痛感让简自华咬牙切齿,他还要说。
但陈周惊已经把啤酒瓶给抽了回来,在他张口时,又准备往他身上捅。
这次简自华毫无预兆,就在他吓的惊慌失色时,有人上前替他挡了。
陈周惊看到来人,手一松,瞳孔骤缩,瞬间清醒起来:“李敬!”
“你怎么样,谁让你冲过来的!”
雨水将地上的血晕染成一片,有简声的,有简自华的,有陈周惊的,还有李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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