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起的前两分钟，向卿语带着早餐出现在了阶梯教室。

她拾级而上，直直地朝着倒数第二排走去，路过小声的窃窃私语，路过很多人八卦的目光。

刚一坐下，周秋宜就凑了过来。

“向卿语，我昨天去你宿舍就没找到你，你昨晚又被秦年那家伙勾走了？”

周秋宜假意掐了掐她的腰，没想到向卿语立马“嘶”了一声。

“周秋宜，你轻点儿。”

周秋宜手指一顿，一番猜测，皱起了眉。

她没有听话，还使力又捏了捏，在看到向卿语疼到忍不住躲开的时候，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向卿语，你是不是又没把持住？”

向卿语否认：“别乱想。”

是早上挤公交的时候撞到了椅子，磕出一块儿淤青。

她小声地解释着。

周秋宜赶紧松了手，皱着眉：“怎么挤公交过来啊，秦年那个渣渣没早起送你吗？”

从那家伙变成了那渣渣。

向卿语说：“闹掰了。”

周秋宜捧哏：“真的假的。”

捧完以后，周秋宜自己先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

向卿语这话从小到大不知道对她说过多少次了。

每一次秦年考试比她好，她都会说一句“闹掰了”，可实际上，向卿语哪一次有兑现过？

向卿语强调：“是真的。”

周秋宜没信，但还是竖了个大拇指鼓励：“干得漂亮，你早该把他甩了。”

周秋宜和向卿语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读的是同一个学校普高部和国际部两个不同校区。

她们不在同一个圈子，家境也差距很大，刚认识彼此时，因为性格南辕北辙起了许多摩擦，这么多年下来，却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周秋宜清楚向卿语和秦年之间复杂的恩怨，说话也就少了很多顾忌。

向卿语撑着下巴，侧头看着她，转移话题：“你个学计算机的怎么来上我们美术的专业课了？”

周秋宜嘿嘿一笑：“今天没课，打算守着我们卿卿。”

向卿语搓了搓鸡皮疙瘩：“周秋宜，说人话。”

“……帮我个忙。”周秋宜把书包递给了她，里面装了许多包装精美的昂贵零食，就差没把贿赂写脸上了。

向卿语狐疑地接过，捞了捞，发现都是她平时常吃的牌子：“说。”

周秋宜挎着向卿语的胳膊傻笑，哄着她：“你先答应我再告诉你。”

向卿语很干脆地答应了。

不过——

“零食你留着自己吃，中午陪我去吃顿饭，你个大忙人每天都找不着影儿，整个淮大就我没有饭搭子。”

周秋宜噗嗤一笑：“多大的人了还不能自己吃个饭了？”

向卿语将零食全部塞进她的书包里，算作打包，“啧，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吃饭，不行吗？”

周秋宜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行行行，你说了算，今天中午我们就去约上，行不？”

向卿语也比赞：“行得很。”

最后一分钟仍旧有不少同学刚刚踏入教室门槛，讲台上的老师催促着：“快坐好，我们点个到。”

铃声响起，学习通签到。

向卿语拿起手机，签到，随即看到了秦年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中午一起去吃饭，我去教室找你。」

向卿语打字：「有约了。」

而一旁的周秋宜则是悄悄摸摸凑了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所以，你真的答应帮我的忙了？”

向卿语也凑近她，像高中以前在教室里做同桌时说小话那样，几乎脸贴脸——

小声说道：“当然了，做我的饭搭子，待遇很好的。”

周秋宜露出了微妙的笑。

“向卿语，这可是你说的。”

“别反悔哦。”

“不反悔。”

*

话说早了。

向卿语站在树荫下，和那天表白的帅哥学弟面对面，忍不住生出一种逃窜的冲动，好像背后又有双眼睛在盯着。

如芒在背。

周秋宜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笑着介绍：“这是你的直系学弟，莫程昱，我们的另一个演员。”

周秋宜这学期选修了视听语言，期中作业是拍一个五分钟之内的短视频故事，不限主题。

小组里的其他成员已经写好了剧本，也有人负责后期剪辑，素材拍摄部分就交给了周秋宜。

她喜欢摆弄相机一类的东西，之前在学校里总是借着向卿语带来的相机玩，学了很多，应付一下绰绰有余。

周秋宜又笑着对莫程昱介绍道：“莫程昱同学，这是你们绘画专业的大神，大三学姐，专业第一，向卿语。”

莫程昱说：“我知道。”

向卿语避开莫程昱的视线，无奈地问周秋宜：“你不上网的吗？”

周秋宜说：“我当然上。”

最近莫程昱的表白视频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因为情形太过雷同，连带着向卿语之前当众“表白”秦年的事情又被人拿来说了。

论坛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向卿语对着周秋宜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所以是故意的？”

没等向卿语撂挑子走人，周秋宜赶忙补充道：“我能找到的外形符合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就是你们两个，不能换，不想换。”

向卿语扫过莫程昱专注的眼神，平移着肩膀着凑近周秋宜，歪头，小声控诉道：“周秋宜，你欺负老实人！”

原来是知道这样，周秋宜才会给她买那么多昂贵的零食贿赂她。

那她还装什么装，不如收下零食，再缠着周秋宜陪她吃午饭，做个既要又要的女人才好。

向卿语在心里咬手帕。

而莫程昱依然全听见了，微微低着头，看着向卿语：“学姐，我都已经澄清了，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这个，只是因为我刚好欠了周学姐一个人情。”

周秋宜挠挠头：“莫成语，我俩不是前几天才认识吗？我主动找你的，你什么时候欠我人情？”

莫程昱表白的时候，那种青春又羞涩的氛围，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巴。

导演选角还有讲究呢，周秋宜当即决定演员非他们两人不可。

莫程昱被戳破，脸红了红，不敢看向卿语，只是对着周秋宜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不是成语，是程昱，前程似锦的程，昱昱生辉的昱。”

周秋宜又捧起来了：“好名字！”

向卿语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默默往一旁退去。

“你干嘛呢？”周秋宜眼疾手快地把人拽了回来，推到莫程昱面前，笑嘻嘻地说，“两位主角大人，你们先联络一下感情，等我一下哈。”

联络感情……莫程昱更害羞了，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拉开距离。

周秋宜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爽快地拍了拍手：“对对对，记住了，一会儿开头的搭讪就是这个状态！”

向卿语默不作声，专注地盯着周秋宜的侧脸，从那上面看到了无比的坚定，坚定中透着几分即将大展拳脚的兴奋。

也是，周秋宜以前说过，她的梦想是当一个讲好言情故事的导演，可高考毕业后，志愿还是填报了计算机。

向卿语一拍手，很配合地说道：“来吧，任凭吩咐，早点拍完让我们周导早点收工。”

周秋宜立马拿出了自己好不容易从摄影部借来的设备，利索地开始了手中的准备工作。

向卿语盯着莫程昱红红的脸颊，脑海响起的却是秦年故意勾引人时的清冷声线。

“莫程昱，你为什么喜欢我？”

向卿语忽然发问，既是找话题，也是真的好奇。

就这样打了莫程昱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是脸，莫程昱连脖子根儿都红了。

向卿语忍不住拿面前这张脸和秦年做对比。

他们两个人的外形完全是不同类型，秦年的一张脸，攻击性很强，要靠一副眼镜才能遮住些许。

而莫程昱的嘴角天生翘着一些，眼睛温软得像小绵羊，又从内而外地散发出阳光气息。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莫程昱见到向卿语的注意力已然飘走，赶忙回答她，忍着害羞：“喜欢有什么理由，我就是喜欢。”

“咳，咳咳。”

向卿语震惊一瞬，思绪回笼。

这发言，太霸气了。

和秦年那个不会说话的王八相比，简直甩了八条街。

但是，向卿语可不信这些：“喜欢怎么会没有理由？”

在她看来，喜欢是明码标价的，人不会没有缘故地就为另一个人着迷。

莫程昱说：“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天你上台发言，演讲很专业，闪闪发光，是我很向往的模样。”

艺术生大多性格鲜明，鲜明到极端的程度，要么极端外向，要么极端内向。

向卿语是第一种。

而在遇见向卿语之前，莫程昱是第二种，他在操场上唱歌，也是为了练胆子。

他从小到大都安静腼腆，上了大学以后才有所改变，更希望以后能像向卿语在演讲台上发言一样，面对陌生人游刃有余，毫不怯场。

“演讲稿是秦年写的，我就是个照着念的，给你们新生演讲能赚综测分数，我只是为了评奖学金。”

向卿语语气平淡地打破少年的幻想，带着一种想要把他正在倾泄的喜爱逼回去的意味。

她主动暴露了她和秦年之间关系并不一般，只为了按下一颗朝着她扑通乱跳的心脏。

“我知道。”

莫程昱依然是这一句。

“学姐，这些说明你积极有上进心，还会赚奖学金，已经胜过很多懒怠的同学了。”

“还有，你不用提起秦学长，我知道你们之间并非普通同学关系。”

“但我还是喜欢你。”

莫程昱当然都知道。

每次他要与向卿语偶遇，总会被忽然出现的秦年截胡，所以一直到现在，向卿语都对他本人没什么印象。

最近的一次距离，是他和向卿语一起做篮球赛的志愿活动，向卿语接过了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说了声谢谢。

秦年也在，打球中场休息，坐在观众席的前排，目光从他的身上淡淡掠过，漫不经心。

然后，一双眼睛落向卿语身上，直勾勾地，带着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威胁意味。

莫程昱还看到，向卿语对上了秦年的眼神，唇角抽搐两下，似乎对秦年很无语的样子——

可她又纵容着秦年的占有欲，乖乖走到了女生那一队，和别的男生划清界限。

而后，向卿语只顾着在手机里发语音跟秦年解释，从始至终，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到。

莫程昱那时候只觉得，秦年真是个又当又立的东西，拒绝了向卿语的当众表白，还恬不知耻地占着她的心。

就是因为向卿语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得寸进尺，毫无羞耻之心。

所以，他决定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