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由于李叔还在住院观察，一家人便留在这边不回黎城。

这晚在医院陪李叔一起吃了顿饭，母女俩待到很晚才离开。

郑岚今晚跟温禧回家住，期间温禧察觉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便低头看了眼。

“感觉江城这边节日氛围不如咱们家那边热闹啊。”郑岚悠悠叹息。

温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听见耳边的话语，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见她这副样子，郑岚好奇问：“和谁发消息呢？”

“朋友。”温禧神色自若回答，想了想，便道：“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妈您先回家吧。”

“我陪你一起去不就行了吗。”

“不用，我自己就行。”

闻言，郑岚没再强求，叮嘱她早点回来便走了。

温禧目送她进了小区，随后不紧不慢往附近便利店的方向走去，并拿出手机，回了那人的电话。

“都说了这几天不要打给我。”

周北尧沉默几秒，语气轻柔道：“我看你没回消息。”

“你应该不需要，我细无巨细地回答你所有问题吧？”

“那倒不用。只是让我偶然知道，你在干什么就行。”

“我最近在陪我妈妈，但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关于你的事。起码现在，不需要把咱俩的事情捅破到我家人这里。”

即便温禧没有拒绝他，可同样也没有明确地表示答应他，同意和好。

所以周北尧仍然处于一种不安。他尽可能克制自己少去打扰，给她时间想清楚，但又不想和她完全没有联系。

当他从繁忙的工作与应酬中抽身后，回到两人住过的房子里，那种患得患失与焦躁渐渐袭来，于是他没能遵守约定。

如果此刻温禧转身，就会发现，他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斟酌几秒，他还是跟上了她，将电话挂断。

温禧见他一声不吭挂了电话，以为这人生气了，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但话又说回来，她也没错。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和他在一起。

从便利店里随便挑了点东西，温禧走到收银台准备结账。

未想，有人已经等在那里，正眸色温柔地望着她。

温禧愣了愣，若无其事地走近将东西放在收银台上，随口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家里吗？”

他说：“出来散步。”

“……”

收银员结好账，温禧掏出手机正准备打开付款码，周北尧先一步付了钱。

没等温禧反应过来，周北尧拎过袋子，语气自然问：“想看烟花吗？”

“这里哪儿有烟花啊……”温禧跟着他走出去，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居然飘起了雪，只能透过路灯光影下瞧见在空中飞舞的雪粒。

“我带你去。”

他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地方能看。

但温禧又担心太晚回家，郑岚那边没法解释。

周北尧似乎瞧出她的心思，便帮着出主意：“不会耽误太久。不行的话，也可以说你和邵雪在一起。”

温禧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太远的话我就不去了，晚上我要回家的……”

话落，周北尧嘴角弧度加深：“肯定早点送你回来。”

这几天新年假期，周北尧也没让司机跟着，所以今晚来找她，是他自己开车。

温禧难得见他亲自开车，坐在副驾驶上时，有点不放心地问：“你平时自己开过车吗？”

“是不怎么开。”周北尧上车后将大衣外套脱了，此时单穿黑色半高领毛衣，脖子上的项链也露了出来，上面那颗玻璃吊坠格外闪眼。

见状，温禧眸光定格两秒，装作没看见，转而望着车灯前飞舞的雪，“那你慢点，下雪了。”

“放心。”周北尧承诺道，“肯定不会让你有事。”

车内暖气足，温禧靠着椅背上，听着车内流淌的音乐，有点昏昏欲睡。

城区内禁烟花，但远离城市中心，以及人流聚集少的位置，管理的相对没那么严格。

原本没有这个计划，但周北尧有朋友为了图热闹，特意找了个目前基本荒无人烟的位置，提前打点好后放烟花，凑个年味儿。

开车过去大概四五十分钟，比预计的时间久一些。

等察觉车速慢下来停好以后，温禧回过神，看清窗外的景象。

周北尧先一步解开安全带，“走吧。”

四周万籁无声，没有随处可见的灯照明，黑压压一片，唯有透过宽阔的湖水对面，依稀看到城市建筑朦胧的影子。

“这里是？”

“还在开发，未来可能会是新的风景区。”周北尧解释，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光线不好，跟我来。”

温禧手指颤了颤，跟上他的步伐，打量周围环境。

除了他们，还有好几辆车停在这里，想必就是周北尧的朋友。

雪花迎面扑在她的脸上，温禧低着头擦了擦眼睫毛，就听见头顶上忽然炸开绚丽的烟火。

砰的一声，她心中一震，忙仰头看着天空。

周北尧跟着停下脚步，在她仰望烟火时，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待看清她眼里的光亮，他忽然明白，没有什么比让她开心更重要的事。

即便他自私地想要她尽快原谅他，让所有都回到原点。可逼得太紧，只会让她不安，产生怀疑。

能让她由衷地在他面前露出笑容。只要慢慢来，总会让她满意，他如此想着……

温禧正想拿出手机拍照发给家人朋友看看，往口袋里摸了摸，却空空如也。

周北尧见了，凑近问：“怎么了？”

“我手机不见了。”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大，温禧不得不靠近他耳边回答。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尖，周北尧声音低沉问：“是不是放车里了？”

“应该不会吧，我记得我下车就收进衣服口袋里，”温禧一心回忆手机的去处，并未察觉到周北尧逐渐深邃炽热的眼神。

“要不我原路找找看……”她抬眸对他道，不期而然撞上他的视线。

她心念一动，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再往前就要越线。便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去找找看。

只是这一阵的烟花刚好放完，没有烟花光亮照明，周围光线又暗了些。

温禧脚步顿了顿，就听见身旁的人说：“在我这里。”

她循声看过去，只见周北尧从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下，将她手机拿了出来。

意识到周北尧刚才故意逗自己，温禧轻轻瞪了他一眼。

周北尧眼角微扬，脚步从容地跟上她。

带着温禧和朋友们打完招呼，温禧斩获一堆可自己放着玩儿的小型烟花。

“先放哪一个？”周北尧拿出打火机问。

温禧看了看不远处别人放的，便指着其中一个。

他点点头，正想帮温禧点燃，就被她自己拿到手里。

见状，周北尧也就作罢，只叮嘱她小心点。

火光点燃几秒，她感觉整个手臂被冲击震麻，没一会儿迅速窜出去，炸开五彩斑斓的烟花。

周北尧站在她身旁，随即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

温禧玩了好一会儿，连日来的郁闷仿佛烟消云散，内心被欢喜充盈着，连带着脸上也多了笑容。

她瞧见周北尧只是看着，下意识使唤他，声音清脆，尾音上扬：“你帮我放那个大的！”

闻言，周北尧眸光微动，默默点了点头。

他拿过打火机，搬了几个烟花到湖边，弯腰单膝蹲下去，逐一点燃烟火。

名贵面料的大衣下摆在几次重复起身、蹲下的动作间，被湿润的地面弄脏，雪花也落在他的发梢、肩头。

温禧抬眸看去时，恰好见他起身的时候，似乎不小心被什么绊到，脚步趔趄了下。

她刚想过去看看，还没来得及伸出脚步，周北尧转身朝她大步走来，并笑着抬手指了指天空。

下一秒，他身后那一排排烟花依次冲上天，在他上方天际炸成一朵朵绚烂美丽的烟花。

温禧怔住，一时之间竟忘了仰望那烟火，只看到了眼前人。

周北尧走到她身边，见她只顾着看自己，不由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转而移开目光看向天空。

温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周北尧，在他冷漠而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无法想象能与他有后来的交集。更别说在这么多年后，还能看到他低下头，弯下腰来做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只为了哄她开心。

过去与现实的交织，温禧眼前闪过周北尧不同时刻的面孔，意识到他在学会妥协，并降低自己的底线。

她记得，周北尧以前对她也有过温柔迁就的时刻，但并非像如今这样，是带着……讨好？

烟花很快消散，温禧收回视线，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脏了。”

“没事。还玩吗？”他问。

温禧摇摇头，“该回去了。”

真要计算时间的话，他们花了四五十分钟来到这里，放烟花仅仅待了二十多分钟。

周北尧心里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也因为下雪天的缘故，车速并不快。

行驶进市区需要经过一段公路，弯弯绕绕的，让人头晕目眩。

出发返程时，起初谁也没说话。直到半途中，温禧才开口：“这几天其实我也好好想过……”

她刚开了个头，正开车的周北尧就看了她一眼，轻轻应道：“嗯，你说。”

“我可能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喜欢你。”

话落，周北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收紧，前视镜里倒映着他瞬间紧绷起来的脸色。

“为什么？”

“你明白的，再深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流动变得稀薄。就像你曾经对……”温禧顿了顿语气，“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

“够了。”周北尧打断她未尽的话语，似在担心什么，“我不着急答案，你也别说了。”

“我……”温禧动了动唇，但周北尧神色已经沉了下去。

见状，温禧所幸闭上嘴，被他这副拒绝沟通的态度也弄得有点不爽。

车子快驶出转盘路口时，温禧盯着窗户上倒影发呆。下一秒就感觉整个人要飞出去般，车身也跟着猛地甩了下。

她大惊失色，想大声提醒周北尧小心，紧接着车头又往左边甩过去，直接撞到了防护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