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糖

雾宁以为苏姐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两天后，事情却闹大了。

那天是周一，雾宁上早班，一大早来酒店参加周一早会。

几个部门的员工统一在酒店一楼大厅集合，经理来讲会，会议开到一半，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声。

起初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有几个同事注意到动静，渐渐争吵声变大，打断了经理的讲话声。

大伙们伸长脖子朝门口投去猎奇目光。

有个主管出去看究竟，回来后在经理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经理皱着张脸，思索片刻，挥手先让大家散会，该干嘛干嘛去。

雾宁和柳浅排在队伍外围，大家散开回到工作岗位，雾宁也和柳浅一道准备上楼，等电梯的时候雾宁没忍住回头，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子。

寸板头，灰色T恤，破洞牛仔裤，长相清秀。

男子正在和门外雾宁看不见的那个人争执，面红耳赤。

电梯来了，柳浅拽了雾宁一把，雾宁才收回目光，跟着上电梯。

雾宁今天上到下午四点，中午连班没休息，下班后雾宁准备去超市买点日用品，到更衣室换衣服，柳浅和另外几个正式员工在更衣室里聊天。

见了雾宁过来，大家的话题戛然而止，互相点头打招呼后，另外几个雾宁不熟悉的员工陆续离开，剩下柳浅没走。

等更衣室只剩下她俩了，柳浅凑过来，声音压得及低：“宁宁，我们刚才在讨论一大八卦。”

雾宁把制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连衣裙，反手去拉后背拉链，一时没够着，柳浅直接上手帮雾宁。

拉链被柳浅轻而易举拉到头。

雾宁在那细微的拉链声中小小出神。

从前在宿舍，四个人的小世界，雾宁对舍友们平常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渐渐就和舍友们疏远了。

后来出社会，和舍友熊萌住一起，雾宁对熊萌亲近过来的话题也不感兴趣，但好在熊萌是话痨，还没和雾宁闹翻。

这样不行。

雾宁知道自己要做改变。

雾宁转过身，表现出一副好奇样子，问柳浅：“什么、八卦？”

柳浅：“今天你看到的那个在酒店外闹事的男人，是苏姐她老公！”

雾宁没反应过来，“啊？”

柳浅：“就上次我和你说的苏姐家出了事啊，是在闹离婚……”

话音突然降了下来。

戛然而止。

雾宁后面一句话没听清：“什么？”

柳浅闭紧嘴巴，朝雾宁使眼色，雾宁跟着柳浅的目光往门口看。

更衣室门没关严，苏姐推门进来。

两人心虚，赶紧喊人：“苏姐。”

苏姐表情淡淡地，问了句：“你俩还没走啊。”

雾宁和柳浅不知道刚才的话苏姐有没有听到、听到多少，气氛尴尬，俩人匆忙拿上包，和苏姐告辞，溜出更衣室。

柳浅约雾宁去吃饭，逛商场。

雾宁本来想拒绝，但想到刚才自己的那番决定，最终没推托。

私下一相处，雾宁发现柳浅是个挺不错的人。

逛街逛到一半，遇上了一家彩妆店和一家眼镜店，柳浅停下脚步。

盯着两家店门口的人形立牌看。

雾宁停下来。

也看到了。

是李知夏和陈颜明的人形立牌，被两家店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摆在一起。

挨靠着。

李知夏一直都是这家彩妆店的品牌代言人，陈颜明最近接了眼镜代言，就是眼前这家眼镜连锁店。

雾宁往柳浅那看，柳浅拿出手机，调到相机模式，旁若无人样各个角度拍摄。

俩人形立牌的合影。

雾宁眼角一抽。

上前。

雾宁：“明知？”

柳浅猛回头：“是真的！”

好样。

故问姐妹相认！

柳浅猛抱住雾宁：“姐妹！”

是真姐妹了！

雾宁笑笑，也抱抱柳浅。

但雾宁不会想到，此刻的CP粉相认，会给以后带来什么麻烦。

——

雾宁和李知夏约的是周三。

小邱开了辆黑色奥迪到酒店楼下接雾宁，雾宁心有余悸，戴了大口罩和鸭舌帽，长衣长裤，双肩包，电脑包，还提着昨天定好的奶油蛋糕，弯身进车后座时，小邱打趣；“大大，您这样不热？”

雾宁被叫大大有些不自在，和小邱说：“叫我、雾宁、就行。”

“雾宁大大不用担心，附近我看过了，没狗仔。”小邱换种叫法，和雾宁解释：“去的地方也是夏哥安排好的，安全系数高。”

雾宁选择性忽略掉小邱对她的称呼，问小邱：“李、嗯……你老板、已经到了？”

小邱：“对，夏哥他一早就过去了。”

雾宁把怀里的奶油蛋糕抱好，轻轻嗯了一声，结束这场尴尬对话。

李知夏约的地方在西海区一栋写字楼里，三楼，一家艺术照相馆，小邱把雾宁领进门，雾宁在门口前台那“丹缘摄影”招牌上多看了几眼。

“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李知夏不知从哪冒出来，打断雾宁打量的目光。

小邱叫了声夏哥，便转身忙其他事去了。

李知夏走到雾宁面前。

雾宁把口罩和帽子摘了，朝李知夏问好：“您好，打、打扰了。”

李知夏伸手过去，要帮雾宁提东西，蛋糕盒子有一面是透明的，李知夏看到里头小巧的奶油蛋糕，上头还点缀着几个草莓。

草莓奶油蛋糕。

百度百科上，李知夏个人信息，喜欢吃的食物里，有一项“草莓奶油蛋糕”。

李知夏盯着蛋糕看。

雾宁有些虚，小声道：“不太好意思、空、空手来。”

“走吧。”李知夏轻笑，把蛋糕和电脑包一块提过来，让雾宁跟上他脚步，“去会议室。”

雾宁把口罩和鸭舌帽塞进书包，紧跟上李知夏。

李知夏带雾宁来的是一间会议室，落地窗向阳，明媚的太阳直打进来，洒在会议桌上。

屋子不大不小，会议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台笔记本和一堆文件。

李知夏把蛋糕和电脑包一块放桌上，小邱端了两杯温开水进来，询问雾宁还需要什么饮料，雾宁摇头，“水、就好。”

小邱应了声，李知夏让小邱先出去，雾宁打开自己电脑，坐到李知夏对面，面对面办公。

《暗算》的影视化、选角、开机，都是很快拍板定下来的。

这是一部边拍边改的剧，和韩.剧的边播边拍原理差不多。

雾宁起初有点懵，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赶。

后来是周白和雾宁解释：每年广.电给予的拍摄许可证不多，李知夏本来是在筹备另一部古装剧，后因为和原著作者意见不和，李知夏不想拍了，刚好巧合下看中《暗算》，才这么急急忙忙拍板开机。

但大家对李知夏的能力没存过疑虑，大家都信任李知夏，只要是李知夏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好来。

从这些日子雾宁和李知夏工作室接触来看，雾宁现在也是信任李知夏的。

雾宁把这次修改好的内容发给李知夏。

李知夏一段一段重新看，雾宁把下一部分的也整理出来。

流程和之前雾宁给周白文件一样，只是这样面对面办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指出来讨论。

李知夏把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电脑屏幕转给雾宁看，“这个地方，改得有点奇怪。”修长的手指点着某处，“杭星沂把韩归言送的马和花退了回去，这里，你用了‘不受.贿’为理由，有些牵强，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比最初缓和很多，杭也常请韩吃饭，看马球，怎么一到韩送杭东西，就变成‘不受贿’？”

这个点也是雾宁纠结很久的地方。

原剧情是韩归言在马球场亲了杭星沂，被下人撞见，杭又羞又躁，几天没理韩，韩才想着把先前杭看中的马和杭喜欢的忍冬花送过来赔不是。

这剧情肯定是要改的。

送马这事又不能删，后面杭喜骑的马就是韩送的这一匹。

雾宁皱眉，“要不我往前头在加一些剧情？”删是不能删，改也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才合理，索性要不把这段推翻了，重新写。

但雾宁牢记周白给她的要求：剧情增多增少，会直接影响到演员的戏份和剧情的进展，非不得已不要乱加情节。

所以雾宁一直秉承不加不减刚刚好的原则在改内容。

“可以。”李知夏的作风和周白不一样，“你重写一段，我给你看。”

李知夏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只要有解决的办法，都可以试。但最后好不好，也都由李知夏决定。

临近正午，太阳升高，阳光在落地窗上调整了角度，有几缕阳光洒在了李知夏身上。

衬得那棱角分明的容颜更加俊美。

像在发光一样。

雾宁心想。

——

雾宁把前后文再仔细揣摩了一会，才打开word文档，添加新剧情，转折那段突兀的送礼情节。

李知夏把雾宁先前改好的内容都看了一遍，圈点出一些小瑕疵。

雾宁投入创作之中，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键盘的哒哒声清脆有力。

桌上还摆着雾宁带来的草莓奶油蛋糕。

李知夏起身，把那蛋糕拆开，蛋糕不大，只有四寸，李知夏均分了三块，把草莓最多的那块递到雾宁跟前，“吃点，休息下。”

李知夏挺满意雾宁的工作态度，从早上九点进到会议室开始，一刻没分神，认认真真工作了两个多小时。

雾宁停下码字速度，接过蛋糕，道谢：“谢谢您。”

李知夏朝外头叫小邱进来拿蛋糕，自己也拿了块起来吃，看雾宁连吃块蛋糕都拘谨的样子，李知夏唇角一勾，“叫我李知夏就行。”他对雾宁说道，又联想到某件事，李知夏忍不住想逗雾宁：“或者像你微博上那样，叫知知也行。”

雾宁咬着草莓，酸甜味在舌尖上炸开，李知夏那句话，在雾宁脑海里炸开。

李知夏扬眉：“嗯？”

雾宁把草莓吞下去，“……嗯。”

低头，不敢看李知夏。

“后来还有写吗？”李知夏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雾宁。

雾宁啊了声，“什么？”

李知夏，轻飘飘三个字：“同人文。”

雾宁楞了两秒，反应过来，血液往脑袋上冲，赶紧把蛋糕放下，摇头摇手，想马上撇清事情、证实自己的清白一样：“没！没没没没、没有。”

有也不告诉你！

小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雾宁在那摇头，自家老板笑得鸡贼。

小邱悄悄啧啧了两声，拿了蛋糕就跑。

老板真不是人，连小结巴都欺负。

——

雾宁吃完蛋糕后，继续添加新剧情。

期间李知夏出去接了通电话，会议室只剩下雾宁一人。

雾宁把最后几句话敲完，点击保存，李知夏还没回来，雾宁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落地窗前，趁着没人看到，偷偷伸了个懒腰，缓解自己坐了俩三小时的腰。

再看看窗外风景。

写字楼位置不算太偏，楼下有许多店面：便利店、理发店、小吃店，还有正对面的一家奶茶店。

雾宁在心里算了下，已经有一周没喝奶茶了。

嘴馋。

雾宁想下去买三瓶奶茶上来，请李知夏和小邱。

李知夏百度百科个人信息里，喜欢吃的食物那栏，除了草莓奶油蛋糕，还有红豆奶茶。

都是些甜甜腻腻的食物。

按明知CP超话里姐妹们的解释是：AO文里，Omega就是那种喜欢吃甜食的娇软受啊，知知喜欢吃甜食是有磕学依据！

磕学家们分析头头是道，雾宁还为此写过一篇明知ABO生子文。

越想越带劲。

雾宁准备下楼。

但人还没离开落地窗前，雾宁就看到一眼熟的身影走进奶茶店，身边还跟着一、朋友？

雾宁思绪顿了顿，想起来了，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好像是苏姐的老公，衣服裤子还是那一套，寸板头，灰色T恤，破洞牛仔裤。

和苏姐老公勾肩搭背一同进奶茶店的，是矮了一个头的男子，一样的灰T恤，破洞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