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合格的侍女应该做什么?是在早晨总管的叱咤还没有响彻云霄前准时到岗报告?还是在主人醒来时贴心地端着一盆滴着鸢尾香精的清水待命….?
总之不该是夜半三更与王子在花园里私会。
她想着,却加快了脚步,从通往花园的月光走廊中钻出。
今日早些时候他又像以往一样在决斗结束后找到了她,当时她正在仓库里翻动干花,把那些呈在藤编簸箕里晒得泛黄的橙花翻面烘烤,这些不久前才从突尼斯运来的小花在高温下逐渐脱水萎缩成软趴趴的小片,蕴藏着柑橘植物特有的清苦香气,是制作浸泡精油的上好材料。
反正总管不在,她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撑着头,慢慢拣择着干花,把不小心掺入的叶片丢掉,把坏掉的只剩下一点花蒂的弹走,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她思考着等会的晚餐,刚刚看见总管吆喝着让厨房的小厮抬进去一头开膛破肚,被长矛戳了个面目全非的河马,这应该是某位贵族春游的杰作,特地朝贡给法老,不出意外下人也能分到一杯羹。
河马啊…她懒洋洋想着,口感像猪肉与牛肉之间,用小茴香与马鞭草迷迭香煎了很香,埃及人可真会就地取材,这些在她以前的故乡可是前所未闻。
她想象着今日厨房里的皇家大厨又会怎样将这稀奇古怪的食材精心料理,会不会淋上蜂蜜,或者佐以熏肉面包和芫荽洋葱圈…或许还会有蚕豆饼?阿图姆喜欢这个….
然后她不在意地回过头,惊奇地发现原来故乡的谚语在埃及同样适用,说王子王子到,他正倚着门边抱胸看着她,穿着埃及传统的丘尼克连身衣,白色的裙摆下面伸出两只古铜色,附着纤细肌肉线条的腿,不知站了多久。
“阿图姆?”熏得淡黄的橙花从指尖落下,仓库里闷的发慌,到处都是她怠工没有处理而堆得东倒西歪的花材干货,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要找下午茶的话请去厨房吧,年老力衰的老侍女可做不出蚕豆饼。”
他闻言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松开手臂从门边直起身,朝她走来,
只是要快挨近她的时候停住了,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闪动着,宛若旋转的切面红宝
“我可以吻你吗?”
真是令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的话啊,她眨了眨眼,自己待在仓库里一整天,浑身火燎般大汗淋漓,双臂上满是残花败柳,浅色的皮肤被花汁染的通黄——总之没有任何想让人亲吻的**吧。
“我身上都是汗喔,不要被熏跑咯。”她冲他耸了耸肩。
“没事。”他点了点头,于是她将熏黄的手指摊在身体两侧,弯下腰,少年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亲,他的吻轻的像羽毛,身体散发着太阳一样洁净的热烘烘的气息。
“真好啊,干干爽爽,”她收回身子,喟叹不已,“当少东家的就是好,不用干活。”
“你要是不想干的话可以不干的。”他对她轻声道,却令她忍俊不禁,
“…因为有的人等着干?”她笑嘻嘻地接完下半句,王子立马拉下脸,嘟嚷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啦,”她转过身继续挑拣着橙花,语气轻松“所以呢,小王子来找我有何贵干?是想像以往一样聊天?那你就搬个凳子坐下帮我一起挑叶子吧。”
没错,自从上次伊始,小王子就乐此不疲地每日来找她互诉衷肠,虽然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又能有什么甜蜜的苦恼呢?无非就是一些决斗中的切身感悟,对于未来执政的宏图伟志…王子平日里不喜多言,但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会喋喋不休,她大部分时间在旁边侧耳倾听,时不时冒出一句令他戛然而止的俏皮话,绝大多数时候会换来一句不满的咕哝,有时是一个无奈的叹息,偶尔则是抓过手腕,打断她的话,那个时候他的脸也会腾起名为羞涩的情绪,黑里透红,令她啼笑皆非。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茜弗斯。”
然而这次,他只是站在一旁,如此说道。
“哦?被确诊出什么绝症了?还是要被送出去米坦尼和亲?”她继续低着头,将卷起焦边的花瓣用手择出。
“茜弗斯!”看到她还是这么言不着调,阿图姆终于忍不住喝止,一秒的沉默后,男孩低下头,“父王病重了,现在政事向我身上倾斜…我的私人时间越来越少。”
这是应该的,她想,毕竟已经是西西弗斯游戏的最后几个月了,不出意外,不久后别说私人时间,你也彻底没了命。
“你可以不用来找我的,王子,”她停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看向他,轻柔说道,“专心你的工作去吧。”
就像以往无数多次一样,王子,好好享受生命最后的愉快吧。
阿图姆抬起头,满眼的气馁,裹在白亚麻无袖上衣下的古铜色躯干穠纤得衷,有股倔强的笔直。
“我还以为….你也会想跟我每天抽出点时间待着的。”
“我怎么会不想呢?”其实还好啦,我可是与你待了轮回百转不知数日的时光,你的过去,癖好,一切我都了如指掌,而甜蜜的爱恋是需要建立在未知的探索中,我亲爱的王子,“可是比起来政事更重要吧,你可是王储啊!”
少年神色自若,不久的沉默后,她看见他那双红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表情更是冷若冰霜,她知道这是他思索结束要给出结论的前摇。
“侍女最迟在午夜前也会下工对吧?”
“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会处理好政务与私人时间的,既然白天是留给王储处理政务,那么,夜晚就留给男人会晤他的情人吧,茜弗斯,晚上钟敲响第三遍的时候,在花园里等我。”
少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平静地不容置辩,茜弗斯如雷贯耳,拜托,她心里叫苦不迭,只觉得麻烦不堪,从侍女的大通铺赶过来可是很累的!
然而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王子怎么会知晓呢?他只是转过身,抬起脚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合格的侍女需要做些什么呢?总之不要违抗上级的命令就好了,而合格的情人又需要做什么呢?尽量附和着就万事如意,而二者的身份加在一起,拒绝之词就让人难以吐露。
….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才不想与他走得太近,拒绝其他的情人总是很轻易,打着哈哈或者另寻佳偶都是不错的良方,而阿图姆却顽固不化又一根筋,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不过那双眼巴巴的红眸杀伤力更是巨大。
嘛嘛….不过小时候确实是个会通过撒娇来向西蒙还有父母求情的狡猾孩子啊,她不无感慨地回忆着,不过随着长大越来越成熟,到最后就连脸红也鲜少浮现在深色脸颊上,也许下次轮回该好好珍惜一下那段珍贵赏味期的阿图姆?
脚步踩进草坪,擦擦作响,月光似水流泻,银纱飘渺,远远的她就看到那个站在七叶树下的身影,不高,有些单薄,他还是个孩子,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抽条发芽,紧实的肌肉会像父辈一样随着汗水而日渐充实,躯干像收获期吸吮河水的芦苇突然拔个…也许他原本会成长为一位像米那,图特摩斯三世,梦图霍特普二世一样的魁梧英勇的法老,说不定还会在历史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她无法见证,也永不会有这么一天。
茜弗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早就转向了她的方向,微风拨弄他那燃烧般的头发,金与黑与红融萃,仿佛火吻所赐而生。
“你来了,茜弗斯。”他的声音也像风儿一样轻。
“私会我可是全勤啊。”她加快了脚步,将背后揣的袋子扔向他,他用双手接住了,里面装的是路过厨房偷的蚕豆饼,她希望还没坏。
相继坐在树下,他们开始聊天,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但是好在皇城房屋林立,高耸的城墙阻绝了自北而下的凛冽大风,而到了耳边只有恋人一样的呢喃,还有着他那低声的讲诉。
“你在走神吗?茜弗斯?”他不满
“…也许是太累了吧?毕竟你在给我讲睡前故事呢,”看到男孩脸上的一丝愠怒的红晕,她微微一笑,安抚着,“继续吧,你刚刚讲到哪里了,法尤姆省?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那里从上个月起就每天都有信件送来…”男孩不信任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转过脸,“下埃及边界地区魔物侵扰城镇,当地的许多村庄相继被破坏。”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啊…她心里感慨着,摸索着打开袋子,拿出蚕豆饼,上面已经结了一层油痂,“所以呢?你回复了些什么?”
“我让他们加强防卫,尤其是那些偏远地区的村庄。”他沉声说道,“我可以拨给他们一千人手,去巡逻边境,当然,我其实并不想那么做。”
“有些村庄都没有一千个人呢。”她笑着评价,啃了一口,果然馊了“是嫌浪费兵力了?”
王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兵力没有什么浪费可言,只是我在思考其中的可行性,下埃及我没怎么去过,不过那里不比上埃及,贸易往来频繁,商人,难民以及各种自由移民…政策十分开放,确实很难管理,不过也算咎由自取,”
“你很懂嘛….”虽然确实说的没错,她将咬了一口的蚕豆饼放回袋子,扎紧,丢弃到了一旁,这天气可真热,她怎么脑子一抽想带这个过来?
“西蒙还有学院里的那些老师会教授历史,我想一些道理就存在于此,”他说,“父王在位期间对埃及上下多加改革,下埃及本就与周边保持商贸交流…从法尤姆省开始,就是下埃及地区最大的绿洲地,盛产果蔬粮食,”他以为她不知道,于是耐心解释着,
“除去供给皇室的部分还有大量余裕,就用来与利比亚人还有米坦尼人交易,里面的地方长官实力雄厚不已,但通常朝会信件上的内容嘛….”
言及于此,少年忍不住开口抱怨,有些恼火
“却是什么几年难得一遇的干旱,申请拨款修建水渠,□□区奴隶太多,申请拨款维持治安…真是令人发笑,我记得那儿的田赋才是最高的吧?一人一年上供整整七十阿塔巴,比埃及法律议定的还要高出几乎一倍,多出的那部分想必也会被长官高价卖给周边地区,何不用来招募些军队?何况治安问题是因为贸易原因自行打开城门,不限制入城人员,而那些从歌珊而来的难民和奴隶….”
阿图姆长叹息一声,闭上眼,浓眉拧成一团,
“….比那些行政长官还要贪得无厌,他们的产品价格低到离谱,很快就挤兑到了那些省区的正常贸易…不过我猜,这低价不会一直是低价,”王子语气无奈,“等到街上的所有的粮食店统统倒闭…….就会翻成倍增长。”
她托着腮,静静听着,他的思路基本正确,无法否认,看来他的思想已经远超于他所在的这个时代,甚至已经前瞻远瞩到了她这个三千年后的现代人应有的水平,
“眼下问题很多,当务之急是加强守卫抵御魔物,但是如果让那些长官自己招募自由兵,只怕是借机敛财和乘乱扰民罢,说不定还会杀良冒功….抓一些难民来充当罪人,所以我给了一千精锐,希望就能止住战火”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还在深思,唇线崩的紧紧的,红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远处,洞若观火。
“至于难民的问题,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了,接下来我更关心田赋——我看了当地书记官的记录,抽去几乎三分之二赋税后的每户的保有粮食也不过是刚够温饱,我向父王提出过是否那儿定税过高,可是他却说各省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设定,而且还说这是合理的范围,无法避免,”男孩的眸中涌出一丝愤慨,声音郁沉
“但是无论如何,担子都是压在那些绝大多数的农户身上,而那些多缴纳出去的粮食也不会转成益处,而如今那儿的长官居然还恬不知耻向这里索求人手维护治安?叫他们最好赶快把一些不义之财藏好,我很快就会来帮他们对一下账!”
对于男孩的愤愤不平,茜弗斯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被教导的很好,她再次在内心想到,西蒙教导他如何作为君王去剖析表相之下隐藏着的实质,他的父亲以身作则告诉了一个君王所必备的仁德,而他本人拥有着无上的勇气,敢于照耀世间黑暗的决心,尽管他还是个孩子,还无法理解权力之下的勾结与枷锁,可是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成长的时间….他就会….
…..如果他能活下来….她情不自禁想象,如果他能活下来…
“我得劝父王撤回一些地方职权,给予地方太多自主权只会滋养一堆贪得无厌的老爷,底层民生则根本无法改善。”少年咕哝着
“这个我同意,”她突然出声,少年转过头看向她,“好事一般不会轮到下面,一层一层地就被内部消化,每次宴会后你父亲也会赏给总管一堆小费,可惜到我手上毛都没有了。”她惋惜地叹口气,看向自己同样空空如也的双手,
然而少年却忍俊不禁,“你?你不是自己偷懒打混被扣光了吗?”
“拜托,真的很偷懒早就被总管自动优化了啦,不过如果薪资高一点,我也不会这么躺平就是。”
“自动优化?躺平?你总是说一些怪词呢…”阿图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追究“有时我在想我该不该用个字典把你这些生僻字记下来…方便以后跟你对话。”
“那你可得记下三张床铺大的莎草纸啦。”
然而我确实记下了,王子,用差不多几张长20厘米,宽15厘米的纸莎草,她心里想道,我自己裁的,写的满满当当,时不时就要被拿出来诵读一遍,以防终有一次轮回,我遗忘了所有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所有记忆,彻底沦为茜弗斯,一个捏造的身份,一个虚假存在于这里只属于你的侍女。
这是在她第一次遗忘了自己名字之后才想出的办法,轮回后的第一件事,仔细回想数出脑内那些还与二十一世纪相关的内容,再一一写在纸上,她不能再继续忘记了,绝对不能。
“对了,我不是出来与你聊政事的。”王子话锋一转,“一直在念叨这些事,你应该觉得很无趣吧?”他的声音可真温柔啊,“跟我聊聊你的事,茜弗斯。”
那双美丽的红眼因为笑意而顾盼轻睐,眼尾拖曳着上扬的黑色眼线,色彩鲜明。
“侍女的生活一成不变,你要听哪部分呢?早上因为迟到而被扣完了薪水,下午帮公主洗漱结果拿错了肥皂?还是晚上答应了一个傻小子私会,然后现在放他鸽子跑来跟王子会面?”她看到他眼底微微抽搐,欲言又止,倾身靠近他,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轻言,“怎比得摄政的少年储君一日精彩呢?”
“茜弗斯….”阿图姆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古铜色的脸颊浮现出了抹淡淡的红晕,他移开视线,“…你还在与别的男人私会吗?”
“一个新来的侍卫,叫什么荷兰豆,还是荷鲁斯?…跟你一样傻,而且对我纠缠不清。”
“听你这语气可不像纠缠不清。”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满
“唉…盛情难却啊,何况他很可怜,只身一人来到底比斯,他父亲只给得起一块金子…连睡觉都只能睡侍卫的大通铺,上次他谈起自己那个爱打呼噜的室友,吵得他彻夜不眠,他都哭了呢!”
对着男孩越发不悦的表情,她脸不改色地说道。
“要是你真的这么好心肠就好了,”王子转过头不再看她,只是抱住自己的膝盖,闷闷不乐,“可是你也不过是想找乐子罢了?反正在你看来都是消遣…说不定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只是想看我生气,不对吗?”
…他比以前不好捉弄起来了呢“你变聪明了呢,阿图姆。”
“只是你太恶劣了!”阿图姆郁闷地瞟了她一眼,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吧?从那天你与我的约定…那么…”酒红色的眼睛犹豫地在她身上打转,“你是怎么想的呢?”
“就像你看到的,我对你的命令可是来者不拒啊,王子大人。”
“那些才不是命令!”他瞬间就反驳道,立马又压下声音,“何况我也只是请求你与我每日见面罢了,每日不超过两个时辰,每次亲吻之前我也会征求你的意见”
“如果你想再进一步的话….”她叹息,“我的意见不是很重要。”他可是堂堂埃及王子啊,她的少东家,像只高贵的小黑猫一样惹人怜爱,如今又算半个情人,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拒绝。不过自然,也不会多有激情,七年之痒尚有隔阂,更何况于他几乎算得上七十年,七百年…早已索然无味。
“当然重要,不然我与那些欺压贫弱妇孺的豪强又有何异?”阿图姆固执地宣告,“如果只是命令就可以的话,我又何至于如此呢?茜弗?”酒红的眸子受了伤,小兽般的望着她,
“我只是想要你,起码试着向我依靠一下吧?何不试着寻求我的帮助呢?”
“身为君主的话确实得被人们需要,而你也是这样的人,你的力量也许就植根于被依赖吧。”
她叹息一声,这倒是真心话,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这个世界而牺牲自己,他比起依赖别人,更渴求着被依赖,就算在某些轮回她于心不忍,恳求他别去赴战,他也只是推开她的手,用矢志不移的眼睛盯着她,告诉她自己不能辜负父王与子民的信赖,自己得去拯救他们。
然而…我也曾想拯救你,被你依赖….而你也曾拒绝过我的手…我只能目视着你被黑暗吞没,我的太阳终而陨落….
“……算了,”她叹息一声,“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阿图姆,时间不多了,”她苦涩道,“我想我还爱着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明媚的太阳不会理解角落中的阴影,他无法明白这一切的…太过热烈只会焚毁她
“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他的声音带着强压的局促,却依旧有条不紊,“不是情人,也不是别的若即若离的关系,在众神见证下结为一体….”托起她的手,阿图姆的掌心热的微微发汗,他继续说道,尾音抑制不住地轻颤“我想娶你,茜弗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再清楚不过。”
又是这样….跟随着记忆安排一成不变的戏码,精确地比拟钟表,一而再…再而三…拉神,你这异族的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为何如此三番五次地愚弄我?
就像世界上的每一缕风吹拂着世上的每一寸沙地,此间静谧地几乎没有呼吸,月华普照,银纱蔓延。
再抬起头,男孩的表情镇静自若,颊边却隐约流下汗滴,她用手指揩去了,
“好啊”她冲他挤出一丝微笑
“……茜弗斯…..”
“我答应你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因为按理来说他应该没有之前的记忆了才对,每次这么纠缠不清缘由何在?她已经老了,不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戏码了,他爱上的是什么?一个轻浮放荡的异族女子?充满着性的萌动?
“你也许是情窦初开冲昏了头,不过就算如此,我现在还是会答应你的。”享受最后的欢愉吧,小王子
“才不是情窦初开,我的心很早以前就是你的了,茜弗斯,只是你的,”他又开始了,看着面前的男孩固执地为自己声辩的模样想到,刚正不阿的小王子偶尔也会像是狡猾的猫一样,无所不用极致,就连撒娇也包含其中,真是会对症下药,“我总是能梦见你,几乎每个梦里,你与我坐在尼罗河畔….或者是你领着我去庆典….明明没有那些经历….却真实地好像真的发生过,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而我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着…你在每个梦境里面都那么生动,也曾为我展开笑颜,面红耳赤,或者留下眼泪…我想我已经很难再回归到平静了,”他轻声,耳际金饰随风叮当,“你就像围绕我我身边的空气(舒)与雨(泰芙努特),我的世界为此而新生*。”
“…..不过是梦罢了。”难道梦里可以窥到以往的轮回?拉神在上,别再让我更麻烦了,她叹息,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也许是狡猾的沙漠女巫为你下了降头?去找你的外公为你举行驱魔仪式吧。”
“我不信巫术,是不是梦也无所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让你握住我的手,然后在我面前展示你的所有,不要让我只在梦里见证你的一颦一笑。”
“….真是动人啊,王子,我要潸然泪下了,”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抓的牢牢的,阿图姆固执不已,“…..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一定得让你知道,我对你绝不是儿戏,”他的眼睛异常坚毅,“我向你谈起决斗,举国上下的政事,关于我的一切,只是为了与你共享….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心肠的话….”他棕色宛若蜜糕的双颊泛起几行红晕,声音却依旧固执,
“就把你可怜那些情人的好心肠也分一份在这个为你而魂牵梦萦的男人身上吧,茜弗斯。”
呜呼,她似乎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对面的红眸闪动着浅红,鎏金,珠宝般的光彩,就像撒娇的猫一样可怜巴巴,这个狡猾的,善于对症下药的小王子啊…..
夜已深,她回到了小土房。
把木门轻轻合上,点上桌子剩下半截的蜡烛,仓鼠正在木笼里咕噜咕噜滚个不停。
她仰面瘫倒在床上,天花板的角落结着一块巴掌大的蜘蛛网。
窗户没关紧,夜风从头顶蹿地飞过。
没法对他说拒绝呢…这名素来没心没肺的侍女在心里自嘲着,已经不知道是隔了多少次轮回她居然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求婚,虽然最后也不会喜结连理倒是,西蒙通常会半路截胡,而他的父亲很快就会去世,到时候举国忙碌,这事也会一直搁置…直到下次轮回…
从床上坐起,她拉开席子的一角,从中摸出一沓裁成长方形的莎草纸,茜弗斯起身走向木桌,窗外的夜色深蓝清澈,繁星点缀,看起来已经接近寅时,明天大概又会睡过了,算了,薪水本来就不多,扣就扣吧,好歹吃饭不用交钱,她翻动着手中的青黄色薄片,莎草纸不是她所在时代中传统意义上的纸,更像是严密交织的草席,制作工艺在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中算是繁琐细致,同样也价格不菲,这么一沓可能就是她一个月的薪水,好一个“洛阳纸贵”她微微一笑,翻阅着:
电器:手机,电脑,电视,纺织机(划掉,她写的时候还没注意,直到上次在路过织衣间里看见了几个来自下埃及的侍女再用一台木质的机子压亚麻,原来古埃及也有纺织机啊…..)衣服有尼龙,丝绸,涤纶,实行义务教育,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后面用中文标了某个大学的名字,她只记得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一直以它为目标,可惜现在除了这个名字却没有半点印象了,那是个怎样的大学呢?)
食物有面条,包子,油炸食品,可乐饼(这里划掉了蚕豆饼三个字,她总是把阿图姆喜欢的东西混错在里面,古埃及可没有可乐饼)
关于我自己:
名字:(一团画的看不清的乱码,旁边标了无数姓氏,张?于?陈?李?田?谢?很多很多….好熟悉….每个都不确定,她真的已经忘记自己了吗?她一想起这个就伤心)
父母:很想念(只有这三个字,比名字更令她难过的是父母,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他们了,而如今就连他们的长相,头发,微笑都要忘的消失殆尽…她只记得妈妈有些啰嗦,经常说她懒,爸爸打呼噜在隔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他们还好吗?还记得自己吗?会不会也像电视上一样急的到处派发传单?如果说记忆是一切的基石,…她已然遗了忘一切,然而思念的浪潮却依旧在脑海中汹涌,她也想再次踏入那个熟悉安心的家中,书包一甩,大咧咧地瘫倒在沙发上…听妈妈不满的唠叨,爸爸外放的国际新闻…)
性格:(这里是空的,她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性格了,自认为还算活泼?可惜如果能再坦率点就好了….唔,反正现在是茜弗斯)
…..空白,空白,空白
翻过一页,这里满满都都是随笔,随意标注着日期,有三个6.19.五个4.21,还有其他数不清的重复的日期,不管了,反正不管是哪个轮回里的故事,都是那一天,她就按着记忆全部写上去,有时候一个同样的日子她能回忆出好几段不一样的过往,某一天带他去庆典啦,某一天又被总管骂啦,某一天与新欢私会回来刚好撞到旧爱啦…
密密麻麻的字,由方正的汉字与象形文字组成,她原本想用自己国家的语言书写,不过她发现那些原本内化于心的文字开始变得陌生,如今不得不用日日使用而更加得心应手的埃及文字填上去。
茜弗斯拿起一块切成长柱状的黑炭,用一块碎步包住中段,她提笔,弯腰顺着继续写着,今天,他再次向我求婚,但是死神会抢他一步,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她继续写着。
舒与泰芙努特是埃及九柱神中的空气与雨露之神,二人结为夫妻,诞下了代表天空神努特与地神盖布
这章卡了好久,甚至懒得改就发出来了,自己写小说就老实了,再也不骂其他作者感情戏僵硬了,自己才是依托答辩,害。
给王样也写成怨男0了,也开始茜弗斯依存症发作了(?)不过真的挺好纯情男这口唉,想象一下这种对外自信开朗的小太阳只有对你也嗯嘛啊囊中羞涩的小模样(啥怪癖
真是乙女向啊,大家尽量代入吧,写到这一章也突然叹惋了,感觉这两个人各有各的惨,王样young and beautiful然而也英年早逝,嘻嘻妹也不断卡关睹物思人更伤人,虽然以后应该也不会更好…..
我叙事风格就是长篇大论没有重点,能坚持看下来的大家都好有耐心,真的很感谢你们,还有评论的各位小友,我其实打开网页第一件事是看评论来着,其实只要有一句催更我都能乐半天,希望大家可以尽情抒发读后感与剧情感想,我看到都会一一回复的,能跟大家分享心中的故事这种感觉太好了。
改了一下,是歌珊不是迦南,我真不应该没逼硬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陷入轮回的少女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