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万里提刀指着杨景,恨他多管闲事,冷冷道:“你是谁?为何坏我大事。”杨景朗声道:“钟万里,你杀卒越狱,罪大恶极,我奉命拿你归案。”
钟万里大笑,“就凭你们两个小子?”对着凌楚道:“上次中了你的暗算,让我失手被擒,这次我定一刀一刀剐了你。你们一起上吧。”
杨景插话道:“慢,我这次拿你,并不是以多欺少,楚瑜,公家办案,这次你不要插手。”凌楚瑜双手一摆,表示任君选择。
钟万里心里暗喜,若两人同时攻来,自己恐怕会有所不及,如今单打独斗,胜算更大。握紧手中的长刀,瞥了一眼凌楚瑜,自己的独门兵器被官府扣住,只能买了一把次品,想到这里,对凌楚瑜的怨恨又加重了几分。
杨景身无寸铁,气势却不弱,正色道:“都说钟万里有两大绝技,一是轻功卓越,二是刀法诡秘,今天我倒是要好好领教。”
钟万里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一个黄毛小儿,竟敢在我面前撒野。看来刑部真是日渐衰落。”
杨景道:“你错了,我不是刑部的人。”
“大理寺吗?”
杨景摇了摇头,道:“我并不属于刑部或者大理寺,也不是官府的人,只是出于正义帮忙。”
“呸!”钟万里狠狠啐了一口,冷冷道:“多管闲事,小心搭上性命。”杨景道:“废话少说。”说罢大步上前,双拳直送,简洁大方,却有万钧之力。
钟万里举刀向迎,杨景的拳头打在刀身上,“当……”发出沉闷的声音,震的手臂发麻,钟万里冷笑道:“太祖长拳么?用这种武功是太小看我了。”
太祖长拳是由宋太祖赵匡胤所创,立国后发扬以武立国之策,这套拳法就流传民间,研习的人不在少数。杨景笑道:“小看太祖长拳,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双拳又呼呼而来。
凌楚瑜在一旁看得清楚,杨景所学的“太祖长拳”可比民间流传的招式要大气磅礴许多,当年太祖赵匡胤冲锋陷阵,靠的就是这股冲锋陷阵的气势,如今武林人士缺乏沙场磨炼,早就失去了“太祖长拳”精髓,如今杨景这一少年使出,却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杨景双拳直送,一招“冲锋陷阵”,勇往直前,拳劲一刚一柔,并不像莽夫那般只靠蛮力。钟万里暗暗吃惊,杨景平时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交起手来却一脸杀肃,毫不留情,让人胆寒,殊不知这“太祖长拳”精髓,靠的就是这股沙场征战的气势,战场形势严峻多变,稍不留神就会送命,胆小者死,只有勇猛之人才能活到最后,“太祖长拳”在沙场上孕育而生,自然不能少了这股精神。
两人斗了数十招,杨景气势不减,一招强过一招,完全压过钟万里,杨景招式并不花哨,简单直接,任钟万里刀法如何多变,一招既溃。钟万里节节败退,暗叫不妙,“太祖长拳”一鼓作气,若找不着反击机会,只有挨打的份,杨景一开始就全力攻来,打得钟万里措手不及。钟万里好歹身经百战,虽处于下风,但任然不败。
杨景武功不弱,基础扎实,凌楚瑜起初还有些担心,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暗扣一枚石子,随时出手相助,看到这心里稍稍有些宽心。
钟万里招招受限,大声道:“小子,你这武功从何处学来?”杨景道:“怎么?堂堂巨盗连太祖长拳都没瞧见过吗?”
说罢右拳直出,左掌从下飘然拍出,一刚一柔,一快一慢,钟万里接住杨景的右拳,冷不防被左掌拍在胸口,钟万里气血翻腾,向后退了几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太祖长拳。”杨景嘴角上扬,不予理会道:“废话少说,看招。”
流传民间于民间的“太祖长拳”,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为了提高士兵作战能力精简而来,简单实用为主,少了诸多精妙变化,为的就是在战场上一招制命。而杨景所学的“太祖长拳”,身兼刚猛精妙,才是正宗的嫡传“太祖长拳”,想到这里,凌楚瑜对杨景出身有所疑虑。
身兼正宗“太祖长拳”,杨景身份背景定不一般,想到这里,钟万里有些迟疑,若眼前这人身份尊贵,那不得罪了朝廷?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计,可偏偏凌楚瑜在一旁虎视眈眈,若两人夹攻,胜负难料。
正当钟万里犹豫之际,又中了杨景两拳三掌,好在杨景内力尚浅,拳掌虽重,但自己有内力护体傍身,两三息便不痛不痒了。
钟万里收了刀势,道:“小子,你不是我对手,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如何?”杨景表情肃然,道:“钟万里,你杀卒越狱,可是犯了死罪,我可是立了军令状,非拿你不可。”
钟万里勃然大怒,道:“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本大爷有意留你小命,别不识抬举。”杨景蔑笑道:“放心,你我一对一,公平比武,无须担心外人动手。”
钟万里没想到杨景会口出狂言,带着几分看不起自己的意思,狂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取你性命。”杨景也笑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巨盗有何本事。”凌楚瑜暗暗摇头,把石子丢在地上,杨景明言不需要出手相助,自己也不必多管闲事。
钟万里单刀呼呼劈出,狠辣恶毒,杨景变拳为掌,拍在刀身,借此化解攻势。二人武功招式均是简单利落,外人看来毫不出奇,可身在其中的人心里明白,稍有不慎,将是人败身亡。
杨景越斗越勇,高声道:“堂堂钟万里,不过如此,也值得五千赏银?”钟万里听罢,心头一怒,寒声道:“小子,别得意忘形。”说罢单刀当头劈来,刀势凌厉,杨景看得心头一突,无法捕捉刀势,只好急急后退几步。钟万里急忙纵身逼近,连连砍来。“近身三尺,血溅三步”,这是钟万里独门刀法的威力,杨景一时大意,被钟万里抢了先机,再者手无寸铁,血肉之躯难以抵挡,且战且退,周遭衣衫片片飞扬,好在没伤及身体。
钟万里此刻占据上风,但心里直犯嘀咕,“连个毛头小子都伤不到”,忽然听到一声冷哼,斜眼一瞧,凌楚瑜一副蔑视的笑容。钟万里脸有愠色,气得如酱爆猪肝,心里明白凌楚瑜这是小看了自己,自己成名多年,如今却连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都伤不了,脸面何在,恍惚间,杨景左掌疾发,一招“穿云手”,从右掌上方直穿而出,钟万里偏头躲过,杨景顺势左掌变刁手,向前穿刁而出。这“左右穿云手”精妙刁钻,直扑面门,钟万里不敢大意,加之近身,回刀已是来不及,只好向后连退几步。
“接着!”凌楚瑜高声喊道,把一长件物体丢了过去,杨景回头一瞧,“哈哈”直笑,右手一圈,将物件攥在手中,是一杆长枪。
杨景长枪在手,信心满满,豪气高声道:“好!”挺腰屈膝,右脚在前,双手持枪下压在腰间,左手微抬,枪头微微往上。
“杨家枪?”凌楚瑜和钟万里异口同声说道,不过钟万里语气中带着意外和讶异,凌楚瑜则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像早就猜到似的。
钟万里忽然肃敬,厉声道:“小子,你是天波杨府的人?”杨景道:“我是谁干你何事。”钟万里肃然道:“你这枪法起手式,分明就是杨家枪,你是杨家七子中的哪一位?”天波杨府威名远扬,乃当今朝廷基石,如此年轻的少年,武功不弱,定是杨家七子之一,钟万里虽江湖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杨景笑道:“会杨家枪就是杨家吗?”钟万里微微错愕,杨家枪法极负威名,也流传于军中,天波府内,人人皆会,不一定是杨家人才会,想到这里,钟万里心稍定,毕竟得罪了天波杨家人,那可是严重至极。
钟万里心知此番定是逃不了,把心一横,索性将两人一道杀了,天波杨府虽惹不起,但此处没有其他人,毁尸灭迹也不是不可,道:“那我就领教一下你的杨家枪。”话毕,杨景长枪倏忽而来,宛如蛟龙出海,钟万里心头一突,身子猛地一躬,如满月弓弦,躲过枪头,右手手腕一转,长刀从长枪上方绕到下方,提手上挑,同时身子一挺,顺势将长枪挑开。这一招用得极为巧妙,利用身体的展开的力量,化解这迅猛一击。钟万里心知对方不弱,而且刚才一招,也知杨景所学乃嫡传的“杨家枪”,必定和天波杨府有莫大关联,但此时不宜多想,趁着杨景长枪指天之际,箭步挥刀,攻了过来。
杨景长枪被挑开,虎口一紧,手中兵器差点就脱手而出,钟万里又急急攻来,马步一沉,大喝一声,双臂将长枪猛地下压。长枪枪杆乃木制,被反向力道这么一压,竟弯曲变形,发出“呼呼”之声,钟万里也颇为意外,没想到杨景臂力如此惊人,竟能将弹开的长枪硬生生往下压,这反向力道不小,只好侧身一躲,长枪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四周尘土飞扬,碎石飞溅,足见威力。
钟万里冷眼一看,轻笑道:“杨家枪果然不凡。”杨景道:“还有更厉害的,看招!”右手向前发力,长枪擦过左掌心,向前猛刺,钟万里刚回刀斜劈,长枪忽然一收,右手紧接着一发力,长枪又猛地窜出。这是枪法中的“突刺”,只靠右手发力,长枪疾发疾收,让人防不胜防,加上枪头处的红缨,挥舞起来带起满天繁星,让人眼花缭乱,手足无措。
钟万里连退几步,左手一抬,只听“嗖嗖”两声,两枚袖箭破空而出。杨景脸色一沉,手腕微转画圆,只听到“锵锵”两声,枪头精准无比地将袖箭打掉。钟万里争得一丝喘息,心知不能落后,箭步疾冲,连劈几刀,压了过来。
转眼间二人互拆了十来招,忽进忽退,各有攻守。钟万里刀法毒辣,招招致命,杨景枪法简明扎实,但潇洒自若,进退游刃有余。凌楚瑜曾见识过“杨家枪”,气势磅礴,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可眼前的“杨家枪”,如这千军万马中的领头,恣意自如,穿梭于战场上,洒脱而不失勇猛,不禁暗暗佩服。“杨家枪”虽是在沙场中磨炼而出,但杨景赋予了它新的生命,不仅是勇猛杀敌的猛虎,而且游走于战场间,指挥若定的统帅。
钟万里越打越怒,想想自己成名江湖多年,若连一个黄毛小子都收拾不了,岂不笑掉大牙,大喝一声,单刀直劈,杨景举枪横挡,再顺势往左一带,将刀势带走,钟万里岂会轻易中招,手腕一转,手中单刀绕着枪杆由下往上一转,摆脱长枪的指引,杨景顺势一招“横少千军”,钟万里一挡,止住攻势,左臂绕了过来,将长枪紧紧夹在腋下。杨景暗叫“不妙”,钟万里单刀已迎头而来,情急之下,左手食中二指迸进,点向钟万里咽喉。这一招乃同归于尽的法子,钟万里若不收刀,虽能将杨景的脑袋斩掉,杨景也能一击取了自己性命,钟万里心头一突,罢手的意识油然而生,急急向后退去,随后见杨景面带鄙夷之色,脸色一红,知道杨景在嘲笑自己胆小,心里又忽然一颤,刚才那同归于尽的法子,杨景可是一点都没有犹豫,足见其可怕。
钟万里指着杨景喝道:“小子,你这么不怕死?”回想方才那招,自己可以侧身斜劈,既能躲过杨景的指头,又可一刀劈了对手,可千钧一发时刻,自己下意识选择逃走,白白错过一个机会。杨景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妨?”语气豪迈,让一旁的凌楚瑜心头一热。钟万里脸上一热,怒喝道:“好,我成全你。”单刀又怒斩过来,杨景马步一沉,长枪直刺,如出弓羽箭,轻盈飘忽,举重若轻,钟万里倒吸一口凉气,右足一转,侧身闪过,右手顺势横砍,一招“横断山脉”,劈向杨景后颈。杨景右脚大步一撤,收枪一挡,左脚接着向后一撤,拉开两人距离,双手向下同时发力,将单刀顺势往下压。钟万里忽然觉得手上的单刀如千斤之力,猛地下坠,身子也一并向前一躬,手中单刀竟被压到地上,杨景长枪一晃,红缨缭乱,银白色的枪头迎面而来。钟万里大骇,侧头一边,堪堪躲过,但肩头吃痛,被枪头擦出一道伤口。钟万里忍着疼痛,双手握住刀柄,向上一挑,想将长枪格挡开,杨景顺势一圈,避开单刀,横着打向钟万里下盘,钟万里一时不察,双脚被杨景一扫一撩,摔了一个面朝黄土。
杨景笑道:“地上有屎吗?”钟万里大怒,知道杨景讽刺自己是狗吃屎,呸了一声,将口中泥土吐了出来,继续挥刀而来。
钟万里栽了跟头,却不慌不忙,气势不减。凌楚瑜在一旁看得清楚,表面上杨景占据上风,可钟万里守得稳当,密不透风。杨家枪是在战场上磨砺而来,沙场所向披靡,让敌人胆寒,可如今是单打独斗,对手又是老辣的大盗,渐渐察觉杨家枪的不足。战场无情,一招一式都是简单直接,没有一点花哨,而江湖对垒不等同于战场,越是斗到最后,钟万里越察觉杨家枪的缺点,虽威风凛凛,但在招式上略显单调,对付江湖二流高手,绰绰有余,但遇到正真高手,久必露出破绽。杨景耐力惊人,加之枪法出众,才能在前期占据上风,如今钟万里步步为营,一旦对方招式用老,便是反击的时机。
二人又斗了二十来回,杨景渐感吃力,任凭耐力再好,斗到此时此刻,已经渐渐有油尽灯枯之象,只是凭着一口气调着,咬牙坚持。钟万里内力胜过一筹,气息悠长,故意僵持,慢慢在扭转局面。
“唔!”杨景低声闷哼,方才一不留神,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杨景斜眼一看,已经染红左肩袖子,然后马步一沉,横枪而立。
“不动如山”。钟万里眉头一撇,却不上前。“不动如山”是杨家枪的心法之一,如大山般岿然不动。钟万里找不到破绽,犹豫而迟迟不敢进攻。
凌楚瑜心里暗暗松口气,刚才杨景败局已露,若钟万里乘势而上,杨景必败无疑。可他情急之下,摆出“不动如山”,虚虚实实,一下子把钟万里镇住了。战场博弈,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杨景此举,暂缓了对手的攻势,为自己争取得时间,不得不佩服其胆色和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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