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邪之争是非辩(中)

面对众人复杂异样的眼光,王如萱窘迫不已,而王权才却安然地喝着酒,就着一块肥美的肉下肚,心满意足后才淡淡道:“萱儿的师父是秦之槐,确是如此,我也是不久才知晓。当年萱儿体弱多病,差点就死了,当时我广招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秦之槐化作道士替我女儿治病。我王某人一向恩怨分明,他治好我女儿的病,如同再造之恩,我让女儿拜他为师,有何不可?”

他语气不卑不亢,让人无不信服。秦之槐虽是魔教中人,但在江湖上并无劣迹。而且王家不是江湖中人,他女儿拜谁为师,都不是江湖上的事。况且她拜师也是为报治病之恩,并无不可。只不过众人是担心魔教若得王家财力支持,岂不是如虎添翼。

王权才心知他们心中所想,哈哈大笑道:“放心,我王家以前是商人,如今也是商人,以后也是商人。萱儿对他师父,只有尊师重道之心,我王家绝不与这江湖为伍。”群雄听罢才略微宽心。

孙平风心里暗想,“哼,身在江湖,还由得你不沾江湖事?”冷声说道:“话虽如此,但王贵人你的女婿杀了我儿子,这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确定王家要置身事外?”

王权才那满脸的肥肉忽然变得紧实,一丝戾气从眼中喷出,声若洪钟道:“只要没有违反王法,就算他误杀了官员之子,我也有能力保他不死。你不信?”孙平风听罢上气不接下气,怒道:“那你决定颠倒黑白,保这个杀人犯了?”王权才冷哼一声,道:“孙平风,把嘴给我闭上。若我女婿真的十恶不赦杀了你儿子,我绝不姑息,还会赔你一笔棺材钱,但他若是被人陷害,哼哼,我也绝不轻饶害他之人。”孙平风被他那股气势震得身体微微发颤,平王权才不仅从商多年,而且在官场淫浸多年,深谙官商之道的他,不怒自威。孙平风在他面前,气势明显弱了不止一截。

“他杀我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敢狡辩!”孙平风大声怒喝,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萱儿!”王权才轻声一说,示意女儿说话。,自己却低眼看着宴席,像是一个贪吃食客,全然不理周围人,右手那双翡翠筷子往桌上的肥厚的牛肉夹去。

王如萱随父亲在侧,听到父亲所言,缓缓起身,欠身一礼,尽展大家闺秀风范,用极温柔好听的声音说道:“东方盟主,各位家主掌门,诸位英雄,小女子王如萱这厢有礼了。”

群雄皆是心头一荡,顿时心生好感,如此懂事的女子,又大方得体,谁人不爱。东方魄笑道:“王姑娘有礼。”王如萱朝他颔首一礼,轻声道:“盟主,襄阳之事,小女也在场,就和盟主和英雄们说一说我所见的。”群雄纷纷附和道:“好好,王家妹子快快说来,当时到底发生何事?”

王如萱轻轻一点头,回忆了片刻,才缓缓道:“当日我和师公正要往襄阳南城门而出,岂知被侍剑八将拦住了去路……”群雄先是一愣,片刻后才恍然,王如萱口中的“师公”自然是魏谞了。随后又听王如萱把藏剑山庄如何在东城门围攻魏谞,孙平风又如何暗中下毒,孙忆安如何偷袭魏谞夺剑,杀害家仆扁仁桓,随后与凌楚瑜对阵被杀详细说了出来。

王如萱说时不紧不慢,说到关键地方也是情绪激动,外人听来显然是已有七八分信。虽说孙平风夺剑天经地义,但却是暗下毒手,对手又是天下四大宗师之一,这行径让人不齿。

“孙庄主,王姑娘所言是否属实,你真的对魏老前辈下了毒?”有人一问。

“哈哈……”孙平风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如雷,厉声道:“下毒之事,是又如何!”

群雄一片愤慨,下毒这种卑劣手段,从来是正道中人所不齿。孙平风却不以为耻说道:“魏谞自恃武功高强,占我神剑不还,这是恃强;他的两名弟子均为魔教中人,若说他和魔教没有关系,谁会相信。对付这样的人,我凭什么跟他讲江湖道义。”

“但是你儿子不是凌大哥杀的,是你大儿子害死的他!”王如萱坚定地指着入座在旁边一席的孙可鑫。

“你说什么?”孙平风怒目而视,看向孙可鑫。后者脸色大变,心头颤动,差点就将手中筷子掉落在地。他的惊慌仅仅一瞬后就回复平静,旋即开口怒道:“胡说,安弟可是我亲弟弟,我为什么要害他。明明是你为了让凌楚瑜洗清嫌疑,才栽赃嫁祸给我。”

王如萱气得直跺脚,红着脸说道:“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你故意推了他一把,他才一头撞在凌大哥的剑上的。”

“哼哼!”孙可鑫可不能承认,若承认了,孙平风第一个不放过他,虽然自己是他亲生儿子,愤愤说道:“他是你未来夫婿,你自然帮着他。当时这么多人都没瞧见,为何是你偏偏看见了?这不明摆着陷害我吗!”

“你……”王如萱不善言辞,瞬间就语塞,只能气红了脸干着急。

孙可鑫心里得意,偷偷瞄了一眼父亲,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暗暗送了一口气,笑道:“王姑娘,就算你王家再大,也不能出口污蔑。”

王如萱心知有理,但嘴巴却说不出,在一旁干着急而已。群雄心里也寻思,若没人其它人证,就不能证明凌楚瑜是失手杀人。

“萱儿!”王权才柔声道:“该说的你也说了,先坐下来吧。”王如萱虽心有不甘,欠身一礼后就坐。王权才喝了一杯酒,道:“盟主,你听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

东方魄思忖片刻,道:“依我看,两位说的都没错。孙庄主率部向魏谞先辈讨要归藏剑,几番苦战后虽夺回神剑,但此刻凌少侠却出手相助魏谞先辈,在混乱中杀死了藏剑山庄二公子孙忆安。我想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群雄中也不少人附和。

孙平风接连点头,内心窃喜道:“不错,正是如此。”王权才却道:“盟主这么说,岂不是说小女撒了谎,为了救夫婿故意把罪责推给别人了?”东方魄瞧了他一眼,隐约带怒,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笑道:“王姑娘口中所说是孙可鑫将自己弟弟推到凌楚瑜的剑下,可还有其他人证?若没有,只凭王姑娘一人说辞,难以说服大家。”王权才恍然地“哦”了一声,道:“盟主的意思是,只有小女一人瞧见了,即使是真,也成不了真。”东方魄道:“王贵人误会了,当时情况混乱,难免会看错,而且在场人这么多,都没有其余人做佐证,连凌少镖头的几个师弟也没瞧见,这有如何说服大家呢?”

“盟主,我有人证!”此时欧阳靖缓缓站了起来,让东方魄略微意外。欧阳靖双手抱拳,朝着群雄微抬,道:“各位,此事事关重大,大家互为同道,若因此结仇,是我们正道的损失。为凌、孙两家的和谐,我特意派人前去调查当时在场的人,仔细查证,以免误会重生。”

“既然有人证,欧阳家主就快快请出来,也好以证王家小姐所言啊。”群雄纷纷觉得王如萱所说定不会撒谎,但没有证据,王如萱说得再真也是假的。

“来人,请几位大侠出来!”在欧阳靖的命令下,欧阳家扈从带出六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他们头戴玉冠,身着锦衣,腰盘玉带,手拿镶满宝石的名剑,意气风发的走来。凌楚瑜见了,差点没愣住叫出来。

“这不是那个君子六剑吗?”凌楚瑜心里想:“他们不是孙可鑫的朋友吗?欧阳家主这是闹的哪一出?”

六人来到主席位前,整了整衣服,抱拳齐声声道:“襄阳君子六剑,拜见武林盟主。”

群雄见他们金玉其外,说话又文绉绉的,私下议论,“这又是哪些沽名钓誉的人。”

这“君子六剑”是襄阳城名望之后,仗着家里有权有钱,以重金去藏剑山庄讨了名剑,又请教头师父练武功,自认为学成后,哥几个就学些江湖人结拜,自称“君子六剑”,整日在襄阳城内招摇,实则在江湖上没人听说他们名号。

欧阳靖知道众人没听过他们名号,朝着东方魄道:“盟主,他们是襄阳城六大名家之后,素日里好行侠仗义,被襄阳人称‘君子六剑’。”东方魄不知这种无名之辈,朝着孙平风望去,后者轻点头,东方魄才淡淡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君子六剑,六位少侠英气十足,实乃武林之福。”

六人大喜,那王姓男子激动道:“没想到堂堂武林盟主也听过我们六兄弟名号,实在荣幸之至。”

凌楚瑜在旁暗暗好笑,人家只不过客气之语,你们还高攀上了,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东方魄不想跟他们六人废话太多,道:“六位少侠今日前来,是否为了孙忆安之死作证?”

那俞姓男子长叹一声道:“不错!忆安那小子,素日里跟我们关系很好,我也一直把他当弟弟,谁知大好青春年华的他,居然死在我们眼前,可惜,可惜!”他这么一提孙忆安,孙平风心里就更加来气。

群雄中有人不解了,这“君子六剑”既是跟藏剑山庄关系匪浅,不是应该给孙平风作证那吗?那欧阳靖请他们来作证,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孙平风也觉奇怪,这六人家族与自己交情深厚,又怎么会帮欧阳靖作证。而且事发之时,他们六人也在其中,也亲眼瞧见孙忆安死于凌楚瑜之手,这欧阳靖莫不是头昏了,还是另有手段。

“几位贤侄,你们定要给我儿忆安做主啊!”孙平风先不管欧阳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攀攀关系,道:“贤侄们啊,你们可记得此人!”说罢指着凌楚瑜,怒道:“这个杀人凶手。”

六人先向孙平风问安,然后齐刷刷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心头一凛,吓得脸色惨白,尤其是王姓男子,吓得瞠目结舌,看来当时凌楚瑜“教诲”,仍铭记于心。

“怎么会不记得……哈哈,当日我们还跟凌少镖头赐教几招来着。”苏姓男子干笑说道。

凌楚瑜双眼阴沉,也不怀好意的笑道:“对啊,六位少侠剑法高超,若不是孙庄主下毒将我们一并放倒了,我怕是要败在几位手上。”

六人微微一怔,明明是自己差点被凌楚瑜打死,这反倒是自己占了便宜。但六人反应极快,瞬间就明白这是凌楚瑜给自己留了面,哈哈笑道:“凌少镖头武功高强,是我们兄弟几人平生难遇。”

东方魄有些不耐烦,道:“六位少侠,既然你们当时在场,能否和大伙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那小眼睛的谢姓男子回忆说道:“当时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兄弟六人大战凌少镖头,来来往往数十招,竟不分胜负……”他口中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都是无关紧要,旁人听了甚是烦躁,恨不得堵住双耳。

谢姓男子越说越起劲,全是些旁支末梢的事,不过也从旁印证了孙平风和王如萱所说之词。

“少侠!”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事情经过大伙都已知晓,能否说下孙忆安是怎么死的吗?”其余人纷纷点头,扰攘道:“对呀!快说。”谢姓男子说话被打断有些不满,没好气道:“当时我们都被迷倒了,然后我就瞧见孙少庄主一剑刺往凌少镖头,然后凌少镖头躲了过去,反而将他推到孙二公子怀里。然后孙二公子急忙推开少庄主,自己就一头扎进少镖头的剑。”

“什么呀,都说些什么糊涂话!”群雄纷纷聒噪,这谢姓男子莫名其妙地说孙忆安是自己一头扎进别人剑里,难道他是发疯还是神志不清,居然自己往剑上扎?

面对漫天言论,谢姓男子朝着身后的其余五人问道:“我记得是这样子的吧,对吧!”

其余五人纷纷点头,张姓男子抢话道:“我也瞧见了,忆安那小子自己往别人剑上撞,我当时还以为自己中毒太深看错了呢?有谁这么想不开竟然自杀,后来我问哥几个,他们也说看见他自己往剑上撞,当真奇怪。”

“胡说!”孙平风怒视六人,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帮着凌楚瑜,大声喝道:“我儿神智清醒,怎么可能做这种糊涂事,定是你们胡言乱语。”然后朝着东方魄道:“盟主,这六人说话莫名其妙,竟然说我儿是自己一头扎别人剑里寻死,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定是受了……受了别人指使,为凌楚瑜开脱来着。”他本想说受欧阳靖指使,但始终没说出口。

“哼,我们六人坐得端,行得正,欧阳家主请我们来,是为了说当日情形,我们照实而论,并无偏袒。那时忆安的行为确实怪异,张开双手往人家剑上扑,至于他为何这样,又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此时欧阳靖笑道:“六位少侠都是襄阳大名鼎鼎的人物,家世显赫,想来不会骗人的吧。”众人也觉得有理,而且这六人家族跟藏剑山庄来往甚多,不可能帮着外人做假。

欧阳靖道:“或许我们可以有一种假设,孙忆安是受了什么外力影响,才被迫往凌少侠的剑扑去,造成他杀的假象。”

孙平风顿时火冒三丈,叫嚷道:“好哇!原来你们找来所谓的证人,就是为了替凌楚瑜开脱杀人嫌疑。那我倒是要问问你,若他凌楚瑜不纠缠我与魏谞之争,我儿子是不是就不会死。换句话说,他凌楚瑜干预我藏剑山庄私事,有违江湖道义在先,又杀我儿子在后,是不是应该以江湖规矩处置。若他不多管闲事,我儿岂会丧命。”

群雄也觉得一理,藏剑山庄与魏谞的恩怨纠缠,外人插手此事,就算是误杀也是得一命偿一命。谁让你多管别人闲事。

“哈哈!”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孙庄主,若不是你在城门伏击小儿,与我凌家为敌,你儿子岂会因此丧命。”

“谁?”孙平风怒喝一声。

人群左右一分,一约摸五十多岁的男子越众而出,他身子挺拔如松,双目尖锐如鹰,面容硬朗,如刀削一般,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

“爹!”凌楚瑜失声叫道。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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