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孟纳赫回头看到背后说话的是自己的“主人”,也就是身着华服爱尔哈德子爵时,不由得怔忡了一下。
或许是爱尔哈德子爵身上的气质太过阴郁颓靡,又或许是他的脸庞太过贵气深邃,总之孟纳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在哪里。
这怎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境界都不一样了呢?
“爱……爱尔哈德子爵,不,不是,对不起,主人……”
孟纳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着不敢抬头看他,或许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尊贵之人吧。
空荡的大厅里只有爱尔哈德子爵和孟纳赫两个人,孟纳赫以为自己在这座房子里工作时只有在晚上读书时才会遇到爱尔哈德子爵,没想到他们的初次见面居然会如此尴尬。
孟纳赫不知所措的攥着衣角,脸上挂着心虚茫然的慌张。
面对这样紧张的孟纳赫,爱尔哈德子爵则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他操着正宗的英伦腔,抚慰孟纳赫道,“不用紧张,管家先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吗?”
“嗯……”孟纳赫心想道:有告诉啊,这不是还不熟嘛。
诚然,孟纳赫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
爱尔哈德子爵并没有逼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将他带到了餐厅用餐,然后侃侃而谈自己的身份地位。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轻车熟路,仿佛他总是需要提起。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你的职责只是为我读书。平常的时候这些佣人都不怎么会出现,如果需要,你可以敲门去找他们。”
“哦,对了,你刚才看见的离开的那个女孩叫欧文米娜,她明天就要去法国,你们最近可能不会再遇到了。”
爱尔哈德子爵调侃着看了孟纳赫一眼,手中的刀叉十分优雅地切割着牛排。
他的声音总是很好听,让孟纳赫不由得去想,若是他那天生气了,会不会还会继续用这种磁性低沉语气不紧不慢的说话。
孟纳赫时刻秉承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不卑不亢的和爱尔哈德子爵交流,虽然很多时候他表现的都那么沉默。
念在孟纳赫旅途辛劳、舟车劳顿,爱尔哈德子爵让仆人帮忙放好洗澡水为他接风洗尘后就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至此,所有人都不许去打扰这位尊贵的主人。
……这好似是一条禁令。
总之不管这间房子的主人有什么怪癖,孟纳赫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挣上自己该得的薪水,想办法回家。
他真的没有勇气面对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他不想惨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管家留给他的房间很大很干净,虽然仆人都住在一楼,但是他的这个房间显然是最好的。
可以透过干净宽大的玻璃窗看到房屋前方的街道,在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有阳光照进来,当然大多数时候赛那罗都是没有阳光的。
爱尔哈德子爵是个神出鬼没、日夜颠倒的人物,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晚上出去参加聚会,凌晨回家睡觉。
白天的时候总是不见踪影,只有在阴云几天不散的雨季才会悠闲地靠在躺椅上犯懒,那时,孟纳赫就需要捧着书不厌其烦的为他朗读着下雨天愈发泛起难闻气味的羊皮卷。
爱尔哈德子爵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比如说他听到孟纳赫读错音调以后会委婉的帮他纠正,而不会斥责他的不专业。
历时一个半月的工作,孟纳赫学到了很多。
从今天凌晨开始,大雨就下个没完。声势浩大的乌云裹挟着暴雨从北方的森林缓缓而来,不多时,屋顶就传来猛烈的敲打声。
这让躲在房子里读书的孟纳赫没来由的心安,却也无时无刻不在庆幸。
幸好,他提前找到了这份得以保命的工作。
眼前的爱尔哈德子爵像是一副懒散的没有骨头的贵“女”,慵懒地偎在躺椅上发呆。
孟纳赫放下用去去肚肚古籍,心底还是止不住的对他的赞美。
……美得不像是人类。
本来面带忧愁地躺在那里的爱尔哈德子爵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不小心打断正在喝水润喉的孟纳赫。
读书这份工作确实需要耐心,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读出来简直就像是在催眠,可这并不值得发笑。
“主人,您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
为了避免尴尬,孟纳赫如此生疏地问了一句,顺便放下手中的水杯,翻看自己手中还剩大半还未读完的古籍。
爱尔哈德子爵并没有回答,之是捂着肚子直笑,他高高瘦瘦的身材因为他笑的动作剧烈而不得不支撑在地上。
趿拉着拖鞋的脚背,皮肤青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趣事。”
孟纳赫抿唇不语,也不想过多表达自己对主人的不满,于是在心中温习一遍古籍上的内容后开始继续为爱尔哈德子爵朗读。
主人的恶作剧至此以后好像并没有停止,为了掩盖自己的失礼,他让孟纳赫换了一本极其幽默的书去读,反而不管那些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撰写在羊皮卷上的古籍了。
孟纳赫无奈至极,他既不能向主人提出异议,又不能不完成自己的工作。
——真是憋屈死他了!
英格兰是建造在沼泽地上的国家,常年大雾、阴冷无光。由于当时保暖的条件有限,所以得风湿病的人很多。
爱尔哈德子爵好像天生畏冷,在大雨稍稍停下猛烈攻势,大地逐渐泛起寒意时就命仆人生起壁炉。
这有了火炉,有了躺椅,有了红酒,怎么能没有人在读书呢?
可是爱尔哈德子爵今天不想听人读书,他想听孟纳赫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孟纳赫心里如是想到。
“敬爱的主人,我家乡住在多里。”
孟纳赫将“自己”的故事全部讲给他听,事实证明这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名中世纪少年的生活而已。
只有他知道,那沉重的真相一直都埋藏在他的心底,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变成他心中永久的痛。
时钟才刚刚走到中午,原本懒洋洋的爱尔哈德子爵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焦躁起来,这让一向显得优雅的他略微有些失态。
孟纳赫受命离开了大厅,他可以在房间里等待稍微晚一些的午餐。
这里的提供的餐饭还是很让孟纳赫心仪的,至少比他在家里吃了小半年的食物要好得太多。
孟纳赫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爱尔哈德子爵去了哪里,他对于这些本该注意的事情毫不关心。
即使他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回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可是他还是固执的想和这里的所有人保持距离,以确保自己不会逐渐对这里产生不可名状的归属感。
到了中饭吃饭的时间,女仆轻声敲门唤人,爱尔哈德子爵并没有开门。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该是“睡着了”。
若是此时有人敢进去打扰,那么可能会立马被愤怒的爱尔哈德子爵处死!
仆人之间传述的故事像骗小孩,可是孟纳赫还是在调笑之余再次在心底牢固自己对爱尔哈德子爵的距离感。
这是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妖异,让人不自觉觉得他会有毒吧。
能够被爱尔哈德子爵看上选中当仆人的,随便拿出手去都可以称得上是美人,当然除了孟纳赫。
孟纳赫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平民小孩子而已。
餐桌上,女仆们谈笑风生,嬉笑打闹着吃完了午饭,期间对孟纳赫多有调笑。
孟纳赫秉持着一个大男孩该有的羞涩,丝毫不敢做出违背自己年龄的事情。
虽然孟纳赫现在身为奴仆,可是出门走走的权利还是有的。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偷偷藏起来,本该扔掉的前一个月的报纸。
那一期的报纸上有说走到格莱纳湾的尽头,就可以看到一个简朴的木屋,木屋里面住着一位特别厉害的占星师。
占星师是一个很阴鸷的老女人,她可以实现任何人都愿望,但前提是需要奉上钱财。
孟纳赫穿上用2先令买的衣服,虽然衣服稍微大了一些,但还是显得第一次穿上新衣服的孟纳赫仪表堂堂。
……他以前都是穿大哥的旧衣服的。
雨已经变小了,可是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孟纳赫紧了紧大衣走进雨里,他要去找住在格莱纳湾尽头的占星师。
哪怕他没有足够的财物,但他还可以问问,实现自己的心愿,需要花费多少钱?
看着孟纳赫裹紧衣服走进雨里,站在厚重的窗帘后擦拭头发的爱尔哈德子爵慢慢蹙起眉头。
他现在依然可以听到孟纳赫的心声,听到他踌躇满志的想要去询问那个骗子的决心。
爱尔哈德子爵为什么知道那个占星师是个骗子呢?
可能是他活得太久了吧,在他曾经肆无忌惮缔造他的王国的时候,这些自称通晓过去未来的占星师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连在普通百姓心中占有极高地位的巫婆,对他们来说都犹如蝼蚁,更别提那些只会哗众取宠的天主教徒了。
他们就是只能骗骗别人,顺便骗骗自己,再杀掉所有阻碍自己政权的“异教徒”。
……地名错了,巴塞罗那改成赛那罗……
【背景简述】
狩猎女巫活动于中世纪末期开始出现(“黑死病”之后)。
在普通民众中巫婆的地位很高,但天主教不承认巫婆的存在。
一旦有人公开提及,将会被立刻打为异教徒。
在天主教国家,被指控使用巫术的人通常会被处决,并非所有都会被抓起来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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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美艳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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