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古皆空

殿里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皇甫靖低着头站在熙扬身边,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熙扬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丝帕,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哀伤,那哀伤如浓雾般将其笼罩其中,无法自拔。丝帕是柳诗曼今天悄悄潜进他寝殿留下的。她知道,她若不去,翊王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愿违心去陷害熙扬,所以她用那丝帕替换了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人偶。然而那些人却没打算放过她,一早就给她下了剧毒相思子。此刻已毒入骨髓,药石无医。

“殿下……”

“殿下,柳侧妃醒了!”侍女的一声通报打断了幻竹的话。

熙扬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幻竹,起身向内室走去。幻竹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千凝冲他直摇头。殿下正在气头上,有什么事缓缓再说!

柳诗曼躺在床上,眼神涣散无光,脸色青紫,微张着嘴呼吸已经有些困难。

“殿下……妾身没有背叛您……”见熙扬过来,她强撑着一口气也要自证清白。

“嗯,你做得很好!”熙扬坐在床边柔声安慰着,“于景一会儿就到,你坚持住!”

“妾身知道……今日无论成败都难逃一死……能嫁与殿下,妾身无憾了!”柳诗曼胸口起伏剧烈,说这两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话如一把锐利的刀刃,狠狠地扎进了熙扬的心脏。熙扬给不了她回应,他并非对柳诗曼有情,只是记性比较好,记得曾经拾到过那一方丝帕。婚礼上的提醒也只是随口一说,并非信任她,否则也不会派千凝跟着她!

柳诗曼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母亲病重,妾身却不能侍奉左右,实在不孝!还望殿下不要怪罪于爹爹,他也是受人所迫,不得已才为之。”

“你放心!本宫会处理好!”熙扬一下红了眼眶,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谢……殿下……”柳诗曼费力的抬起眼皮,最后看了一眼熙扬。她的夫君无论何时都是那般俊朗非凡,只可惜都没能有机会好好看一看。

身边彻底没了声音,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气息的波动。熙扬无声的落下了眼泪,终究还是连累了她。若他不曾答应这门婚事,她定可嫁一位达官贵人,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生。这本是他和皇甫翊之间的斗争,却偏偏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也是时候结束了!”熙扬微扬起头,将那无言的哀伤和自责强压下去,那秋水般的双眸如黑夜中的孤星,寂寞而深沉。

夜幕降临,天空被乌云压低,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灰调,苍白的月牙隐藏其中,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

书房里,熙扬冷着俊颜一言不发,荣飞和幻竹低头跪在一旁,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黎王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门外传来了打斗声,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南宫黎冲进来对着熙扬吼道:“皇甫熙扬!婉仪在哪儿?”

护卫慌张的跟在南宫黎身后进来,见熙扬面色不善立马跪地求道:“殿下恕罪!”

熙扬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她是追你出去的!”熙扬袖手作壁上观。

“这傻丫头!”南宫黎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人是在你婚宴上丢的!”

“有消息本宫会派人通知你!” 陆婉仪的身份太敏感,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南宫黎离开后熙扬面色又冷了下来,“起来!”他淡淡的吩咐着,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荣飞和幻竹都没敢动。

“起来!”熙扬突然提高了音量。

两人皆是一震,忙匍伏请罪,“请殿下责罚!”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本宫留你们何用?”熙扬猛地抬手拍向身前的案几,案上的书笺都颤抖起来。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不见一点星光,连那残月都隐去了身影,不敢露头。

他们自知失职,不敢狡辩,“殿下息怒!属下认罚!”

“本宫再三叮嘱,命你们严加防范,却还是让冥杀那样危险的人混了进来!”熙扬目光如炬,直直的射向荣飞。

荣飞虽看不见熙扬的表情,但仍感觉如芒在背,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殿下!在蓬莱客栈找到了箫姑娘!”夏荣的归来让幻竹和荣飞都暗暗松了口气。

“还不快去把她请回来!”熙扬怒火未消,语气早已不似往常那般温和。

很少见到熙扬生气的样子,夏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属下这就去!”

“你也去!”瞥了一眼已经跪的有些吃力的幻竹,熙扬下了特赦令。

书房里只剩了熙扬和荣飞两人,“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些什么!”熙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语气缓和了些。

荣飞跪直了身体,答道:“属下在离太子府不远的小巷里发现了侍卫陈安的尸体,冥杀就是易容成他的模样混进来的,只是不知他是冲着箫琴来的,还是另有目的。”

熙扬慢慢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才又问道:“柳烨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你起来回话。”

“谢殿下!”道了一声谢,荣飞站起身来娓娓而道:“想要天香丸需要以命换命,翊王根本就没有拿到。他用假的天香丸骗了柳烨,可怜季氏不治而亡,柳烨失了夫人,又从康盛那儿得知女儿身中剧毒,无药可医,心灰意冷之下竟随季氏一起去了。翊王弃车保帅,在皇上面前参了柳烨一本,却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倒是个痴情人!可惜了!”熙扬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赵宇那边审出什么来了吗?”

“康盛和黄凯皆已伏法,只是他们似乎都商量好了,一口咬定是柳烨指使的!”

“虎毒不食子,他们的说词站不住脚。”熙扬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荣飞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熙扬的脸色。熙扬面色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无人能懂他此刻的沉默。

纵有千般苦楚,仍要笑面人生,熙扬没有自怨自艾,只听他继续道:“去通知赵宇,无论用什么办法,必要让他们开口!这次谁都护不了他!”

蓬莱客栈里,箫琴选了一间僻静的厢房,在房中布了简易的千丝阵,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

紫色的光芒若有似无,始终无法凝聚。箫琴眉头紧锁,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她越是运功,伤势越重,终是忍不住又吐了血,晕了过去。

黄昏,落日染红了整个天际,水天相接,似乎湖水也变成了红色,泛着阵阵血腥味。箫琴一路狂奔,“大哥,等我,一定要等我!”到了,就在眼前了,箫琴拼尽全力向他跑去,却在抬手间幻影破碎,只留下一片虚空和无尽的黑暗。

“大哥!”箫琴猛然睁开双眼,惊坐起来。还是那间厢房,只是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幻竹和夏荣守在门外,熙扬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旁,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

“醒了?”熙扬将视线从扳指上移到了箫琴身上,“你中了万空掌,七七四十九天内不可使用内力,否则会遭反噬!”

箫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转眼看向入口的方向,千丝阵已毁,那些坚韧的丝线断成了数节,散落在地上,有的还沾了血迹。

熙扬似能明白她的心思,“你的千丝阵虽厉害,却挡不住那些想要害你的人!”

“想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箫琴脸色苍白,眼神却是狠戾。

“只可惜这身衣服!”箫琴抬起衣袖看了看身上这件白色长裙,她在上面淬了化尸水,沾之化骨。

想起刚刚床边那具尸体,熙扬胃里一阵翻腾。

“这里不安全,随我回太子府养伤可好?”他拿着披风走向她,不疾不徐,那沉稳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既有节奏又有力度,让人心安。

箫琴恍惚的点点头,忘了去拒绝。

熙扬脸色总算有了一丝笑意。窗外一轮弯月挂在梧桐枝头,漏声渐断,人声初静。那如霜的月光照进人内心深处,让孤独和寂寞都化作浅浅涟漪,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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