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告诉我，我们这么早就要出发。”凯尔表情有些糟糕。

庄园管家莱利斯放下木质托盘，将盛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递给凯尔，“是弗朗西斯老爷临时决定的，我已经帮您收拾好了衣物。您需要乘马车到索丹的火车站，在那里搭乘火车前往锡德的首都巴萨莱克。”

凯尔端起高脚杯一饮而尽，问道：“人类的火车需要几天才能开到巴萨莱克？”

“您恐怕需要在火车上待一个星期，凯尔少爷。”莱利斯管家毕恭毕敬地说。

“饶了我吧。”凯尔表情更加糟糕了。

莱利斯管家微笑，“弗朗西斯老爷和海曼少爷已经在等您了，马车就停在城堡外面。”

艾兰的首都名叫索丹，波瓦家族的庄园古堡位于索丹郊外。

波瓦庄园里有吸血鬼，也有人类，那些人类是服务于吸血鬼的仆人。庄园需要打理，花草树木需要修剪，落叶树枝需要清扫，庄园里还有玫瑰园和葡萄园，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农田。

吸血鬼的作息与人类相反，他们白天休息，而且厌恶阳光，庄园内的大部分工作都只能由人类来做。

波瓦家族的领土很大，在波瓦家族统领范围内的生活的人类都是他们的仆人……以及粮食。

不过老管家莱利斯先生并不是人类，而是被弗朗西斯转化的吸血鬼。

波瓦家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领地内挑选合适的人类，让他们进入庄园工作。

对外宣称他们是在庄园里做仆人，实际上那些人类都是波瓦家族的血奴。

波瓦家族不会频繁地捕猎，他们会圈养着人类，定时取走他们的血。某些存在时间比较久的吸血鬼家族——尤其是贵族吸血鬼家族，总会有一些特殊的讲究。

比如说凯尔的父亲弗朗西斯·波瓦，他就觉得咬断人脖子吸食血液的进食方式过于野蛮。

凯尔认为父亲的想法很有道理。吸血鬼是一种有别于人类的生物，但他们并不是野兽，他们有智慧，他们曾经是人类。

不过有一部分吸血鬼觉得波瓦家族“过于讲究”了，毕竟把血从人类的身体里取出再放到高脚杯里的过程中，血液的温度会下降，味道也没有刚从身体里喷涌出来的时候芳香甜美。

这种“过于讲究”的行为对于大多数吸血鬼来说是舍本逐末，他们还会嘲讽波瓦家族都是伪君子。

贵族出身的吸血鬼是少数，弗朗西斯波瓦就是贵族出身。凯尔看得出父亲曾经作为人类的那段经历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可磨灭的，弗朗西斯把贵族的礼仪和一些繁重的礼节做到了极致，咬断人的脖子这种事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凯尔从没见过他的父亲在吸血的时候把人脖子咬断。

“今天的早餐味道不错。”凯尔回味了一下。

莱利斯收起高脚杯，说：“负责供给血液的血奴是新来的。”

吸血鬼绝对不能在普通人类面前暴露身份——这是一条硬性规则，违反这条规则就会受到吸血鬼裁决会的制裁。

弗朗西斯·波瓦就是裁决会的元老成员，他非常维护规则。

波瓦庄园里充满了普通人类，可是波瓦家族成员的身份是对人类保密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服务的领主是吸血鬼。

人类也不全是蠢货，会有人在与波瓦家族的长期相处中察觉到不对劲，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凯尔很有处理经验。吸血鬼拥有迷惑人心的力量，只要定期对庄园里的仆人进行催眠，他们就能死死地保守住秘密。

取走血奴的血会造成他们身体衰弱，失血过多是要死人的，波瓦家族在这个国家明面上的身份是贵族，为了避免招惹麻烦，他们不会随意杀人，所以血奴总是一批换一批，等到上一批血奴身体不行了就把人的记忆删除，送出庄园，让他们到别的地方继续平静地生活。

外人顶多觉得波瓦家族的仆人换得比较频繁，不会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

黄昏已至，但等完全入夜，才是吸血鬼的活动时间。

“请尽快出发吧，凯尔少爷。弗朗西斯老爷和海曼少爷等您很久了。”莱利斯微微鞠躬，端着高脚杯退出房间。

吸血鬼波瓦家族只有三位真正的掌权者，弗朗西斯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弗朗西斯的长子是海曼·波瓦，次子是凯尔·波瓦。

剩下的吸血鬼都是被他们转化的从属，辅助他们处理各项事务，并不握有实际权力，也不被冠以波瓦的姓氏。

吸血鬼是不能生育的，海曼是弗朗西斯成为吸血鬼前生的孩子，凯尔则是他在二百多年前收养的人类小孩。海曼和凯尔成年后，弗朗西斯就把他们转化成了吸血鬼。这导致海曼和凯尔两兄弟的年龄差相当大，他们足足差了几百岁。

凯尔踩着太阳的余晖登上马车的时候，他的兄弟海曼依然在喋喋不休地向父亲讲述他前段时间见识到的各种新奇玩意。

“拜托了海曼，你就不能停一停吗？”凯尔抱怨道。

“你要是去过博览会，就不会嫌我啰嗦了，”海曼笑了笑，“人类研制了一种叫做汽车的东西替代马车，我觉得应该买几辆汽车放到庄园里，你觉得呢，父亲？”

弗朗西斯看了长子一眼，“你不需要在这些小事上征求我的意见，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凯尔打了个哈欠，“为什么突然提前了行程？我昨天睡得比较晚……”

“我的老朋友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了。”弗朗西斯低垂眼帘，看着右手拇指上闪烁着微微光芒的红宝石戒指。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入土为安了吧？”凯尔说。

海曼沉思片刻，“如果他沉眠了，裁决会的席位又会空出来一个。”

“海曼，我的孩子，”弗朗西斯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这是你的机会。”

……

在摇摇晃晃的火车包厢里，凯尔又开始写他今天的日记。

贵为公爵的弗朗西斯·波瓦当然不会坐普通的火车前往艾兰。三位波瓦家的吸血鬼各自住在单独的火车包厢里，另外还有一节车厢住满了服务于他们的仆人——或者说血奴，携带的行李物品也被放在了特殊的车厢里。

凯尔烦躁地取出钢笔和墨水，翻开墨绿色封皮的日记本，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新历147年3月15日。”

他潦草地写道，“蒸汽火车摇晃得实在太厉害了，每次经过崎岖不平的路面，它就会猛烈地颠簸，我脑子里充满了机械零件刺耳的嘎吱声，这让我无法静心。火车的速度真的很慢，莱利斯管家告诉我，从艾兰的索丹到西德的巴萨莱克需要一个星期。最让我不理解的是父亲一边说想要尽早见到老朋友，一边又选择乘坐慢腾腾的火车出行……”

日记本的一整页都写满了凯尔抱怨的话，等他终于把满腹牢骚都塞到了日记里，他才接着写了其他的内容。

“我一直知道，我的兄弟海曼是一个拥有远大抱负的吸血鬼。”凯尔写着，慢慢皱起了眉，“康斯坦丁伯爵沉睡，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他在裁决会的权力，我能看得出来，海曼非常想要得到康斯坦丁遗留的权力，父亲也鼓励海曼去争取裁决会的位置。但我担心海曼恐怕没办法得偿所愿，裁决会另外几位元老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挠他，波瓦家族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他们绝不允许我们独大。”

吸血鬼裁决会主要有两部分组成，一是由七位资历最老的元老组成的核心议院，二是由一百位吸血鬼组成的下议院。

核心议院和下议院常驻的吸血鬼数量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有吸血鬼沉睡了、死亡了，或被剥夺了裁决资格，就要推举新的吸血鬼顶替他们的位置。

海曼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弗朗西斯推举进了下议院，而这次，海曼的目标是成为核心议院的一员。

弗朗西斯是七元老之一，如果海曼也成为七元老，那么七分之二的核心议院都将在波瓦家族的掌控之下。

“从年龄和能力来看，海曼无疑是有资格成为七元老的，他甚至比大部分的元老都要年长，只是碍于父亲已经占据了一个元老席位，他始终没办法进入核心议院。”

凯尔知道弗朗西斯是在十八岁那年生下了海曼，对于吸血鬼来说，十八岁的年龄差其实不是很大，海曼今年也七百多岁了，比他们资历更老的吸血鬼大多已陷入沉睡，他们是还在活跃的资历最老的一批吸血鬼，凯尔顶多算是小辈。

在日记的结尾，凯尔写：“我希望我的兄长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最起码他不像别的元老会成员一样，散发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海曼：一个与时俱进与众不同的新时代青年（大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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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裁决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