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花了一点时间“指导”完这群不尊敬老师的小鬼们，抬头望向另一边刚想问悟到底在搞什么，就看见他抱小孩一样抱着人瞬间消失。

啧啧啧，这家伙当了老师怎么还跟高中生一样下手没有轻重，这样下去绝对要被人家女孩子讨厌的啊…

夏油杰摇摇头，面目和善地瞅着地上几个努力想要爬起来的学生，“好了，接下来各位是想要跟我来第二轮对练，还是跟咒灵赛跑…输了就好好接受惩罚呢？”

“还有，那个玩纯爱的小子去哪了？”

刚把人抱回教师宿舍的五条悟下一秒就察觉到颈窝处传来的湿意，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整颗心立马又被揪成一团。

怀里的少女安安静静地把头埋在他的颈侧，不声不响掉着眼泪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对不起啊，老师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不想你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杰身上。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却也真真切切地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对刚苏醒不久还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躲着也不行，待在一起又总是想逗她生气，现在倒好，一个不小心还把她吓哭了，到底该怎么办…

五条悟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哄了许久，效果为零，实在没辙了只能抱着人先坐到沙发上。

莉娅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脑子里机械般地重复记忆里见到妈妈的最后画面。

动作迟缓，浑身都是掩饰不住的虚弱，伸过来的手裹挟着死亡将要到来的冷意，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可声音却是那样的遗憾和不舍。

“对不起啊莉娅…从今以后，所有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莉娅醒来之后就可以好好去看这个世界了，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一定不会寂寞的…”

“妈妈真的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好睡吧…莉娅…”

画面慢慢远去，声音渐渐消弭，可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和疼痛。

血族是用灵魂交换永生的生物，在漫长而孤独的生命里，死亡意味着永恒的消逝，意味着世界上与之相关的所有联系都会被永远斩断。

所以哪怕有着最亲近的血脉，也一直没有办法感觉到妈妈的存在。不是因为力量不够，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她已经不在了啊。

被她骗了，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寂寞…

莉娅的手不自觉抓紧了五条悟的肩膀，像是抓住了仅剩的救命稻草。

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就算强大如他，也总有一天会像妈妈一样因为死亡离开自己，就算有灵魂进入轮回转世，那也不会再是现在的他。

那要把他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存在吗？

这个念头像种子一样在心里深深扎根，莉娅缓缓坐直身体，抬手覆上男人的侧脸。

掌心下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温度，温暖得让人不想放开，但如果把他变成血族，这份温暖就不复存在了。

少女总算有了哭泣以外的反应，都已经准备好挨一巴掌的五条悟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脸上微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蹭了蹭少女的掌心，像是一只主动认错讨好主人的猫猫。

不行的，如果他不愿意，就算强行转变成功，也只会把他变成不会思考的行尸走肉…变成那样就不会是现在的他了。

她不要那样。

哪怕再理智地做出判断也免不了失落，手刚刚放下却被男人握住继续贴在他的脸上。

“莉娅…不生气了吗？”视线聚集在少女湿漉漉的眼睫上，五条悟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生气？”慢慢从各种情绪里平复下来，莉娅开始觉得有点疲惫，要不然…想想办法重新沉睡回去好了。

“呃，因为老师做了过分的事？”

“…那五条老师之前在操场上生气也是因为我做了过分的事？”

“五条老师”这个称呼此时听起来不是一般的刺耳，五条悟被莉娅问住了，讪讪地松开少女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好半晌才闷闷开口，“是五条老师做错了，莉娅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说起来…对于他某些明显超过师生界限的举动，莉娅似乎从来没有表示过排斥呢。

虽然说有提供食物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她在情感上迟钝，但她对其他人的距离感还是很明显的。

对于同样被她吸血的杰，除了多看几眼好像也没别的事了。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底了，其他事情之后再慢慢说吧…男人紧紧环住怀里的少女，忍不住又用力蹭了蹭她的颈窝。

被五条悟的白毛蹭得脸边痒痒的，莉娅的思绪渐渐发散，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男人剃短了头发的后脑勺。

现在这个几乎到处都被人类开发了个遍的世界，哪里还有适合沉睡的地方呢？毕竟连之前深山老林的地底下都被这个家伙轰开了。

“老师去操场看看真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吧，我想自己回宿舍睡会儿。”莉娅拍了拍男人肩膀，示意他起来。

五条悟抬起头凑到莉娅脸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莉娅不会想躲回自己宿舍接着哭吧？要不就在这里睡吧，我去操场看一眼，等莉娅醒了带你去市区逛逛买买吃吃喝喝好不好？”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莉娅挪开男人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身到卫生间把脸上的泪痕洗掉。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刘海微微打湿，刚进来时眼睛周围的红肿已褪得一干二净，半点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

走出卫生间打算直接回自己宿舍，沙发上的白毛男人叹着气跟了上来，“那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反应，绝对还是在生气啊…

两人刚走到教师宿舍楼大门，就跟从操场回来、到处找瓜的某位新老师迎面碰上。

夏油杰扫了一眼女孩，除了表情匮乏，其他方面没什么异常。

着装也还算干净整洁，看来那时候在操场上应该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生什么需要喊警察来抓人的事…反倒是五条悟，表情恹恹像是吃了败仗。

什么情况，小绵羊反过来把大老虎给制住了？

莉娅没打招呼就绕过自己，身后紧跟着一声不吭同样像是没看见自己的五条悟。

夏油·瓜田里的猹·杰视线跟着两人移动，再次感叹果然还是要活久一点才能大开眼界，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悟这个家伙因为搞不定女性而吃瘪。

五条悟无视那个拿手机在背后偷拍的损友，快步走到莉娅身旁戳了戳她的肩膀，“莉娅酱别生气了嘛…老师都快愧疚得要死掉了。”

“嗯、老师承包莉娅一个月的甜品怎么样？随便莉娅想吃什么想吃多少都可以哦？”

“或者来吸老师的血也可以…”

莉娅停下脚步，目光停驻在地上随风晃动的斑驳树影，“老师不害怕我在吸血的时候动手脚把你变成血族吗？”

五条悟诶了一声，扭头看向莉娅的侧脸，一时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摇曳的树影归于静止，莉娅继续朝前走去，没理会追上来不停念叨真的假的要她解释一下的男人。

直到女孩走进学生宿舍大门，五条悟还在摸着脖子琢磨刚刚那个问题。

莉娅这是…不想吸自己的血所以故意吓他？口味变得这么快还是真被杰那个偷腥猫给迷惑了？？

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决定回宿舍找隔壁那只偷腥猫好好算账。

反手打爆了身后那只受人指使偷偷摸摸跟了一路还举着手机录视频的大眼珠子咒灵，五条悟气势冲冲地原路折返。

好累…莉娅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心跳。

至今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同类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如果世界上的血族只剩下自己了，几十年后等周围认识的人类陆续死去，又会再次变回孤身一人吧。

永生什么的…简直像诅咒一样。

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是真希打来的电话，“还在睡吗？那个蒙眼笨蛋叫人送了一大堆甜品零食过来，说有几个紧急任务要出差没办法给你。”

“我现在和阿棘他们在食堂这边，你过来一起吃饭还是待会我给你带回去？”

莉娅回了一句现在过去，起身穿好外套走出房间。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把过道映得火红，越靠近室外的温度越来越低，再过不久应该就会下雪了。

拢了拢衣领加快脚步，突然有点想念那只白毛猫猫温暖的怀抱。

站在食堂门口的众人对着自己远远招手，耳边突然响起妈妈说的那句「会遇到很多很多人」，莉娅的鼻子有些发酸。

失神片刻的功夫已经走进了食堂，像是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脚迈进了明媚的春天，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寒冷僵硬的身体都松缓了许多。

真希揽过莉娅调侃她的红眼睛加上白外套真的很像只兔子，提着好多袋子的熊猫跟狗卷在前面讨论着要不要试试食堂冬季新推出的中式麻辣火锅。

那股萦绕在心底的疲倦消散了大半，莉娅也不再多想。

死亡和永生是无解的命题，现在最先应该考虑的，是今晚的火锅里面加什么配菜…

还有怎么保护火锅不被又打起来的熊猫和真希波及。

真希：忧太的任务很难吗？怎么还没回来？

熊猫：唉，真希真的很在意忧太呢～

真希：今天没揍你是不是皮痒了？？

所以就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无解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