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音听得一阵揪心,同时又觉得曲南蕊太过天真了。
她劝解道:“娘娘,以您目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抚养荣国质子。皇上本来把荣国质子交给杨昭仪抚养,说明他信任杨昭仪。
而您身为末等妃嫔,竟然要跟一个二品昭仪争夺质子抚养权,这落在皇上眼中,更像是您很有野心,不把高位妃嫔放在眼里,而且不够聪明,在地位还很低的时候就暴露了野心。
那么,皇上自然会对您产生误解和厌恶之情。”
曲南蕊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吗……可是,皇上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杨昭仪的真面目吗?荣国质子过得那么惨,难道皇上也没发现吗?
如果他发现了,就会明白,杨昭仪并不是抚养质子的好人选。”
秦惜音摇摇头:“皇上每天要忙很多国家大事,根本没心思知道后宫的一些细枝末节。他只需要后宫不添乱就行了。
而您的所作所为,恰好是在给他添乱,所以他不耐烦了。
杨昭仪久在高位,必然有一套独特的跟皇上相处的模式。她会让皇上相信,她是好人。
至于质子生活的好坏,皇上并不在意。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怀疑杨昭仪,而杨昭仪也一定会另有一番解释,总之她会撇清自己的责任。
娘娘,您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了。”
“我也是有点着急了,才想这么做的……跟我同一批进宫的妃嫔,都已经升上去了,只有我还是采女……我越不得宠,就越见不到皇上;越见不到皇上,我就越没机会跟皇上培养感情……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升呢?
时间久了,只怕皇上会彻底忘记我。”
“娘娘,凡事都有阴面和阳面。众人眼中的好事,也许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众人眼中的坏事,也许暗藏转机。
您要沉下心,等待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有些人升得快,可能是因为投靠了高位妃嫔。但是,她们一旦选择站队,以后做人做事,就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也有些妃嫔是因为有孕才升迁的,这事就更急不得了,运气的成分太大。
有些小草很快就能冒头,但终其一生也只是小草而已。但是竹子需要在土里四五年,才能长出来。您想做小草,还是做竹子?”
曲南蕊有些不自信:“你认为我是竹子?可是,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厉害。我更像是一颗快要死掉的种子,我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厚。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失去生机。”
“娘娘,在逆境中,信念很重要。你要相信,属于自己的阳光一定会到来。就像奴婢,一步步从罪奴成为女史,这一路走得很艰难,但不也走出来了吗?”
“你说得对……惜音,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宫里的生活太难了……”
“娘娘,当您离开家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水手乘船出海。海面会时不时地有大浪,需要您独自面对。
最重要的是,您要意识到自己行驶在波涛滚滚的大海中,而不是风和日丽的湖泊里。”
曲南蕊点头:“我明白了。”
秦惜音帮曲南蕊打扫了一下,曲南蕊有些过意不去,跟秦惜音一起打扫。
在把宫殿打扫得越来越干净的过程中,曲南蕊好像更开心了,秦惜音也忘记了烦恼。
第二天,秦惜音独自坐在窗边喝茶,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
她喝的是高毅给的花果茶。前几天太忙了,都没顾得上喝。
茶的清香加上水果的甜味,驱散了她心中的阴霾。
她发现,今天是个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和煦的春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她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她也感悟到了什么是活在当下。
以前,她总觉得,要达成某个目标,然后就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目标达成,往往休息不了。因为还会有下一个目标,还有很多活要干,也时不时地有一些突发事件。
现在因受伤而被迫休息,她反而感受到了生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感受到活着其实不需要太多东西。
过了一会,黄典籍来看秦惜音了。
这让秦惜音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黄典籍,您怎么来了?”
黄典籍道:“我想,你遭此变故,必然心情郁闷。所以,我带了几本有趣的杂书给你看,顺便还带了一些零食。”
说着,黄典籍就把书和零食给了秦惜音。
秦惜音欣喜地接过,诚挚道谢:“多谢黄典籍记挂,属下十分惶恐。”
“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个人比较随意,不太注重繁文缛节。”
“是。”
这时,黄莺站在庭院里,对一个女史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出宫?”
那女史说道:“是啊。”
“那你帮我带两个香囊吧,一个驱蚊虫的,一个安神助眠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次给钱吗?”
黄莺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我哪次没给钱?”
“不……您别生气,我一定给您买……”
看着那个女史为难又害怕的样子,黄典籍起了疑心,问秦惜音:“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黄莺让人带个东西,对方为什么这么为难?”
秦惜音道:“我也不太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
“我……黄典籍,您不如直接问问黄莺吧。”
见秦惜音这副样子,黄典籍也猜到了什么。
她把黄莺叫了进来,问道:“黄莺,你是不是曾经让人买东西,但没给钱?”
黄莺目光闪烁,有些心虚地说:“没有啊。我怎么会不给钱?如果我不给钱,人家也不能答应啊,早闹开了。”
“恐怕,你是打着我的名号占别人便宜,所以别人才不敢说吧?”
“姑姑,我……我没有。”
“哼,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做贼心虚。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你现在承认了,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你把欠别人的钱都补上了就可以了。
如果你坚决不承认,我就把所有女史都叫进来,当众问她们这件事。我还要把尚仪局所有女官叫来,让她们一起审判。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你自己了。你的前途,也就没有了。”
黄莺有些害怕,说道:“姑姑,没必要这样吧……”
接着,黄莺有些生气地看向秦惜音:“惜音,是不是你跟我姑姑说的?”
秦惜音道:“没有……”
黄典籍道:“你不用为难惜音,她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看见的。黄莺,你好歹是个官家千金,怎么会这么没出息?”
黄莺道:“姑姑,我……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真的没有恶意……很早的时候,我发现我在钱财方面占一点便宜,别人都不敢说。然后我就习以为常了,一直这样做……我觉得,我身为女官的侄女,稍微得点好处,也没什么吧?
而且,我叫别人帮忙买的东西,都很便宜,不会让她们花太多钱。
有好多人都仗着自己背后有关系,捞很多油水,甚至随便害人……跟她们比起来,我已经好很多了。”
黄典籍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你竟会这么想。你这是贪污,是偷盗。你还跟坏的比,怎么不跟好的比呢?
你马上把钱别人的钱全都补上,一文钱也不许少。以后,也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可是……我欠得太多了,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黄典籍惊讶道:“看来,你做这事已经很久了……罢了,如果你真的凑不够钱,可以先来我这里拿。但是,以后要还的,不能白拿。”
“哦……”
“还有,我会向上级女官们说明,你经验不足,还需要历练。所以,接下来一年,你都不能参加女官晋升考试。”
“啊……这个惩罚太重了……姑姑,看在我是你侄女的份上……”
“如果不是念在你是我的侄女,我早就公事公办,把你的错误公之于众了。你再沉淀一年,也没什么不好。再说了,以你的水平,一年之内也考不上的。”
“好吧……”
黄莺打开自己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些钱,给秦惜音24文,说道:“这是欠你的24文。”
秦惜音收下了,说了声:“谢谢。”
黄典籍道:“这本就是她欠你的,不用说谢谢。”
黄莺又垂头丧气地走出去,遇见一个人就给一部分钱。
看来,她真的坑过很多人。
黄典籍对秦惜音道:“黄莺欺负同僚这么久,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秦惜音道:“大家知道黄莺的身份,都不敢闹事,怕会得罪您。”
黄典籍摇头道:“你们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认定我是一个包庇亲人的人?不过,你们不敢越级上告,也在情理之中。我自以为聪明,但现在看来,有很多事,我也被蒙蔽了。这就是身为上级的坏处。
惜音,黄莺既然已经还了你的钱,以后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是,属下不会跟她计较的。其实黄莺姐姐人不坏。”
“她长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我很早就进宫当女史了,这么多年来,见到黄莺的机会也很少,没法给她什么教导。
黄莺是妾室所生,她的生母是商户女,非常爱钱,斤斤计较,还喜欢占小便宜。黄莺是被生母抚养长大的,把生母的缺点全都学了过来。以后,我会慢慢纠正她。”
“嗯。黄莺姐姐在您的教导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惜音,你的脸伤成这样,说到底,都要怪黄莺养了那几只鸡。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能帮你的,我尽量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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