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餐馆灯光柔和，木质桌椅映着暖黄的光。

薇薇笑着打量塞米尔，不知是不是为了融入餐厅的氛围，他今晚竟然没穿神父服，而是普通的大衣和薄毛衣。

“怎么，今天不扮演神父了吗？”

镜灵端着微笑，将大衣妥帖挂起：“嗯，我们今天随意点。”

薇薇有些意外。

随意点，是什么意思？

好奇涌上心头，感觉今天神父大人好像变得主动了？

不多时，服务生端上热气腾腾的血肠和面包。香气混着香料的辛辣味扑面而来，颜色深沉，切面细腻。

薇薇眼睛一亮：“这就是欧洲血肠？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入口的瞬间，她眉毛一挑，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嗯！好吃！比我想象的好吃多啦！”

塞米尔也切了一块，动作优雅得一丝不苟。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着浅浅笑意：“喜欢就好。”

薇薇捧着叉子凑近，低声打趣：“没想到神父大人还会推荐我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你只吃清汤寡水呢。”

塞米尔的耳尖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声音却依旧温和：“偶尔尝试一点不同的，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扭头问服务员要了一扎餐厅自家酿的葡萄酒，给薇薇斟了一杯。

“尝尝，他家酒果味很浓，说不定你会喜欢。”

薇薇狐疑地看了眼对方，还是端起品尝一番。随即，眼神一亮。

“好喝！是我会喜欢的味道！”

伴随着主餐，一整杯红酒喝下后，薇薇脸颊略红，带着酒意问：“怎么之前都没见你带我吃过什么美食呀？我看你吃饭都很糊弄。”

镜灵依然垂眸稳稳切着盘中食物。

“偶尔也会稍微犒劳一下自己。”

它惯是个会享受的，活了那么多种人生，各地美食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和一直克己的神父截然不同。

虽然接手了塞米尔的人生，但它不见得要完全复刻他的所有点滴。

除非……

镜灵抬眼，对薇薇温和笑笑。

除非，有它非常感兴趣的事，或人。

脱下神父服的塞米尔，整个人看着轻松不少。此刻，二人之间没有了身份的隔阂，只是两个出来享受食物的普通人。

薇薇看着他认真切血肠的模样，忽然心里一动。

她支着下巴，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跳有那么一瞬加快。

她忍不住轻声笑出来：“神父大人，你这样子，好像……比平常更可爱了。”

塞米尔的手指顿了顿，明显有一瞬僵硬，随即抬眼，碧色的眼眸里浮上一层微热。

“你……你也很可爱。”

说完他别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大口红酒。

薇薇偷笑，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心情忽然前所未有的轻快。

她当然可爱啦，不过能让神父大人亲口承认，她感觉自己都快飘起来了。

薇薇再次拿起红酒缓缓倒入高脚杯，晶莹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深红的光泽。

她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唇角扬起笑容。

“你好懂我，这味道真合我口味！”

镜灵看着她的神情，弯了弯眼睛，忽然开口：“血族……会醉吗？”

薇薇歪了歪头，想了想，随即坏笑着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呢。要不要……今晚试试？”

塞米尔失笑，轻轻摇头：“还是别了吧。不过，血族靠吸血为生，吃饭算怎么回事？”

薇薇耸耸肩，手里转着酒杯，轻快道：“吃饭对我当然没用，只是我自己好奇罢了。而且，人类的食物，味道倒是真的不错。”

塞米尔的指尖在酒杯壁上轻敲了敲，仿佛不经意地问：“那……你下一次吸血是什么时候？”

“不着急呀，前段时间才在路卡那里喝过一顿饱。”

话音一落，薇薇忽然想起上次她对于塞米尔血液味道的困惑。

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了一丝犹疑：“下次……不如安排一个教廷的自愿者吧？”

她需要尝尝其他神职人员的血味道如何。

她轻轻摸了摸鼻尖，像是在掩饰道：“要不然我又把你喝晕过去，或者喝到你生病就不好了。你上次可还发烧了呢！”

镜灵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它的血与塞米尔不同，若被她发现异常，伪装必然会出破绽。

它面上先是装出几分惊讶，随即缓缓点头：“好。”

语气平稳，仿佛只是体贴地应了她的请求。

薇薇见他答应，心里反而轻快了几分，举杯笑嘻嘻地碰了他一下：“那就这么说定啦！”

塞米尔唇角含笑，与她轻轻相碰。

酒杯里，深红的液体在灯下荡漾，像是无法言说的暗示，逐渐扩散到心底。

餐馆外，夜风带着淡淡的凉意，街边的灯火映在河面上，粼粼波光随风轻晃。偶尔有游船驶过，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

薇薇喝得有些微醺，脸颊泛着薄红，步子轻快，脚底却有点虚浮。

镜灵适时伸手，半是自然半是刻意地靠近。

“晕了吗？要不……肩膀借你靠一下？”

薇薇含笑仰头，大大方方揽过塞米尔，顺势倚在他的肩头。

酒意让她的心防松弛，她轻轻叹息一声，觉得这样十分惬意，甚至把双手环上了塞米尔的手臂，紧紧抱住。

夜色下，二人并肩而行，影子在河岸的石板路上被路灯拉得修长。

“薇薇，你醉了吗？”

塞米尔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温柔探询。

薇薇摇头，语气带着点娇憨：“没有。”

“今晚尽兴吗？”

“嗯，很开心。”

薇薇笑眯眯的，眼睛被河面上跳动的灯火映得格外明亮。

塞米尔缓缓伸出手，指尖试探着靠近她的手心，然后轻轻覆了上去。

薇薇有些惊讶，却没有抽开，不清醒的头脑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下意识地，十指交缠。

微醺的笑意在她唇角荡开，她就这样挽着塞米尔，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

他的手心很热，甚至他的心跳都过于清晰。

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薇薇心底悄然泛起一丝甜蜜，手指又握紧了一些。

夜色下，薇薇笑眯眯依偎在塞米尔肩头，环着他的手臂。

微风吹过，她的红发轻轻扫过塞米尔的颈侧，带着酒香与温热的气息。

两人十指交握，如一对沿着河岸缓缓而行的恋人。

远处的钟声敲响，灯火在水面摇曳，气氛温柔得近乎梦幻。

而在镜灵体内，真正的塞米尔猛然醒来，就看见这幅景象。

眼前一切过分清晰，薇薇的笑容，她微醺的眼神，她轻轻依偎的姿态。

还有二人交扣的十指……

可他完全动弹不得！

全身像被冰冷的锁链缠死，肌肉、血液、骨骼都不属于自己。甚至连嘴巴都被无形的力量封住，想要呐喊，却只能发出窒息的哽声。

【薇薇！！】

他在心底竭力嘶吼。

外面，“自己”的手正被薇薇紧紧握着。

那让他魂牵梦绕的温度，如今却是由镜灵享受着。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窒息。

薇薇从未这样坦然依赖过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薇薇把所有的信赖、所有的依靠，错付给那个虚假的“自己”。

心底的呐喊一遍又一遍，痛苦不堪，可又无能为力。

【不！薇薇！那不是我！】

镜灵静静注视着他的挣扎。

随后，仿佛被愉悦到，它轻轻笑了。

【看吧，神父。】

【你不能拥有的，我偏要替你拥有。】

【禁忌的爱恋，比任何驱魔都更有趣。】

塞米尔睁大双眼，对着镜灵心里大骂：【你混蛋！你无耻！你这是在玩弄她！】

镜灵笑声回荡，阴冷而放肆。

【这算什么，我还能……做的更多。】

这时，镜灵忽然止步。

他看着薇薇的侧脸，声音低低的，带着试探与真挚：“薇薇……如果我不是神父，你还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这句话像突然落下的石子，打破了夜的平静。

薇薇怔住，抬眼望向他。

他眼神澄澈，眉宇间带着一丝脆弱与不安，像是害怕答案，又渴望确认。

而在镜灵体内，真正的塞米尔死死挣扎。

【不！薇薇！】

【不要回答！那不是我！】

可他的声音被封死，传不出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胸口被切割般的痛撕开，鲜血淋漓。

而薇薇却在夜风中低低笑了，眼神闪烁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她先是咧嘴一笑，眯着眼坏坏地调侃：“哎呀，神父大人，你这话问得，好像在跟我告白似的。”

“塞米尔”的耳根更红了，眼神却依旧认真，静静看着她。

薇薇被他这样盯着，也不知是酒意还是夜风，让她脸颊泛起红晕。

她赶紧转开视线，仰头望着河面上晃动的灯光，声音轻轻的，像是不经意地随口而出：

“不过嘛……不管你是不是神父，我好像都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脑袋有些发昏，她下意识地伸手挥了挥，笑着掩饰：“别多想啊，我只是说……有你在，挺好玩的。”

“塞米尔”安静地看着她，唇角带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泛起得意的暗光。

而在他体内，真正的塞米尔却彻底僵住。

【薇薇……】

【你竟然……】

巨大的甜美，瞬间涌上心头。

他的这段感情，好像也并不是无疾而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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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被偷走的人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