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感觉一脚就可以踢出个大洞的木门缓缓打开，

侍女做了个请进的动作，在他走进后迅速关上门，在窗台上点亮了半截蜡烛，细小的橙色火焰瞬间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

“随便坐，随便坐。”她走到了桌子边，摆弄桌子上的竹筐

…然而这还有哪里能坐吗？他想，家徒四壁倒真不假，迷你的小屋，占地面积只有他寝宫的一半不到，粘土的墙壁，挂着几个编织袋，茅草的屋顶很矮，房梁上有虫蛀的痕迹，家具只有正中央的木桌以及窗下的几个水缸，还有挨着墙角放着的一张小床。

“坐床上吧，反正等会也方便。”

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侍女心虚地指了指，

虽然内心诸多腹诽，他还是走了过去，老实坐在床沿上。

所以呢…？现在该干什么？他看着侍女的背影，她正在桌子前拿着一卷干草戳弄着什么，此时此刻，他无法欺骗自己还平静如初，他不是侍女这种对这些如数家珍的老学究，也从未与谁私会过，甚至连相关知识也一知半解，

曾经在王子学院时有位贵族的子嗣在课堂上大肆吹捧与家中侍女的情深一夜，不过他当时兴趣全无只是翻阅着莎草纸上米坦尼战役的记载，早知道当时就听一点了….亲吻，拥抱…等等，你在想什么啊？！

膝上拳头一紧，他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得面红耳赤。

再抬起头，她还在桌子前忙前忙后，竹篮里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啃噬声，还有她用手拨弄那物传来的吱吱嘤鸣，茜弗斯全心全意玩弄着框内到那小东西，丝毫没在意家中还有另一个存在，一个本应该是作为今晚**对象的存在。

“茜弗斯？”

“嗯？”

“你在做什么？”

“喂仓鼠。你要喝水吗？这有杯子，自己倒喔。”她背对着自己，懒洋洋地撑着头，手指勾着干草戳着，卡擦，卡擦，卡擦

手不由自主握得更紧了，他忍着内心的怒火…冷静点，阿图姆…你还不了解她吗？

“….你对其他的幽会对象都是如此？”

如此敷衍，把他们晾到一旁？

他膝盖上的拳头捏的几乎要爆出青筋。

“如果只是想戏弄我，不必做到这一步！”

除了不满，语气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情绪…酸楚不已，摊满整个胸膛，恼火却又无力发作，他不想用那个词来形容自己，身为王子，拥有那种情绪未免也太过懦弱….

“唉…？”

手下那正埋头进食，忙的不亦乐乎的黑背仓鼠缩成一团，抱着草茎咔滋咔滋啃个不停

移开视线，过于怠惰的侍女收回手看向他，

——少年坐在床沿，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膝上，脊背挺得笔直，似乎想借此表达内心的不满，然而此刻他抿紧双唇，红眸哀怨，那张古铜色的小脸写满了委屈二字

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冷落了这位地位尊贵的客人时，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笑的很嘲弄，

“你很心急？你已经**高涨了吗？”

“…没有，”阿图姆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明明不想靠近我，却又要如此戏弄我，甚至将我带到了你家中。”

“…也许漫漫长夜就是需要一点慰藉？”

“那你为何不愿意呢？”少年抬起脸，她看到那酒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理解的光，他在生气吗？

“…我的血统，能为你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与权势，你只要….”他咬住了下唇，停了一会，像是在回忆，

“…你只要…只需要使出几个小把戏，再付出一个夜晚，就可以获得埃及的一切...我绝对会娶你为妻，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他缓缓说道，“这些你是最明白不过的…”

侍女忍俊不禁，她记忆里的阿图姆可是说不出这些话的…谁教他这些的，西蒙？她走近俯下身，那个老人的教育方针真是有意思啊….

“….我当然明白不过啊！不过呢…你还是想太多了。”再多的金子，再精致的卡拉西里斯，再美味的玉盘珍馐，再崇高的地位对一个轮回之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想，笑容掺进了点别的，好似品尝到了胆汁的苦涩

“我对那些都不感兴趣的，阿图姆，倒不如说…”她放缓着声音，几近怜爱地轻抚少年的脸庞，在这个年龄段，他还是那么稚嫩，一如每次轮回里那般，让人忍不住戏弄，“对你的身体比较感兴趣喔？”

不禁微微瞪大眼睛，少年愕然，忽然低下头，

“…..是吗？”

“不会在窃喜吧？”

“……没有。”他有些嘟囔

“没有吗？”啼笑皆非，她凑上来亲吻他的眼眶，将他纳入怀中，“….那么，就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密集宛若雨点的吻，轻车熟路地落在眉骨，眼尾，鼻尖，嘴角——这不像是恋人，但是也不是母亲，或者姐姐妹妹的那种吻。

“….”阿图姆抱住了她，沉默地回应，不知道怀中的少年在思索什么，只是半晌过后，他突然伸出手捧过她的脸颊，猛地向前，唇与唇想贴，牙关撞的几乎有些生疼，少年生涩的动作激烈而凶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她反而笑了起来，神色愉快地回应着，只是眼里闪过了一丝哀伤的嘲弄，

“…果然…还是纯情少男呢…”

他停了下来，好似在疑惑她为何这个时候还能如此轻松，为什么呢？她想着，因为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吧，与他的吻，在许多次的轮回，数不清的日夜，转瞬即逝的爱意之下的终点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就像收获期昼夜不休的宴会，他可以与王室纵情声色，无需顾虑，等待她的只有纸醉金迷奢靡浮华之后的残羹冷炙一片狼藉。

“….不要再轻视我了。”

他俯身，似乎想用这个吻来表达决心，她欣然接受，将他压在了床单上，这还是个孩子的吻，但是因为沾染上了决心，倒也算是个爱人的吻了，她闭上眼，几乎是伤感地想着，以往轮回里数百次的记忆再次纷至沓来，宛若潮水覆盖，每一次都是如此，接受他的代价就是再次失去他…如今她已唱不出一句哀伤的挽歌，干涸的泪腺挤不出一滴泪，曾经还不是茜弗斯的那个女孩已经为他流下过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如今只想拒绝他……

…但是这次她还是选择了顺从，唇齿相依，揽他入怀。

“…你真的…”在吻的间隙，她轻声呢喃着，“不论多少次…都是一个执着的人啊…”

为何不忘却我，为何不离我而去？明明每次我都想尽办法远离你，不再被你卷入这可悲的命运，我不是拯救公主的勇者，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我已经背叛了拯救你的使命，背负上了食言的罪孽，才会一直轮转于这周而复始的刑罚，如果脱轨的脚步无法得到原谅，为何还要每次要开启门扉，招我入内？*

半眯着眼睛，不知何时，拉扯之下倒是她仰倒在了床单上，身下是自己廉价破旧的草席，身前是撑在上方缄默不言的少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眸中深沉好似可以滴出水来。

为什么不继续呢？因为是童贞所以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吗？她吃吃笑着，想打趣出声，喉咙却干涩得有些哑然，不会吧…茜弗斯，你还会哭？她心里不免自嘲，笑意不达眼底，还以为你这种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的罪人已经学不来哭泣了呢？

而年轻的王子只是伸出手，似乎想要拂去她不存在的泪水，

“….茜弗斯….你到底是谁？”他情不自禁呢喃

真是的啊…每次都有这个问题，至于在这个时候吗？真是不解风情的王子啊！

她哑然失笑

“我是谁？你连这个还没明白？小王子？”

这次又要做一个怎样的谎言呢？是插科打诨还是顾左而言他？茜弗斯，就像你通常那么敷衍过去吧？

“我是茜弗斯，你的西西弗斯，那个周而复始永受轮回之苦的罪人。”

说出嘴时却无法停止了，这句话就是一条缄言，一首定场诗，无数次轮回因它开始，也因它结束…为何她还要这么回复他？也许自己都不明白，难道她还期盼着能够唤回他的记忆，唤回以往无数次轮回曾有过的柔情？轮回的只是你，茜弗斯…别忘了…

“……”他怔住了，似乎没有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继续吧….阿图姆，我来教你怎么做….”回过神，她抚上他的手臂，就像很多次轮回一样，今夜之后就收敛起错误的迷恋与爱意吧，阿图姆，我的小王子，有些手是不适合去握的。

“嗯？为什么不说话呢？”沉默令她疑惑，抬起眼，他只是依旧那么看着她，认真地令她感到了不适，他还想知道什么呢？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轮回无数次的记忆过于纷杂，她已然快忘记过去，却依稀记得，在那个埃及展览会中，望着那具无名的法老王的遗物，知道永世沉眠着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在僧侣的解说下，她只是随意哀悼一秒，许下了“如果可以拯救他就好了”这样荒诞随性的愿望，而不料一语成谶，再次醒来……尼罗河畔，她遇见了他….

“……也许……”她的笑容苍白无力，苦笑着，“……是为了拯救你……”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是的….”意识朦朦胧胧，对他的话也不大注意，她只是泄气一般胡言乱语着，“…每一次我都没救下你，每一次你都死了呢….”她烦躁地咬了咬下唇，“抱歉，我脑子不清醒，说的话很怪，你不要在意，”

“….你一直都是这样。”

她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没错。

“你身上一切都是谜…”我也许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吧。”

他松开了手，从她身上起来，她笑的更深了，从床上坐了起来，偏过头看着他

小王子抿住唇，明显在动摇……或者在思忖？他在做下决定前就会这样

“啊…伤心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并不想我了解你，你不想提起过去的事情。”

……回想起在最初的轮回，她也曾经试图将一切告诉他，她的过去，她的经历，她的愿望，但是，每一次都会适得其反，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徒增伤悲罢了，反正下一次面对的还是这么一张不明所以的脸，质问着自己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好吧，那也不是他的错….摸着他的脸庞，她放缓声音

“……别在意这些了，阿图姆，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侍女罢了”

阿图姆忽然伸出手，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但是我一定要知道。”

他看着她，“我们已经认识六年了，我对你毫无所知，而你却如此轻视我…我不知道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那么奇怪，而你对此只字不提，你的所有行为都让我觉得迷茫，甚至让我觉得……”

他拧住眉头，声音有些喑哑，

“…你只是把我当作消遣。”

“把我想的好糟糕啊……”她眨了眨眼，“……说的我好像是个混蛋一样……但是……也许我只是想保护你呢？”

“……保护？”

“嗯……有时候谎言也是善意的，说出来无济于事，却会引来各种烦恼。”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已经是永无止境的惩罚了……她缓缓抚上他的脸庞，指尖划过少年素来沉稳的绛紫色双眸，金色发丝摞在他的额头……我每一次都目睹一切，我曾经尽力想让你避免你悲惨的命运，但是每次都适得其反，现在，我学会了袖手旁观，能让你幸福地度过短暂的人生，哪怕只有十六年也无妨……

一段有些过于漫长的沉默后…

“….你总是把谎言挂在嘴边，但是…我相信你。”

他的眼睛在思考的时候会像猫一样瞳孔微缩，她一直知道的，

“…你想拯救我，对吗？”

他忽然用力握紧她的手，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闪动着笃定的光，眼底闪烁着细微的光彩，就像在闻风节的一大早上看到柜子后面礼物的一角的孩子，笑容羞涩却真挚。

“所以…其实你一直在看着我，从来没有忽略我，漠视我，对吗？茜弗斯？你也在意我，就像我在意你一样！”

……她怔住，抬起眼，对上那双紫红色，欢沁的眼眸，勉强笑起来

“不要让我觉得更难过了啊……阿图姆……”她吻住了他，并没有深入，只是轻轻触碰着他的唇瓣，“……让我保留这个话题所有相关问题的权利吧，这个夜晚不应该留给这些不愉快的东西……”

她的手来到了王子的背部，指尖探入他白色的亚麻上衣，“……抓紧时间吧，这个良夜不会持续太长的。”

“不….”他握住她的手，轻柔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茜弗斯。”

他将她的手托住，凑到唇边，轻柔却坚定地在手背处献上一吻，抬头，红眸宛若水晶般清澈熠熠，她能在那里看到自己讶异的脸庞，

“我想知道，你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每次都会死，为什么对我如此了解，为什么能精准预测到很多事，为什么我可以如此轻易地被你吸引，而不觉得突兀。”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一切。”

少年郑重说道，对着她那哑然的表情，溢满了决心

“但是你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我知道你，茜弗斯。”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伤感，却仍是坚定不移，

“……总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的，这不是威胁，而是……约定”

她终于找回了短路的思绪，“约定？”

“没错，我会等到那一天的，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王子轻声说道，他的手心就像太阳一样温暖，那是活着的温度

“……所以也让我保留这一夜的权力吧，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得到答案，也得到你的信赖，你的托付……”

“…”她注视着他的脸庞，“…………我接受这个约定。”

王子凝视着她，眼眸深处闪动着幽深复杂的光芒，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有些急促地吻了吻后，自顾自钻入她的臂弯中，闭上眼，似乎因为这一切一气呵成而非常疲累，

“…我会等到那一天的………”他嗫喏着，打了个哈欠

她让他枕在自己怀中睡着了，看着窗外闪烁的夜空，早已在转世轮回中失去了活力的黑眸却止不住点上一丝华彩……约定……吗？她低头轻轻吻了吻少年的发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微笑……好啊……

……就算不管轮回多少次，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心软啊….

怀中的少年已然安眠，浅浅的呼吸声萦绕，看来是个好梦…

他浑身散发着日轮一般纯粹而有力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放下任何忧伤，以往寂寥而冰冷的夜晚在此时却宛若被阳光拥吻而温暖如春，梦魇隐匿于黑暗，只有光线填满着整个世界，她缩紧臂弯，将他搂的更紧，许久未曾如此安心地睡去。

*这句灵感来自天野月子的歌曲《花冠》是一首非常好听的歌，月子姐的歌词简直是艺术级别。

从这里起大概都是女主（你）的视角了

貌似没有写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大概是那种已然在轮回的不可避免下绝望之人故里逢春萌发而萌发的希望，对于王样我大概理解为是那种暧昧期间会胡思乱想但是心意相通后就会异常坚定自信的人，茜弗斯因为轮回太多次老油条了所以是属于前期嘻嘻哈哈嘴里跑火车，结果来真的就会破大防（？）乐子人都是高攻低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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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王子与侍女的幽会（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