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随意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孟纳赫向她弯腰行礼,姿势难得的标准。
刚才坐在花园里不远处的爱尔哈德子爵现在已消失无踪,可是孟纳赫真切的知道,他现在还在贵族花园的某个地方——吃饭。
孟纳赫以为,即使有一天他会丧失人性,也绝对不可能是今天。爱尔哈德子爵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后面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吸血鬼。
可是从敬畏生命到抛弃人性何尝不需要一个过程呢?他在等,等一个足够说服自己叛敌的理由。
人们总说万物皆可交易,若是禁止售卖,那就是付出是代价还不够。
不管孟纳赫是怎样进行心理斗争,反正爱尔哈德子爵是吃饱餍足了。他环抱着死人的尸体,半躺在秋千椅上慢慢晃。
孟纳赫缓步向他走来,爱尔哈德子爵不知道他还想朝自己询问怎样一个答案?
其实是他理解错了,孟纳赫来找他,只不过是想过来看看他怀抱里的女孩是不是达勒阿黛儿,那个穿着天青色华服的姑娘。
爱尔哈德子爵看着孟纳赫舔着个大脸过来找他,忍不住开始奚落。
“饿了吗?你来晚了,我这里已经没有食物了。”
孟纳赫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他,查看完不是达勒阿黛儿后转身就走。
爱尔哈德子爵着实受不了他这个死样子,他就不明白了这个破小孩到底哪来那么多小心思,饭都送了嘴边了怎么就是不张嘴?!
“你够了!”
爱尔哈德子爵终于忍无可忍,将怀里已经死去的女孩粗鲁地扔到地上后愤怒地过来找他,狰狞的表情打碎了他一向和蔼的性格。
一拳头打在孟纳赫的肩膀上,孟纳赫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爱尔哈德子爵终于说出憋在心里一晚上的话。
“你知道你以为的幸福家庭背后到底都是怎样腐烂的罪恶吗?!你看到的那个漂亮小妞她快要被落魄的父母嫁给有钱的大贵族以保全自己的地位了。而后来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他的丈夫在外乱搞私生活混乱,和每一个寡妇有染。”
“那你以为她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堂堂的贵族夫人恨不得每日里都钻进天主堂里找神父忏悔,可是出身在圣神罗马帝国的大教堂里的红衣主教和教皇能是好东西吗?他们世世代代豢养的娈/童和ji女恐怕比你这辈子要杀掉的人都多。”
“你总是替他们即将失去和已经拥有的幸福生活而可悲,可是谁又在乎你饿到发狂的肚子忏悔?在她们还活在幸福中的时候杀掉她们,怎么就不是对她们的馈赠吗?”
“我们是最接近于神的人,我们对于人类所有的怜悯都是他们所乞求的,难道不是吗?!”
就在爱尔哈德子爵大发雷霆的时候,平整草坪所联通着的如帐篷般高大的草丛灌木里,突然传出惊呼声。
不管他们听到了多少,联想到地上的死人总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爱尔哈德子爵想也不想的冲过去扭断惊呼着的脖子,可是还是跑了一个小姑娘——是达勒阿黛儿。
她没有时间惊呼,孟纳赫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没有丝毫的卡顿迟疑,没有一刻的驻足呆滞,就这么自然而然,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
是啊,为什么不能本该如此呢?
孟纳赫只不过在下意识之间选择了兽性、弃守人性而已。毕竟成为吸血鬼后,人性已再不能够带给他什么好处,甚至连让他能够吃饱饭都保障不了……
被强行扭断的脖子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姿势耷拉在胸前,孟纳赫突然感觉饿了。
你看,当一个人站在至高处的时候永远可以当仁义道德的卫道士,可是当他双手沾满鲜血时才会感觉原来这一切都不过如此。
吃饭和犯罪一样,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难道不是吗?
爱尔哈德子爵对于孟纳赫的上道很欣喜,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再出场了,只需退居幕后。
陡然开悟的孟纳赫此时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就像一头潜伏在夜色里的黑豹蓄势待发,又像一只偷渡到人世魅惑人类的恶魔,邪肆的像极了游荡人间的堕天使。
“……下一个会是谁呢?”
爱尔哈德子爵躲在夜色里,跟着孟纳赫丢下女孩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哦,亲爱的王子,慢慢的往前走吧,前方有食物、前方有女人、前方有财宝……前方有你想要的一切。你已经慢了许多,但我不介意多等你一会儿,你可是我千辛万苦寻找到的有趣的灵魂。得到你可以让我的余生不再寂寞,我可以伴着你走过许多岁月,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得了吧,谁管他呢。总之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那个和孟纳赫搭过话的美丽妇人正在灯光边缘处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他们形态亲密,动作逐渐趋近于越界。
不经意看到孟纳赫跺着慢慢腾腾的步子从阴影处走过来,男人吓得整理了解开扣子的衣服离开。
孟纳赫今晚穿着的礼服颜色是黑色的,他衬衣纯白,领巾却是暗沉的红。这是当时流行的大多数贵族的穿法,只是孟纳赫不是贵族而已。
他是吸血鬼家族里少有的平民,只因为他有趣而已,才能入选成为不死亡灵中的一族。即使这并不如他所愿,即使永生有时并不美好。
贵妇人此时也放下了她的恭良娴静,既然不小心被孟纳赫看到,她也是大大方方的拾掇好刚才被扯坏的裙衿。
“你家长辈没有告诉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应该怎么办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贵妇人原本带着气恼,她的黑色轻薄丝质披肩已经被揉搓的不复当初形状。
孟纳赫哪里管她现在说了什么,只在她面前慢慢站定后按照贵族礼仪亲吻她的手背。
“夫人,请允许我……冒犯您……”
还不待贵妇人多做反应,孟纳赫就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的眼睛,将她拥抱在怀里。
那个吻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顺势向下逐渐亲吻她的脖颈。
妇人的脖颈很娇软,青年的胸膛伟岸,可是那个吻却并不悠远绵长。
孟纳赫并没有像爱尔哈德子爵一样虐待猎物的习惯,他温柔的把贵妇人放在最近的长椅上,然后合上她逐渐丧失聚焦的眼睛。
爱尔哈德子爵当然不会放任他的小徒弟继续这幅儿女情长的死样子,一边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一边意气风发构建他们的宏伟蓝图。
“我们可以再在这里呆几天,等待不下去后再去巴黎。喔,我忘了,我们还答应了欧文家族的宴会。那行吧,我们可以好好再玩几天,然后在人们逐渐发现之前,即刻动身去巴黎怎么样?”
孟纳赫用手粗鲁地擦掉嘴边的献血,他并没有搭理爱尔哈德子爵所说的话,只是时有时无的回味刚才品尝到的味道,眼里凶光闪烁。
爱尔哈德子爵当然知道孟纳赫现在的心中所想,停下往前走的步伐后,他一把扭过孟纳赫的下巴。
“……嗯,很好,保持现在的理智,今夜好好玩。”
从坐落在不远处郊外的山庄出来,驾车的马夫把爱尔哈德子爵和孟纳赫送到一个人数众多的ji院。
这里可比刚才的宴会好玩多了,即使爱尔哈德子爵更爱吸食贵族鲜血的癖好多一些,但有时候和ji女玩耍也是一种不错的乐趣。
放荡且热情,这里的女人可比那些锁在深闺大院里的姑娘有趣多了。
已经热闹了好一会儿的夜场现在还未散去,那些商人大款甚至还在酒精的催促作用下做出许多疯狂举动。
很显然,这场颓靡的晚会才正至酣处。
故作夸张的舞姬撩起层层叠叠的裙子,有长不大的小人从地下钻出来扮鬼脸,有跟随鼓点舞动跳跃的音乐人,还有已经抱着酒瓶烂醉在地上的酒鬼。
这一切犹如浮世绘般的景象落在孟纳赫的眼里即让他觉得惊骇,又让他极其熟练的接受。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生长在这片地区,年少时就继承这里的历史。又或许是在连日的怪诞冲刷下,他已经不会再被这些平庸无奇的场景吸引。
孟纳赫撩起一个ji女的裙子伸手去摸她的细腰,ji女巧笑着发挥她熟练的吻技,可是奈何孟纳赫志不在此,倒是浪费了她的一片深情。
尖牙咬破肌肤的声音是那么美妙,孟纳赫听着这声音就觉得嘴馋,但是他已经逐渐感觉到饱意。
此时他是在一个较为安静的房间,外面吵闹的声音犹在耳边,怀里的女人已经死去。
爱尔哈德子爵静静的等待孟纳赫吃完他的加餐,想要再给他上一门课。
“天要亮了,你知道这对我们来说代表着什么吧?”
爱尔哈德子爵表示自己一定没有忘记过告诉他这件事,他觉得孟纳赫既然是百年之后的人,一定会知道这些。
孟纳赫还是不乐意回答他的话,他就静静靠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爱尔哈德子爵看。
“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我,还有多少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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