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姬夏与帝师

岚玫二十五年,天子驾崩,太子夏继位。

太子夏荒淫无度,昏庸无德。虽在早年封王时偶有建树,现如今业已被其行为举止消耗殆尽。

登基大典后的宴会上,贵为帝王的太子夏毫不知收敛依旧举止放荡,只见他衣衫不整地斜靠在一名男宠的怀里,嘴里衔过美女喂过来的莓果,鲜红的汁水染上了他的唇,他伸舌舔过,抬手饮尽了金壶中的酒。

余光向大殿左首处看去,曾经的太子师如今的帝师正襟危坐在软垫之上,如往日般严肃冰冷,大殿中的**升腾,侵入不了他半分。

虽然只比太子虚长几岁,但他是首辅亲请进宫辅导太子功课教授礼仪的老师,贤明才气满誉天下,也拥有远超常人的坚毅。

前几任太子师无一不被不学无术的太子气走,只有他,无论是群宴亦或是狩猎,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太子身边,时时提点。即使太子故意捉弄甚至是调戏,这位年轻的太子师都不从动摇,大有让未来天子改邪归正的架势。

姬夏正玩在兴头上,余光触及这尊万年冰山,脸色顿时就变了,嘴里嘟囔了一句:“晦气!”

随后推开了身上的宠侍们,拎着酒壶踉跄地走到帝师身前,一屁股坐到了他怀里。

帝师眉头一皱,睁开了眼,唤道:

“殿下。”

“嘘——”姬夏仰头凑近了看他,“你长了张这样一张俊脸,张口便是些无趣的大道理。先生,你要是没有了这张恼人的嘴便好了……”

说到一半突然一激灵,坏笑着摇摇头:“不不不不,嘴还是要有的,不然少了许多乐趣。那就……”

姬夏抬起手,指间轻轻抚摸过他的喉结,“这里吧,朕叫宫里手法最好的刀子匠来……一刀下去,不致命,只夺了你的声音。

“到时候……先生,你做不成帝师,便来孤的殿中。孤疼你,自比旁人久些。”

“殿下,您醉了。”太子夏肤白纤瘦,病态的脸上沾染了莓果的艳红,沉沦的模样就好似一位堕落的神明,“叫错了,先生。”

“今日,该唤声陛下才对。”

姬夏笑着将金壶抬到二人之间,美酒倾倒而下,瞬间浸湿了交叠在一起的衣衫。

价值不菲的金壶被随意地扔到一边,姬夏用食指抹去帝师下巴上溅到的酒渍。

可帝师还是面无表情,姬夏见状觉得扫兴得很,倏地收起笑容,“腾”得站起身来,嚷嚷道:“朕衣服湿了!朕要去更衣!”

于是一个人“噔噔噔”地跑去后殿。

陛下离去,在场却无人回应,无人恭送,也无人跟随,连名义上贴身服侍的宦官都喝的醉醺醺地被宾客拖去了角落。

大殿内酒池肉林,□□无比,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舞女侍从,皆沉沦在极乐世界中。

半晌,帝师平静地站起身来,将散落在一旁的金壶捡起,盖好,端着走出了大殿。

进到后殿时,姬夏已经躺在醉翁椅上闭眸养神,身上还穿着那件湿哒哒的衣服。

原来是找了个借口来偏殿躲清闲。

亓官柏问:“陛下不更衣么?”

姬夏睁开眼见他来了,伸了个懒腰,笑着冲他眨眨眼,说:“累了,先生替我换?”

帝师一怔。

相处二载。他们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当有外人在时,他们是恨铁不成钢的古板老师与玩世不恭不学无术的学生。而当只有他们二人时,姬夏便会安分许多,亓官柏在那里讲着,他懒散地倚在贵妃榻上,眼看向别处,耳朵却在跟着走。

纵使有那样岁月静好的时刻,但也从未像此时,姬夏笑容明媚,仿佛在对他撒娇一般。

“好。”

帝师竟也纵着他,将金壶放在醉翁椅旁的案几上,转身取来一身新衣。

姬夏坦然地张开双臂。

亓官柏看不懂,已是新帝的人了,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从何而来,叹了口气,却还是认命地为姬夏脱下外衫。

帝师抬手略过姬夏的腰侧,为他系上束带。

姬夏低着头,就着这个姿势,身子向前倾,额头一下子抵住了帝师的肩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帝师站的笔直,任他靠着。

几息后,姬夏好像酒醒了,轻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然后装作无事般合上外衫,坐回了醉翁椅中。

帝师摸了摸自己的衣襟里面,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姬夏刚才塞进来的。

打开来看,是一份文书。

亓官柏轻蹙眉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姬夏。

姬夏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道:“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回乡办书塾吗?朕已继位,便圆了先生的念想,就此回去吧。”

他砸吧了两下嘴,在品酒中滋味,可辛辣在口中许久都不曾散去,根本尝不出香气。

姬夏喉头一哽,险些落下泪来。

“望你……得福安康,宁静一生。”

帝师沉默片刻,将那张纸放到桌子上,然后行礼,说道:“陛下,那只是臣的妄言。现今陛下登基,更应通晓帝王之道,臣愿倾囊,教受辅佐,以致天下民众得福安康……”

辛辣稍缓,姬夏摇摇头,突然上前来,指尖按在亓官柏的唇上,让人哑了声。

酒色在他的眼角留下红晕,也衬着苍白病气的脸多了份娇媚俏皮,说着:“来,先生,你我共饮此杯。”

推杯向前,两瓷相碰。

姬夏嗤笑道:“为得此文书,朕还使了不少银子给翰林院和中书省,那帮人说是章程章程,一天文书下不来,哪里是下不来,分明是好处没给足……哈哈哈哈”

他将酒饮了,突然笑了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癫狂。

“朕,堂堂天子,使唤臣子办事竟还要银子!哈哈哈哈哈!先生,你见过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陛下……”

帝师刚想出言劝诫,姬夏又打断了他,托起胳臂强行让他喝下了那杯酒。

亓官柏作为师者甚少饮酒,更未尝过烈酒,满饮此杯,只觉辛辣无比。

烛火摇曳,光影微动。

“陛下……”

亓官柏被酒呛到,掩袖咳了两声。

眼见他喝了下去,姬夏放下了手,踱步到塌边,语气幽幽地说道:“先生,曾言。为大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 ”

“可瞧满朝上下,盘根错节,连同皇室宗族全部腐朽了,而朕……只是区区一个皇帝。”

姬夏冷笑出声。

“错了,一切都错了。”

“但没关系,”

“摒弃错的,才会迎来新生。”

像是与这句话相呼应似的,门外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

帝师望向外面,刚想出去查看,谁料突然脚下一软,身体也撑不住跟着倒了下来。

姬夏像是早就知道般,在恰当的时刻用自己接住了他,二人双双倒在榻上。

亓官柏眼前一阵模糊,手脚也使不上力气:“你……酒里……”

“迷药而已”夏翻身坐到帝师的身上,低头看着他,声音轻柔,“先生别怕。”

嘴上说着好听的话,手却伸向了帝师的衣带。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心跳如鼓。

二人皆是。

帝师浑身都僵住了。

只听耳边传来姬夏的声音:“真好,先生也在为我心动。”

殿外的吵闹越来越大,甚至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求饶叫喊。

宫中异动,帝师也顾不得那么多,强撑想要起身出门查看,一抬起便被姬夏强硬地按了回去。

随后被莓果染红的双唇贴了上来,带着微醺迷醉的气息,如那种能激起喘息的烈酒一般,在他口中肆虐。

亓官柏的心脏好似被炸开了一般,他瞪大眼睛呆愣在那里,不敢相信他的学生正在对他做些什么。

然而姬夏想做的显然远不止于此,他如获珍宝般轻啄了一口他的眉心。

触碰之处似是升起熊熊大火,一直烧到帝师的喉咙,那里,是姬夏正反复摩挲着喉结。

殷红的双唇之中吐张狂的笑意。

“先生,你看看我。”

帝师却不敢看他,闭着眼,神情似是痛苦似是忍耐。

身上的这个兴风作浪的人,是自己的学生,是帝王,是男人。

他怎么能沉沦呢?

他不该沉沦的。

“先生,求求你了。”

姬夏拉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掌心,不断央求着。

帝师冷着脸,最终还是缓缓将眼睛睁开。

姬夏沉醉的样子在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一柄利剑从旁骤然射来,在帝师惊恐的双眼中,横穿过太子姬夏的头颅。

鲜血迸溅到他的脸上。

就像一袭大红的轻纱落在姬夏的头顶。

门那处传来喜悦的惊呼:“昏君已除!我们胜利了!!!”

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将士们振臂高呼:“新皇万岁!新皇万岁!!!”

只有还在榻上的亓官柏,艰难地转动头颅,去看倒在他身的人。

那漂亮的眼中光芒逐渐暗淡,双唇一张一翕地。

“别忘了我。”

这是他最顽劣的学生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刻,那座屹立在圣贤帝师心中的大山轰然倒塌。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笑话。

原来,

他才是最顽劣的那一个。

迷药在他的体内发作,亓官柏拼命抵抗昏沉,挣扎着想要去触碰姬夏的脸。

手指在半路落下,

沾染的却只有冰冷的血迹。

曺玫元年,只登基一天的帝王夏驾崩,庆国公嫡子韩阳舒以天下百姓之利为名诛杀昏庸无能的姬氏,曾忍辱负曾为太子夏面首两年,筹谋布局,铲除奸臣,协帝师亓官柏诛杀妖帝,解救黎民于水火,终于结束了姬氏王朝四百年的统治。

天下百废待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海晏河清。

十六年后,江南某城。

“东家慢走!”

伙计冲着门口一鞠躬,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人神清气爽地走出店中。

我一直以为夏福是重生,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有个名词叫胎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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