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皇家闹剧落定,辛荣在心里暗暗赞叹。
高手,都是高手。
旁人不知这事是谁的手笔,她却有幸出门前从崔浩那里听了两句闲话,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谁能想到天子龙案上的一道公案,而起因缘由竟是由凤凰楼的一支断笔引起的。
这事儿任谁也没有她明白的很了。
那天她带着崔浩去竹里馆演了那么一出戏以后,转天就让人抹黑在街角打了那对东阳夫妻一顿。鸿鹄姑娘知道此事,多次派人来打探消息,都被她使人赶走。
见不到“素芳姐”鸿鹄姑娘就急了,索性派人去打探是谁从中作梗。
京兆府养了一群吃官饷的得过且过,凤凰楼的掌事们却是有真本事的。
一来二去还真给他们查到了些什么,打人的那伙儿小流氓最近跟周家的一个外办走的亲近,还有人见过周家的人拿着包裹送东西给他们。
若是带头的出自周家鸿鹄还不会相信,但这种细微的关联却让她发现了里面的蹊跷,一番推测后更是深信不疑。
再结合那日素芳姐来哭着说夺她家业的就是与周家有姻亲的宋家药铺。
又是周家又是宋家的,自然是太子出面说清比较方便,左右一户药农而已,于太子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鸿鹄派人给太子递了几次信物,也不见人来。
倒是驸马爷李奇至近些时日到竹里馆来的愈发频繁,李家得了御药这差事,六公主忙于打理生意,没工夫带着他四处秀恩爱,别的他又说不上话,索性勤跑竹里馆,柔香软玉,做个快活神仙。
鸿鹄是个把儿活的,请不来太子,便在驸马爷身上动起了心思。
素芳姐做药材生意的,李家在晋宁也是药材大户,只要驸马爷这里抬抬手,为素芳姐某条生路也是小事一桩的。
那日一早,鸿鹄伏案作画,想起了素日跟太子爷共同作画,执琴起舞。
最是多情莫风尘。
又想到自己多次递信他都不愿前来,一时恼怒就撅了手里的湖笔。
看着断了的湖笔,鸿鹄暗自垂泪,便是赌咒发誓许自己一场恩爱的人,该忘还是一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思及至此,起身拿来一方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的湖笔静躺其内,虽不是什么精致玩意儿,却是太子与她恩爱相好的时候亲自做与她的。
鸿鹄盖上盒子,唤来童儿,让他派人把这个送到太子府去。
若是太子见到此物还是不来,两人便再也不计往日恩爱了。
鸿鹄不知的是,正是她这童儿被李奇至重金买通,不光私下里给他置办了良田宅院,还给他找了个漂亮的童养媳在外面替他看家。
男人再小也不过娇妻美妾,衣食富贵,更何况那童儿在这凤凰楼自小长大的,更是深谙其中道理。
鸿鹄之前让送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亲手拿给驸马爷过目的,到了太子爷手里便只是破了的手帕,绞碎的坠子,断了的耳坠……
太子爷看着送来的这些东西,只当是哪个被他丢在脑后的相好的来找他抱怨呢,哪里能想到是鸿鹄送来意在请他呢?
李奇至看了盒子里的那只湖笔,当下就知道其中定有深意,想都没想就亲手撅了从新放进盒子里。
东西送到太子府,太子爷看到盒子只觉眼熟,再看到里面自己亲手做的湖笔,更是火冒三丈。
连着前些日子那些破烂玩意也知道了出处。
一个窑子的恩客,互相也都知晓对方存在的。谁抢了美人儿自然毋庸赘述。
此事不久,左都御史袁明旭就被招进了太子府。
想到这里就听上位发话:“二位听了这么久,谁先站出来说一说啊?”
“啊?”辛荣抬头迟疑了一瞬,下一秒便笑的恭顺,“禀圣上,说到这药材,宋家可是开山鼻祖,便是当今市场上使用的买办标准也是依照宋家祖上定下的规矩,民女年轻,才入行不久,实在不敢在天家面前胡邹乱言。”
三两句话便把这个不知道何意的麻烦抛给了宋祥文。
宋祥文满头大汗,“这个……那个……”跪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上朗声笑到:“朕要你们出来个能干的,接手了这御药的事情。”贪墨一事自有大理寺丞审理,但宫里的御药也得有个接手的人。
“宋祥文你也起来吧。”皇上抬手道,“你跟辛荣两个商量一个由谁来接下这一摊子。”
宋祥文这才敢起身,擦了擦了额头的汗,恭敬回话:“禀圣上,论能力本事,再也没辛荣强的了,虽说她年纪小,但若有不懂得事情,便来问草民,草民长她些年岁,也愿意帮扶些晚辈们。”
他这话表面推了辛荣,却句句说辛荣年轻不知其中事理。
也不是宋祥文不懂皇上意思,打进来他就跪地不起,而辛荣却能站在一旁,皇上偏爱早已不言而喻了。只是这御药供给是宋家打祖上就有的一块招牌,宫里的三年一审不过是走走流程。
便是有一丝机会,宋祥文也想抓住了,万一还能把这事揽回来呢?
皇上点头,看向辛荣。
辛荣不慌不忙的俯身捡起方才掉落的簪子,笑颜如花:“说了也不怕陛下笑话,这簪子是民女出门前小侯爷替我簪的,他虽贪玩淘气了些,却最是孝顺不过,在我那三寸小破院子里看见什么都想摸去往宫里送。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呢?就连住的一亩三分地都是陛下看我可怜才赏赐的。”
辛荣走至龙书案前,朝皇上福了福身子,又朝宋祥文点了点头,“既然宋家当家主事的说我有能替圣上效力的本事,那我也不退怯,便是拼了身家性命,我也努力替圣上把这事办好了。”
说着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也是圣上您疼和我,赏了我一个宣平侯不忘了贴我些银子养家糊口。”
皇上哈哈大笑,“你们既然说定了,那此事便如此吧。”
想起自己那闹心的外孙子,脸上的笑意便止不住,伸手点了点辛荣,“养一个宣平侯,也难为你了。”
回了卫国公府,宋文祥还是一脸郁闷。
怎么的自己就谦虚一下那辛荣就应下了?皇上竟然顺势就同意了?可自己真的只是谦虚一下啊!
崔浩听了辛荣的描述,笑的直往她身上歪,“哈哈哈哈哈,那宋祥文估计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他只是谦让一句,你们就都当真了。”
“我也想跟他谦让一番打打太极,但是谁让我家里有个吃饭的主子,连吃带送的奢靡的很。”辛荣白他一眼,“我不多找些赚钱的门道,带着你去喝西北风?”
崔浩笑的清甜,“不管怎的,这活儿最后还是到了你的手里就成。”
他们俩辛苦一场,才把宋家不声不响的拉下马。
结果在宫门口看到宋家的马车也守在那里等人的时候,崔浩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皇上心软,又要让宋家回归原位呢。
没成想竟是提溜宋家去御前杀鸡吓猴。估计那宋老贼经过这番敲打,恨不得马上卷了包裹回青州去了。
“皇上既然不声不响的把东西从他们宋家手里拿了,哪里有再递给他们的道理。”辛荣笑着同他讲。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崔浩凑近的一张大脸往旁边推。要不是马车地方小,辛荣早就一脚把他踹的远远的了。
崔浩不满的抱怨。“我还贴心去接你,怎觉得你有嫌弃我的意思?”
他把胡永丰送回家就直接去了宫门口,皇宫的马车可是管接不管送的。他候在那里等了小一个时辰,才把她盼出来。
结果这人不但不感谢她,还身心都是嫌弃。
辛荣拿起小桌上的团扇,“车里空间狭小,你都不觉得热的慌?”热死人了他还跟大狗一样往人身上蹭,她打人的心都有了。
知道她不是嫌弃自己,崔浩忙笑着接过辛荣手里的扇子,贴心的替她打风。
“这活儿我熟练。”突然崔浩想起什么,伸手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打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要是回去让管家找你告状,少不得要讲我坏话。”
辛荣请的这个老管家是个死脑筋,平日里说说笑笑也没什么的,只是自己弄坏个什么东西或者拿了什么值钱玩意,他都一样不少的报与辛荣,有时候还直接拿着购买凭证找自己讨银子。
任他好话说尽,也都油盐不进。
辛荣结果纸来,“这是什么?”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扭头瞪着崔浩,“你把我树砍了?”伸手就去提崔浩的耳朵,这人怎么天天闯祸,那棵水杉少说两丈多高,他是怎么霍霍的?
崔浩一边去护耳朵,一边龇牙咧嘴的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是胡永丰!胡永丰拔的!他吃醉酒,又要跟宋如青打架,就把树拔了!”
辛荣一听,手上使的劲儿更大了,“好啊你!还偷喝了我的桃花醉对不对!你这个家贼!”
自己就进宫这一会儿的时间,崔浩不但带人偷了酒吃,拔了她最爱的树,还把宋如青也请进家里去了。
好!好的很!
崔浩双手抱头,心里直念胡永丰害己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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