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敲打

出了仁寿宫,崔浩嫌福公公唠叨,便赶了他,自己回去。

没走出巷道,就看到一紫衣宫女跟着五六个小太监,迎头向他走来。

行至近前,宫女福了福身,“小侯爷,我家主子有请。”

崔浩狐疑的看她一眼,衣着像是哪个宫的里的大宫女,只是身后的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太监,不像是请人的态度。

见崔浩不做声,那宫女微微抬了音调,“小侯爷,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

宫女莞尔一笑,“我家主子自是东宫太子妃殿下。”

崔浩顿时了然,除了东宫哪个是这么请人的。看架势,这趟是非去不可了,心中暗暗懊悔,方才就不该图清净把福公公赶走,这下连个通风报信儿的人都没了。

自知挣扎无意,崔浩点头跟上那宫女的脚步。

进了东宫才觉得眼前景色顿时焕然洞天,大陈尚武,即便是这些年重商贾,宫中还是以红黑两色为主。而东宫上下皆是二红,就连种花的盆子都喜庆的装饰了二红的彩釉。

崔浩想起来后位空置多年未果,大周氏这个皇贵妃再怎么尊贵,也不得用正红。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大小周氏不愧是出自同门,连偏好都相似的很。

“是崔浩吧?这么多年没有回京,倒是长高了不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华服,玉佩金簪,笑着坐在殿内朝他招手。

崔浩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揖,“殿下。”

太子妃抬手让他坐下,“按辈分你应喊我一声舅母的,也不必拘束。”

看着与自己对坐的宋如青,崔浩笑而不语,眼神轻蔑的将头偏过一边。

“说来也巧,我这小表妹也是打青州过来的,说不定你们之前还认识呢。”太子妃热络的替崔浩介绍。

“不认识。”崔浩抿了抿嘴一个眼神都不愿给。

太子妃也不恼他态度,“你们年轻人活泛,没两天的就熟识了……”

“男女有别。”

一句话让屋子里砸了冰锥,静的能听得到风声。

“况且她是殿下的表妹,岂能跟小辈外男乱在一起?”素来不讲道理的宣平侯头一次跟人讲起礼法来,句句戳人肺管子。

宋如青坐在那里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了,她最喜欢的男子竟然跟她最讨厌的女人一样,都有一口伤人的毒舌。

自己只是想跟他多说两句话而已,怎么就是乱在一起了?

太子妃倒是好气量,面色无变,莞尔一笑,也不再提宋如青了,“如今你回来了也该多进宫走走,孙辈里面,太后最疼的就数你娘了,连带着看到了你也心生欢喜。你在她老人家跟前转转,她也高兴些。”

又继续道,“况且我看你祖父这些年,你不在跟前也苍老了许多,别人都儿孙绕膝,抱上曾孙了。你也该在贵女中选个看的入眼的,早早地成家立业,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安心。”

“殿下教训的是。”崔浩不做分辨,笑着应下。

“我听说户部顾大人家里孙女品貌端正,蕙质兰心,你们又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崔浩笑着起身,“殿下费心了,只是听我祖父说,我的婚事便是他也做不了主的,太后她老人心里早有打算,便是让我入赘了,我这做小辈的,也只能听着就是了,殿下疼我,若是有好的姻缘,盼您可记得荐给太后去。”

他入赘?

宣平侯府就他这一棵独苗了,就算是滩烂泥糊不上墙,太后也舍不得让他入赘的。

太子妃脸色微变,转眼就神色如常,“不管怎样,你也该好生努力,来年或文举或武举,总得拿出好的成绩出来,也好光耀宣平侯府不是?”笑颜温婉,盯着崔浩眼睛,“日后少不得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又寒暄了一番,这才放崔浩出宫。

路平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扶着崔浩上了宣平侯府的马车,崔浩这才长出一口气。

“可把爷给憋死了。”那太子妃一番唇舌,大棒加甜枣的差点没说的他耳朵疼。

“您就在车里缓口气儿吧,老侯爷等您不成,先自个儿往城郊绿湾春去了,让您回家换了衣服也早些过去。”

“啊?”崔浩忙着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这正经紧领官服差点儿没把他送走了。

路平伸手帮他,又重复了一遍,“您先回家换了衣服,还得赶去绿湾春呢。”

今儿可是老侯爷和他那一帮子老朋友一起在绿湾春垂钓的日子,钓鱼多少倒是其次的,谁家的儿孙品貌端正,孝顺勤劳,才是这群老爷子们攀比的关键。

他们家老侯爷这么多年,头一次有孙子带出去,就连平日形影不离的孔武都没让跟着。

崔浩一拍大腿,“我说进京以后就没好事吧!”砸着嘴摇头,“到哪儿我都是个孙子……”

路平默了默没说话。

他家侯爷辈分低,出门在外真孙子装孙子,京城里面又不比青州,哪个说起来都算是长辈。

绿湾春原本是康老王爷的私家庄园一景,城外扩建望火楼被扒了一面院墙,连着几场暴雨,河道冲开了池塘。后来索性就把院墙另移,这一块专门建了个钓鱼的地方,供京城一群老朋友来这里散心消遣。

地如其名,入目便是一潭亮人的莹绿,拂柳垂堤,落英缤纷。

崔浩深吸一口,沁人水汽扑面而来,人也清醒不少。

老侯爷笑眯眯的拉过他来给众人介绍,“我那不成器的大孙子,混不吝的去青州一呆就是十年,我也是赶上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光了,这混小子还能回来看看我。”

东道主康王笑着过来拍了拍崔浩的肩膀,“这身子板,倒是有你祖父年轻时候征战沙场的风范。”

老侯爷撇着嘴摇头,“他不成,瘦的跟弱鸡似的,没我年轻时候的一半。就是长得好,模样戳个比我这老货标致多了。”

嘴上虽是嫌弃,但眼角眉梢笑的皱纹都厚了几层。

在场的都是跟老侯爷相好的朋友,那些年轻的小辈,他离京十年也记不清谁是谁了,崔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在老侯爷身后,乐呵呵的憨笑。

突然身后有人拍他,“小子,你也舍得回来?”

崔浩扭头一看,这人他认识。

当初离京的时候就是因为把这人打了一顿,自己还气不过,才去了青州。

“胡永丰!”崔浩把手里的东西丢给路平,揽着那人的肩头就到一边去了。

几个老爷子看着他俩,开始以为这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少不得要打起来呢,结果是哥俩好的揽在一起。

老爷子们相视互看,轰然大笑。

这些小年轻啊,脾气来的快,忘得也快,不记仇倒是个好事。

胡永丰拍了拍他的肩膀诧喜,“你小子怎么舍得回京了?”前些年自己从军去了青州的时候,还跟崔浩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两个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了。

“这不是我怕再不回来,我家老爷子就找只公鸡替我拜堂成亲了!”念书的时候防他跟小姑娘独处防的跟贼似的,生怕他一个糊涂弄出个宣平侯府小世子出来。

这才就多的事情啊,现在就三天一信的催他快些找媳妇。

要不是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坦白了辛荣出来,估计这会儿他在的就不是绿湾春而是红叶馆了。

胡永丰深有感触,“同病相怜啊!”

从他祖父替他请假把他喊回来以后,京城各大红叶馆哪个他不是里面的常客?

他爹甚至逢人都说自家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可是他这个当事人连到底定下来哪个媳妇还不知道呢。

崔浩摇摇头,笑着啐他,“谁跟你同病相怜?”胡永丰相亲的事情京城谁不知道,“我可是凭自己的本事找到媳妇了,跟你们这种苦逼相亲,没人要的可不一样。”

凤眼弯弯,满是炫耀。

老侯爷这边,也在聊着孩子们的亲事。

到他们这个年纪了,戎马一生,操劳辛苦的,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子孙事业有成,平安顺遂,再娶妻生子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胡大人就很有谈资了。

胡家六个孙子,头五个都已成亲,儿孙绕膝了。就剩最小的胡永丰虽还单着,但是也在家人的帮助下积极相亲。

“他们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说着先立业后成家,要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上立了功名再谈婚事。等你真的把姑娘的小像给放到他面前的,还是会傻乐着找自己喜欢的。”

众人连连点头,都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哪会不知道孩子们心里想的什么。

只是胡家两个儿子都手握兵权,便是胡老爷子想找个家世好些的孙媳妇,上面也未必会答应。小门小户的姑娘画张小像容易,真的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哪个愿意让你去画像?

全凭媒人两张嘴,半大小子气死老子的,没见着姑娘谁也不愿意松口娶亲这事。

有好事的问崔家老侯爷,“你们家崔浩的亲事可提上日程了?”

他们这些在京城守着的还好,哪家姑娘模样标致,哪家蕙质兰心,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年轻人之前也有说道的。

崔家小子可是在青州一呆就是十年。

老侯爷嘿嘿一笑,摸着山羊胡,“我们家崔浩啊,虽说浑了些,但这方面还是个让人省心的。做长辈的说什么,他也都乐意听。”

听他这话,是有些意思了,康王爷笑着问:“别卖关子,定的哪家姑娘啊?”

“青州辛家,姑娘单字一个荣。”

辛家谁人不知,应该说是辛荣谁人不知。

卧薪尝胆十年边疆风沙,愣是凭一介商贾之力,在后梁埋下了几千个眼线。

眉津驿一战,后梁军马行动大陈一清二楚,简直就是闭着眼睛打仗都能赢了的局面。

皇上的亲信。

虽说这些年去了青州,但是她的故事,京城里面家喻户晓。

参加过眉津驿的颜老将军,拍掌喊好,“辛荣好啊!这些年商贾崛起,老子看着那些做生意都觉得一股子铜臭,就这辛家娃娃,有勇有谋,心存天下!我家这几个臭小子是成了亲的,但凡有个没娶媳妇的,我都要去跟你争上一争了!”

众人哄笑。

老侯爷伸手点了点他,“你这老货,就数你争强好胜,得空咱们比比刀法?”

颜老将军丝毫不怯,“比就比,你定地方找个我家老太婆出门的日子,我定把你打个人仰马翻……”

众人笑的更厉害了,颜老将军耙耳朵这名号,算是坐定了……

下章预告:

崔浩:媳妇,太子妃她明的暗的威胁我……

辛荣:别抛媚眼,有话好说。

崔浩:媳妇……(啜泣、哽咽)他们欺负人……

辛荣:他们也欺负我了……

仔细品太子妃每一句都在警告崔浩,天下是太子的天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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