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躺在榻上的人,双眉紧蹙,双唇紧紧抿着,颊上因发烧而透着异样的红,公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盖住他的脖颈,塞好被子的边缘,不留一点缝隙。kanshushen
她第一次这样担忧一个人,凡人的身体脆弱,她不知道此刻这场病,到底会如何。
她害怕他就此离去,她才刚刚体会到被人全心全意地照顾,被人担忧和保护,而且那个人,还对她笑的那样纯粹。
她不想他离开,她不要他离开。
侍立在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却有些傻眼,公主向来骄纵,近年更是变本加厉,他不折磨下人就是好的了,现在竟如此关心一个宫女,实在不可思议。
“御医呢?怎么这么慢?!”公主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怎的会如此慢,若是白月有什么,她一定饶不了这些人。
正在发火,御医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刚要行礼,就被公主直接拖到了榻前,“快给她看看。”
原来不是公主病了?
御医微微一愣松了口气,从前公主身子娇弱,隔三差五的总要有些不适,这一年多来却忽然好了起来,他也只是隔几天来请一次平安脉,方才小太监火急火燎来寻,他还以为是公主病了。
御医轻轻掀开被子想去寻病人的手诊脉,公主莫名一阵火窜上来,叱道:“你做什么?!”
御医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道:“臣是要给这位姑娘诊脉。”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躺在榻上,宫女装扮的人到底是何人,能让公主直接将他从御医院提来,但公主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是以答得非常恭敬。
“你不许碰。”公主道,她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她将被子慢慢掀开一点,瞧见他的手,轻轻拉出来,只露出手腕,再将被子边沿压好。
御医轻咳了一声,若不是他方才被公主那一句呵斥吓得心跳加速,现在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取出一方绢帕,铺在病人手腕上,方才搭脉,免得再遭公主斥责。
诊了片刻,看了看病人面色,他便起身道:“公主,这位姑娘只是受了寒,有些发烧,臣开服药,按时服药再好生休息,很快便会好。”
“只是?”公主有些不悦,他明明那样难受,如何被这御医说的如此轻飘飘,她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再将被子边沿塞好,转身道:“你是说他病的并不严重?
那他为何不醒来?你会不会治病?!”
被质问的御医心里一慌,怎的病的不严重也不不行?他小心地重新组织着言词:“公主,这伤寒可大可小,若是严重了也是要命的。
索性这位姑娘的伤寒尚未到要命的程度。
至于沉睡不醒,这伤寒发烧之人,本就易头脑昏沉,也较为嗜睡,待休息足了,自然会醒来,还请公主宽心。”
公主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去开药吧,本公主要你亲自煎药,不得怠慢。”
亲自煎药?御医微微一愣,却不敢怠慢,忙道:“是,臣告退。”
思儿见御医退下,便上前道:“公主,奴婢们扶总管回房中休息吧,此处是公主寝殿,总管躺在这不合规矩。
况且总管病着,没得让公主染了病气。”
思儿微微皱眉,公主这般在意白总管,实是让她有些看不懂,但说到底,公主身份尊贵,白总管虽是贴身侍女,也是云泥之别。
“不合规矩?”公主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本公主的寝宫,本公主就是规矩!滚下去!”
思儿被这股骤然腾起的怒火吓得跪倒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头,逃也似的退出去。
然而发烧昏睡的张麟是对这一切都不知情的,更不会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的真情流露,和遵循保命避祸的原则认真照顾兔子精,已经使得兔子精将他当成意义特殊的人。
所以当他浑浑噩噩睁开眼,想着自己是不是睡过了,却看到公主正微微蹙眉望着他,张麟只觉得脑子轰的炸了。
他怎么是躺着的?!
身上还盖着两层被子?!
为什么公主一脸担忧的坐在旁边?!
为什么旁边站着一大堆宫女太监?!
不同于他的震惊,公主是欣喜的,“你醒啦!”她见他挣扎着要起身,赶忙按住他的肩膀,道:“别动,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这是什么操作??
这公主是脱胎换骨了,还是让驴踢了让雷劈了??
这还是那个折磨人的兔子魔鬼吗??
“公主……”嗓子里也像有一团火,将他的声音烧的沙哑干涩。
公主立时道:“快去拿水来。”
“御医来看过了,说好好喝药休息,很快便能好。
本公主已经让他亲自熬药去了。”他醒了,让她的声音都有些雀跃起来。
“公主,奴婢病了,暂时无法在公主身边伺候,还请公主准许奴婢回去休息。”张麟忐忑道。
他闹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得先小心试探。
“白总管,水。”一个小宫女捧着茶杯来到他近前,他刚要起身接,公主先不悦道:“本公主让你去倒水,难道不是应该给本公主吗?!”
小宫女一愣,公主不是因为白总管嗓子哑了,才让人倒水的么?难道她会错了意,?
于是连忙跪下求饶,将杯子高高举起。
蛇蝎心肠的兔子精!张麟在心里疯狂咒骂,他都病成这熊样了,连口水都不给喝。
他心里还在骂,但紧接着发生的事,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蛇蝎心肠”的兔子精,拿过了小宫女手中的茶杯,托起他的头,把茶杯递到他唇边。
张麟简直想一巴掌抽醒自己,这是个什么情况?!
“公,公主,奴婢自己来。”他十分不自然地伸手拿过杯子喝了。
公主接过他手中的杯子递给宫女,然后又按着他躺下,仔细把被子揶好。
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依然很烫,“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勿要思虑其他。”
“可是……”张麟微微蹙眉,这变化过于翻天覆地,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没什么可是,这是本公主的命令。”公主道。
她话音未落,先前诊脉的御医亲自端着药进来了,“公主,药熬好了。”
张麟撑起身子来,伸手想去拿药碗,却被公主抢先了,她端起药碗来,舀了一勺,递到自己嘴边,张麟脑子一懵,变就着喝了。
这一喝不要紧,差点把舌头烫掉了,本能的闷哼一声,张开嘴猛吸了几口凉气,公主立时怒道:“你怎么熬得药,不知道晾凉了再端来?还不如本公主的宫女会做事!
滚出去!”
“是,是!公主饶命!臣这就退下!”说着御医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公主关心起人来也是很吓人,如果她现在这种行为是在关心他的话,张麟二样想着,精神莫名放松了些,笑了笑道:“公主,奴婢自己来吧。
这药太苦,一勺一勺地喝着实太折磨奴婢。”
公主闻言想了想,便把碗递给了他。
张麟端着药,这御医是刚熬好就忙不迭地送来了吧,他搅了又搅,吹了又吹,方才不烫了。
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可太苦了,他的五官几乎要皱在一起,中药的味觉杀伤力太大了。
“很苦么?”公主看到他这样子,不自觉地询问,其实那药苦不苦,她是闻得到的。
“公主,糕点可以解苦。”又机灵的宫女瞧出了形势,端了本应给公主消遣的点心来。
公主接过来,将一盘点心捧到他面前,张麟很不能习惯她这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随手挑了一个塞进嘴里,苦味立时淡了许多。
看到他眉头渐渐舒展开,公主道:“你快躺下,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些。”说着便要去扶他躺下。
张麟略一纠结,既然有这样的好日子,不管是不是梦,先享受了再说,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了,榻边侍立的宫女道:“白总管醒了?
奴婢这就去禀告公主。”
“等等……”张麟撑起身子,他才刚坐起来,小宫女便在背后给他放上了靠垫,披上衣服,又将炭盆挪近了些。
恍惚间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公主的贴身宫女,而是公主……
“公主在何处?”他问道。
“公主正在用晚膳。”小宫女递上一杯水道。
“那先不要打扰公主,待她用过晚膳再去禀报吧。”张麟道。
烧已经退了一些,他一边紧了紧身上披的衣服,一边思索着,他并没有做梦,这玉兔当真转了性,但是为什么呢?
突然良心发现?
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玉兔把真公主换回来了?
也不太可能,而且即便是真的公主,也不至于对他这么照顾。
正想着,外面传来声响,小宫女道:“想来是公主用完晚膳了,奴婢这就去禀告公主。”
说罢还没等张麟再次拦她,便快步出去了。
等会啊姐姐,先让他进行一下心理建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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