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太阳还微醺着,天边像未开花的荷包蛋,一切是湿润温热的。一幢幢小房子,一排排杨柳在晨风里飘舞着。几个年轻人穿着拖鞋,笑得脸都要掉了,兴冲冲地往河西去。
不一会儿,三两结群的人断断续续地往西边去,声音也越来越大,树上的鸟盯着马路看了几秒,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估计声音太大,对面楼上有人赶紧关了窗户,恍惚间,看到她乌黑顺滑的头发,模样倒是没看清。
“小木,看看你魏姐醒了没?”院里,章南怀里抱着洛洛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木撇了撇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朝章南嘟囔一声:“每天都是她最慢,王姨的孙子都比她勤快。”
“魏涞是客人。”章南还是低着头,嘴角挂着笑。
“我看你是对她别有用心。”小木接了句。
章南脸色立刻变了,双眼望着她,那目光还是沉静的,但深邃,要把人吞了进去。
糟了!
小木心里一颤,讪笑道:“开玩笑的嘛,章哥别生气哈,我去喊魏姐。”
章南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显示未读信息是他的未婚妻林辰的,简简单单的一句——早安!(小太阳表情包)。
他也回复了一个早安。(小太阳表情包。)
小木来到门前叹了口气,不到三秒的时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声音嗲的她都觉得自己恶心了。
“魏姐呀,要不要起来呀,饭菜要凉了呀,趁热吃好吃。”
里面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女声:“再睡半小时,刚才楼下吵死了。”
小木心里又是一惊,魏涞不会是听见了吧,而后她又很快冷静下来,自己声音很小啊,再说又没骂她,说的都是实话。
她又接着道:“魏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一年一度的淌水节,从早上趟水,来年还可以顺风顺水呢!”
魏涞拉着长音,懒散地嗯了声,便没了动静。
天还没完全亮,走廊开着灯,地下的影子像按了暂停键,光是死的,小木的手僵在空中,放下了,她心里想着:爱去不去,花店爱去不去,淌水爱去不去,她才不要得罪人,还不如去和朋友看场电影。
想罢,小木便下了楼,是从小门出去的,正门的院子里,章南在守着呢。
不一会儿,太阳成熟了些,走廊的灯没了用处,屋里的人也醒了,传来水流声,魏涞在洗漱。
洗完漱,简单地化完妆,斑痣遮不住索性也不遮了,像现在她对待所有的事物都是管它呢。锁好门,下楼梯时,她看了一眼手机,此刻才八点,平常她也都是九点起来,才去花店的。
之前她一直在搬花,至于为什么要去花店做销售呢,因为她没钱了呀,不过她没打算长干,章南工资是日结的,本来章南开的小花店是送给他未婚妻的,不要员工,看她无所事事,整天呆在屋里,就让她试试。
旅店的饭菜也很简单,当地的特色,吃不惯可以出去吃,这也是废话,出去吃还是特色。
魏涞为了省两个钱,每天都会在这吃饭,吃饭的人没几个,都是大叔阿姨,年轻人没有天天吃的,魏涞也不会在乎这个,吃饭的时候她会对着桌子发呆,会忽然想起杨均之,想着想着会忽然笑出来,笑着笑着,心里像断了线,一片怆然迷茫,他们俩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似的,这段感情到底算是什么呢,露水情缘吗。
从何而谈,算是露水情缘。
魏涞低低地哼了声,又继续平静地喝着汤水。
“魏涞,吃完先去小溪?再去花店?”这声音醇厚性感。
魏涞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淌水节,要踩水吗?”
章南嗯了声。
魏涞:“我自己去就可以,我在的话,你和你女朋友不太方便”
“她现在不,”章南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我得负责。”
这句话听着有些许奇怪,魏涞没往心里想,思考了几秒,说:“那我给林辰说一声吧。”
十点钟,林辰来了,她茶色卷发,咖色风衣,紧身牛仔裤,惹眼的是脖子围了一个天鹅蓝的丝巾,显得脖颈又长又白,温柔优雅。
两人倒是般配。魏涞心里想。
林辰先打的招呼,把旅店暂不开业的牌子拿出来,便去茶山了,这也是很随性啊,魏涞心里又想,她现在观望琢磨作风倒有点像杨均之了,不知道杨均之像不像她。
茶山地势崎岖,因地制宜,种的都是能适应当地土壤气温降水的水果植物,每年一度的趟水节,是在山脚处的小溪举行的,这里的水并不深,再深,安全意识也是有的。
魏涞跟在他俩后面,时不时向四周看,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和阿华,孟斐阳捉兔子,想起来还挺美好挺有意义的。
“这有野兔吗?”她问。
“啊?”章南回过头,反应过来,笑了笑:“野兔倒没有,家兔有,想养?”
“想吃。”魏涞说。
林辰噗哧捂住嘴巴,笑了笑,说:“魏姐嘴馋的话,一会我们买一只。”
“也不是真想吃。”魏涞轻声回道。
章南看了魏涞一眼,林辰看了他俩一眼,挑了挑眉。
这个季节,草啊花啊,都没有,茶山是漫山遍野的黄色,唯有那溪流是清澈透明的,依稀可见溪底的小石头。村民穿着绚丽的民族服装,手拉手,围成一个圈,等待新人的加入。
“走吧。”
林辰对着魏涞说。
两人把章南丢到了后面,章南叹了口气,竟也跟着笑了起来,跑了过去,站到了末尾。
他们仨来得不算晚,人悄悄来一个,又来一个,大概是时间差不多了,领头的中年男人嗓音洪亮地唱了句什么,周围的人也跟着唱,魏涞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只觉得耳朵震得痒痒的,后面的人把水踢在了她的腿上,缓缓的,她从慢慢走,变成了慢慢跑,把水踢在了前面的人身上。
于是,整个山间回荡的都是欢悦的歌声。
还挺有意思。
这淌水节还不错。
——【这淌水节不错】
魏涞盯着这行字,迟迟没点发送,发送后,杨均之会回什么呢,她不想知道,可能是害怕知道。
“怎么了,看你皱着眉头。”章南拍了拍木桩上的灰尘。
魏涞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冷淡的像冬风:“关你什么事情。”
章南也不生气,望着溪对面,眯着眼睛笑,像个慵懒的猫,问她:“那不问了。”
“我发现你这人很奇怪,”魏涞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你女朋友身边吧,章老板?”
章南长长地呼了口气:“不讨你嫌了。”
魏涞头都没抬,嗯了声,举起手机,拍了组照片,点开杨均之的头像,发送完成,她呼了口气,转而看着天,想发就发,自己开心最重要。
溪那边,林辰弯起身子捡起石头,投掷水中,一个,两个……五个,噗通一声沉入湖底,水影颤了颤,荡起一圈又一圈。
她拍拍手,莞尔一笑,偏头看向走过来的章南,问:“怎么样?”
章南无奈地拉起嘴角:“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可能追到魏涞吗?”
林辰俏皮地眨起眼睛,说:“婚约你也是知道的,我可没办法啊,你自求多福吧。”
“现在能打几个?”章南略过刚才的那个话题问她。
“最多七个。”
“还成,比我厉害。”
“章南,什么叫还成,今天叫你看看什么是差距。”
章南回头看了一眼,魏涞还是坐在石头上,眼神平静自然,不知在看什么,看空气还是看山,他不懂,也没心思在给林辰什么打水漂,但也不想拒绝,毕竟有好几年没玩了,心里痒痒的,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林辰开口了。
“不想玩就不玩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我看看我能打几个。”话未落,章南已经蹲在地下了捡石头了。
林辰看着他宽厚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微微一笑,扬起脖子说:“打不过我。”
“那试试。”章南掂掂石头,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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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左右,后厨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几个人坐在油桶上,刷视频,打游戏,柜子前的手机响了,去后厨唠嗑的李宝熙看到是杨均之的手机,眸子亮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扫了一圈周围,明知故问:“谁的手机呀,一直响。”
谢宥应了声:“看着是均之哥的。”
“那我给他送过去。”她清理嗓子,蛮不在意地语气地说:“那我给他送过去。”
“你知道他在哪?”谢宥又说:“在后院拔萝卜,他看着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小心点吧。”
“谢谢啊。”李宝熙快步而出,出了门,步伐放缓,抿了好几下嘴唇,从兜里掏出那部不属于她的手机,想看看是谁发的信息,她看到这个两个字的人名,心猛缩,像皮球霎时松了,缓缓地难受。
女生第六感是很准的,这个魏涞和杨均之肯定有事。
但他们没在一起,不代表她不可以追杨均之,这么优秀的男生,得把握住,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她看到了杨均之,光打在了杨均之的头发上,衣服上,因为他好看,所以光刚刚好,李宝熙笑笑,步伐轻轻的,站在他身边,拂了拂刘海:“杨老师,你的手机响了。”
杨均之嗯了声,便打开手机,眼神忽然有点慌乱了,但很快平和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宝熙,声音温逊:“谢谢,前厅要来客人了。”
李宝熙看到他没回信息,把沾上泥巴的手机揣在了兜里,心里有点高兴。
“那我去忙了。”她说。
杨均之没理她,拔完萝卜,清洗萝卜,切萝卜,再打扫院子,就是忽略那条信息不回,他现在心情有点乱,准备等会再回,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还真给忘了。
他没忍住自己的骚操作在床上笑了会,才打开微信。
魏涞发的图片还挺有意思,一些人手牵手像个火车。
他低着头,认真发信息:【你怎么没参加?】
对面秒回:【参加了,我当时在拍照。】
杨均之又弯唇了,她知道他在担心她什么,担心她又和以前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他们总会有一种默契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很甜,越是这样,他心里越害怕。
害怕魏涞会不会嫌弃他左耳失聪了,这个问题,这些天,他一直在回避魏涞,在心里想了很多次,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他介意自己配得上魏涞吗?尤其是知道,魏涞身边还有个男性,有未婚妻的男性接近一个女租客能有什么好心思。
杨均之又敲字:【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找到路的?】
魏涞:【和章南,林辰一起,林辰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房东未婚妻。】
打视频吗?
窗户没关,后脑勺一激灵,杨均之把信息删了,对方显示正在输入,又消失,又输入,他侧身等着,过了一两分钟,消息回来了。
【店里生意很忙吗?】
杨均之以为魏涞是在担心他累不累,打字:【还行,下午更忙。】
他等待魏涞的信息,魏涞信息发过来的时候,他目光暗下来,笑容僵在了嘴角,这么多天没联系了,没说几句就消失了,现在的魏涞到底对他是什么意思。
晚上好!两天一更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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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微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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