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萝丝还未完全醒来,就听见门外传来剧烈的敲击声。她瞬间清醒过来拔剑下床,却愣了一下:现在不是白天吗?
守夜的人们也围了过来。萝丝打了个手势,几人各自举起武器,蹑足来到门边。
萝丝猛地拉开门,想象中的袭击并未到来。她惊慌无措地发现,在教堂门前,躺着一个浑身是血已陷入昏迷的人。
“赶快把他抬进去!紧急治疗!”
刚把这个伤员送进去,萝丝便又看见远方有更多人向他们走来。他们三三两两相互搀扶,无一例外,身上全都是血。
等不及他们走上前来,萝丝带着几个小伙子抬着简易担架冲了出去。
伤员不断被抬进教堂中,但还有更多伤员不断地赶来。萝丝站在教堂门口安抚着各个伤员,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喊自己的名字。
“萝丝小姐!萝丝!”
是萨姆。
他呼喊着向这边跑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萝丝和索恩连忙跑出去,从精疲力尽摇摇欲坠的萨姆背后接过那个人。是阿尔弗雷德。
“还有心跳,但很微弱。”萝丝将手收回来,“快,把他抱进去,还有救!”
她又转向萨姆:“你们被袭击了?”
“是。”
回忆起昨晚人间地狱般的光景,萨姆脸上神情混杂着惊恐、悲伤与愤怒。
“那简直是一场屠杀……”
昨晚,市政厅。
市政厅建筑采用的是古代赫兰尼克建筑风格[注1]。高高的天花板由数十根装饰着浮雕花纹的石柱支撑,宽敞的大厅不做分隔,正中央摆着一尊象征自由与和平的纪念碑。
这种建筑风格在帝国内部风靡一时,尽管被神殿斥为异端,市政府还是乐此不疲地大量使用着赫兰尼克风格,仿佛在追赶某种潮流。
然而,在面对吸血鬼时,这种建筑风格成为了很明显的劣势:
独立的封闭空间太少,数百人不得不在夜晚聚居在一个大厅中。就如同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风险太高。
原先的石碑、办公桌椅都已经移走,地上横着的是数百床被褥。一个个人酣睡其中,只有少数的守夜人清醒着,在窗边和门边巡逻,警惕着可能的入侵。
眼看着前半夜无事发生,马上就到了要交班的时候。汉克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枪懒洋洋地单手端着。
就在这时,他余光里瞥见一边的约翰突然向窗户走去,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笑意。
“嘿,约翰,”他走过去小声道,“今晚月色是不错,哈?”
谁料约翰毫无反应,头也不回地继续向窗边走去。
汉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扑上去一把抱住约翰:“别过去!约翰,你清醒一点!快醒过来!”
谁料约翰仍旧一声不吭,反而大力扭住了汉克的手臂。他的力气大得不像话,汉克立即感到手臂发麻有些酸痛,额头上冷汗直流。
两人缠斗之际,大厅中的其他人陆续醒来,看见约翰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多半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警戒起来。就在此时——
轰!
一声巨响,木屑四溅。一个巨大的拳头从窗口处收回。下一刻,窗口被完全破开!
“警戒!警戒!”
“进入战斗状态!”
随着第一只吸血鬼从窗户中爬进来,呼喝声此起彼伏。青壮年们端起枪剑,妇孺老幼们则被保护在中央。
起初他们并未觉得这是一场多么大的危机。
窗户狭窄,吸血鬼基本只能一只只地爬进来,然后在乱枪之下被打成肉泥。就在他们紧绷的神经有些松懈时,突然,另一扇窗户也被打破!
又一扇,又一扇!
就在瞬息之间,局势逆转。在可怕的力量面前,窗户上钉着的木板就像是个笑话。
不消片刻,所有窗户都被打碎,大量的吸血鬼从四面八方涌入大厅,黑压压的狰狞人面在一个个窗口前涌动!
“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尖叫出声,人群的恐惧被瞬间点燃。大多数人终究还是没有直面过吸血鬼,第一次见到这等可怖的阵仗!一时间,恐惧、惊慌的情绪如野火般席卷,点燃了所有人的理智!
尽管阿尔弗雷德、萨姆等人勉力维持着秩序,终究还是难以抵御这恐惧的情绪。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有枪的人开始胡乱开枪,拿着刀剑的人们则要么几乎是在闭眼乱挥,要么已经被吓到举不起刀剑。吸血鬼轻而易举地撕破了他们组成的防线,扑向被保护在内的妇孺老幼们!
这才是真正的屠宰。
鲜嫩的软肉被轻易撕开,鲜血喷涌,尖叫声要么戛然而止胎死腹中,要么尖锐凄厉撕裂夜空!每个人的鼻尖都萦绕着血腥味,每个人身上都溅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
而在那个畸形的怪物撞开了大门时,恐惧的氛围被推向**。
银弹打完,刀剑豁口,毫无抵御之力的人们在怪物面前就像是不值一提的玩物,被轻而易举地碾碎。
“不能再这样了!”
阿尔弗雷德振臂一呼,竟然还激起了几人反抗的斗志。然而,面对着数量庞大的吸血鬼,幸存的人们已经回天乏术。
萨姆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左臂上一条长长的口子在动作间甩出血珠:“我想起来了!这后面有一间静思室!去那里!”
“我掩护你们!”阿尔弗雷德喊叫道。
“快,快走!能走的都走!”
不管身边的是谁,萨姆拉扯起来那人,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向另一个方向退去。眼看有了生的希望,不少人也爆发出了力量,跟着他们向着静思室的方向移动过去。
见他们要走,怪物怒吼一声,带头扑了过来。吸血鬼们受到命令,也齐齐向这个方向涌来。萨姆感到压力骤增,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一个老人,浑身是血。
情急之下他反手将老人向后推去,挥剑格挡住两只吸血鬼的攻势。一只吸血鬼一口咬在他护臂上,尖牙未能刺穿鞣制过的皮革,却令萨姆愣了愣。
它曾经是一个姑娘,和他在农庄舞会上跳过舞。
这瞬间的分神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一只吸血鬼扑上来,撞得他脚下不稳。他拄剑刚站稳,吸血鬼的血盆大口已近在眼前。
躲无可躲。
萨姆干脆闭上眼,却不料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大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他睁开眼,愕然看见他拉走的那个老人挡在他身前,浑浊的眼中生机飞速流逝。
他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怒吼一声,长剑带着风声尖啸而过,竟然直接斩下了吸血鬼的头颅。
失去了支撑的吸血鬼身体重重倒下,压在老人的尸身之上。老人浑浊的双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逝去,却依旧望着萨姆的方向。
悲痛在心口中燃烧成怒火,萨姆忽然感觉一切情绪都被隔绝,一切嘈杂都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现在只想也只能机械地砍杀,杀出一条血路,杀了所有吸血鬼!
靠近了静思室的门,一个老妇人从围裙下颤抖着掏出了钥匙。终于,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
人们且战且退进入静思室,石门又开始缓缓合拢。就在最后一瞬,萨姆拉着阿尔弗雷德向后一跃倒进静思室中,大门关上,将伸进来的吸血鬼的手碾成肉泥!
“快!把门关死!”
几个尚有余力的年轻人上前死死抵住石门,有刀剑长枪的人也纷纷将武器抵在门前。萨姆这才有喘息余地,看见地上的阿尔弗雷德已浑身是伤,在昏迷的边缘挣扎。而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瑟缩在一起。
原本容纳了数百人的庇护所,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
石门虽厚,却挡不住门外吸血鬼的吼声,和一记记重拳锤在门上的巨响。没人知道这石门能不能撑住。对于静思室内的人而言,这无异于精神上的凌迟。
角落里传来低低的抽泣生,萨姆下意识地吼道:“别哭了!”
那个男孩吓了一跳,打了个哭嗝,竟然真的压抑下了哭声,只是默默流泪。
萨姆也吓了一跳,因为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罕见的粗暴。心口处抓握一般的痛苦传来,他鼻尖一酸,走到男孩面前,尽可能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好孩子,别害怕了……”
就这样,静思室的石门在狂暴的攻击下坚持到了天明。但那幸存的三十人中,却有人没能等到。
从伤员和萨姆的口述中,萝丝拼凑出了昨晚的景象。她没有试图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加入了抢救伤员的队伍中。
面对这般景象,一切语言都太无力了。
此时,礼拜堂中也全是血腥味与哭喊声,伴随着沉重的事实,让气氛压抑得可怕。
经过了两个多钟头的奋力抢救,有的人成功脱离了危险,沉沉睡去。而有的人已经无力回天,陷入了永恒的无梦之眠。
萝丝从最后一名伤员身边站起身,垂下头,默默无言。
除了伤员,礼拜堂中的所有人都默默无言。他们在默哀,也在静静地恐慌:这种命运,会不会在明天降临到他们头上?
注1:“赫兰尼克”是hellenic的音译,意为“希腊的”,文中指古希腊神庙式建筑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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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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