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和上次不同,凌楚瑜神识清明,内息自如,似有无穷招式在手,但觉随手一扎一圈,一滚一抖,包含无数变化,这似有非无的招式好比灵光一现,了然于胸。
若在以前,只怕他早就像和朱格一战时那般走火入魔,但此刻毫无异样,真气在体内游走,忽急忽缓,忽涨忽落,明暗交替,犹如江海之互补互盈,任凭起落。
凌楚瑜自从习得“玄清游炁”后,经脉如江河水系,分明暗,掌阴阳,既能吞吐如江涛,亦能潺潺如小溪,自行调节,互盈互冲,终保真气充盈。这“枪急万人呼”乃极为深远招意,若非有极深厚内力,只怕难以维继,反而会走火入魔。
与朱格一战,他由剑意转为枪意,本就消耗极大,而内功不济则让他空有其表。如今他以吸功**吸走数人内力,后来崔颜等人为救他,以真气压制。他悟出归元导气方法后,又将三人真气化为己有,内功修为一跃成为一流高手。刚才又碰上“大漠四鬼”送上门来,内力更是大大增强,若不然怎可与上官司一战。
群雄见他气势陡增,莫不能当,又瞧他之前杀人之样,不由心胆俱裂,都不敢上前,纷纷左右看去,你退我退,竟退了一丈有余。在最后排的人只顾随众人后退,忘了已退道木台边缘,“哎呀”一声跌落下台,这时才知已退无可退。
上官司见势不对,当即喝道:“谁能杀了此贼,为中原除害,赏千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本想以利诱之,可群雄也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只要上前一步,胸口就会多一个血窟窿,没了性命要钱有何用。
凌柏川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本想以一己之力救他出困,可凌楚瑜当众削发还父,割肉还母,其意在明不过,是要舍身保全凌家不受牵连。若他此刻出手相救,以凌楚瑜性格,必回当众自刎。可若在旁无动于衷,如剜心断肠,凄入肝脾。
台上无人敢应,鸦雀无声,上官司大感脸上无光,若此时自己出手,难免日后会被天下英雄说他手下无人,但不出手,又有何人敢战。
“恶贼,我前来会一会你!”一人跳入木台圈中,面带正气,是那萧正楠。他见凌楚瑜视人命如草芥,又瞧这里竟无人敢应,胸中热血沸腾,誓要一决高下。群雄瞧见有人出头,不禁欢呼,心里却打着算盘,想趁二人恶斗之际突施暗手,名利双收。
凌楚瑜素知他为人正义,胸有热血,不忍伤他,道:“好,常听萧家剑法乃关中一绝,今日便领教领教。”右臂一抬,一枪刺去。萧正楠提剑一挡,岂知对手力道强劲,只听得当一声,长剑居中而断,枪头擦过腰间,留下一道血痕。
群雄皆目瞪口呆,这萧正楠乃年轻一辈高手,实力不输少年侠客榜,只因侠客榜上是十六到二十三年纪之人,他因年纪无缘此榜。但仅一招就落败,委实教人不敢相信。
凌楚瑜这一枪本想穿过他胁下,以枪杆击他腰腹,不想伤他。可是他因右膀之痛,出枪失了准头,这才折他长剑,伤其胁下,好在没有伤到他性命,反而惊得他背后冷汗淋漓。
萧正楠脸色大变,他虽有做好不敌的准备,可哪知竟会败得如此之快,愤怒之余,狂喝一声,以萧家七十二路快剑攻来,如点点星光,让人目眩神迷,旁人纷纷叫好,原想之前定是他大意了。
凌楚瑜却不避不让,长枪横抖,简单画出一个枪圈,反压而去。他如今招意无穷,看似随意一招,却包含圈、缠两种暗劲,枪未至,力先到,将长剑尽数收了进去。萧正楠感觉长剑尚未碰到对手长枪,却被它带起的劲风搅得失去平衡。
当地一声,剑枪相交,萧正楠手臂酸疼,虎口巨疼,长剑当即脱手飞出。他身形已乱,胸口破绽百出,凌楚瑜只需一枪便能取他性命。
“手下留人!”欧阳云生怕他不留手,急忙提剑而来,力贯右臂,长剑直送,簌簌直响,剑身却笔直无曲,正是那招“青云直上”。凌楚瑜瞥了一眼,枪杆迎上,拦拿一气呵成,欧阳云只觉长剑忽沉,没入台面三寸。
若此刻凌楚瑜跟上扎枪,欧阳云不死也重伤。他在此“割袍断义”,出手毫不留情,却不伤性命。
“楚瑜不可!”两道人影窜了出来,一左一右夹击。左边青光掠影,直刺他腋下;右边白衣如雪,一杆奇怪的棍子,端头一个绳索,将枪头套入其中。
二人正是青天涟和白良。他们唯恐欧阳云有失,急忙赶来。白良以套马杆将其长枪锁住,而青天涟从旁突袭,欲封其穴道,将他制止。
正当白良以为得手之际,枪头忽然不见,背后被人猛地一拿,失去重心,任人当物件般丢去,撞向青天涟。
二人撞在一起,“哎哟”一声,落地后稳住身形,只见凌楚瑜一枪刺来,二人急忙左右一分。白良一棍劈来,但巧劲暗藏,套索虚劈实锁,朝凌楚瑜脖子套去。
凌楚瑜探出左手,准确无比地将绳套拿在手中,运劲猛拉,青天涟的剑又不偏不倚刺了进来,被顺势套在他手腕处。
白良急忙叫道:“天涟,你干嘛?”后者本想偷袭,却莫名其妙被套住,道:“我本来是刺他的,倒是你,不套他套我作甚。”二人相互埋怨,不知是凌楚瑜以精妙手法将二人招式引到一处,扭成一团。
欧阳云大叫道:“白良,天青,咱们联手擒他,切莫伤了他性命。”二人一点头,一起杀来。
凌楚瑜长枪一拧,当当两声击退长剑,而后回身一杵,以棍尾捣向白良,冷笑道:“我已割袍断义,何需留手?”他如今招式不在拘泥形式,随心而发,随着他越战越多,胸中枪意越发浓重,更加恣意妄为,神色越发倨傲。
群雄见他如此狂妄,个个胸怀怒气,欲上前相助。但四人激斗,劲风涨飞,波及一丈之外,唯恐乱了他们阵脚,只在一旁掠阵。
骆霞握剑的右手颤抖,她对凌楚瑜是又气又恨。一直活在她脑海中的姐姐,对她是又敬又好奇,但听她死于凌楚瑜之手,那时勃然大怒,但冷静下来后,却又难以下手。
斗得数十回合,欧阳云和白良左右牵制,让凌楚瑜分心顾及,而青天涟的“落雁回手剑”主攻,能发挥成倍威力。这三人都是当世年轻的佼佼者,让台下有些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也为之汗颜。
白良棍鞭连番使出,招式环环相扣,层出不穷。长棍刚被凌楚瑜弹开,反手长鞭如毒蛇从右手吐出,缠住枪身,引得一阵叫好。他鞭法神鬼莫测,之前在应天府城外,他就是一马一鞭将程万金数十名手下一一擒获。欧阳云瞧得机会,一剑刺向凌楚瑜手腕,逼迫他将枪脱手。
凌楚瑜当即松开左手,只留右手把持枪杆,而此时青天涟也一剑刺向他右手,他的“落雁回手剑”更加刁钻,剑尖如绣花针般刺向对手手背。
三人配合越来默契,各司其责,各展所长。凌楚瑜却道:“来得好!”矮身一躲,避开青天涟,长枪卷动,如滚浪般朝白良攻去。群雄纷纷暗叫“可惜”,三人封住了他前、左、右三个方位,后方则是露出一个缺口,让他借着这个空隙逃脱。
白良被逼得疾退数步,但对手变招太过突然,脚下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凌楚瑜长枪挣脱后说道:“步伐乱七八糟。”此时青天涟从杀来,回手剑频送,每招都十分突然,难以捉摸。凌楚瑜长枪猛抖,红缨漫舞,青天涟登时眼花缭乱,被对手一掌击中小腹。
“耐不住性子!”凌楚瑜头也不回地朝他说了一句,目标锁定在欧阳云身上。浮云剑法乃当世第一,谁人不知。凌楚瑜横枪一扫,犹如拨云见日,当地一声,枪头重重扫在剑身上。欧阳云只感手臂发麻,长剑几乎脱手,硬是拼得虎口裂开,才将长剑握紧。
凌楚瑜虽稳占上风,但他伤口流血难止,愈发疼痛,想来是难以支持,需尽快突围而去。此时忽闻耳边生风,下意识急忙向右跳出,只见骆霞已杀将过来,差点将他耳朵削去。
她娇喝一声,长剑挽出五朵剑花来,登时如狂风大号,花瓣四散纷飞。凌楚瑜道:“剑里藏花吗?”他侧身横枪于腰,猛抖刺出,如蛟龙出海。这一招看似普通一枪,实则是刺的同时暗藏圆圈,碰到长剑后顺势下拿,尽显其拦、拿、扎精妙独到之处,那些见识浅陋的就以为这是简单一刺。
只听得当当两声,骆霞长剑被拦拿而下,群雄正纷纷失望,却又听到当地一声,长剑似活了一般,从下反挑枪头,滋地一声,一剑刺中凌楚瑜右肩,好在骆霞此剑为了弹开枪头已用了大半力气,刺到凌楚瑜时已无力道,但还是入肉一分。
“好,终于学会藏了。”凌楚瑜吃痛,急忙后掠,捂住流血伤口,搜寻脱身的途径。上官飞再旁注视良久,见他游目四周,当即喊道:“他想溜,大伙别让他逃了。”说罢挥着双钩拦住去路。
凌楚瑜对他十分怒恨,若不是骆歆心有交代不要为难百里易,此人当属第一该死之人。见他封住自己后背,当即送出一招“回马枪”,可上官飞意在延迟他行动,根本不欲力拼,从容连退几步,远在一丈之外。
此时公孙鸿也攻了过来,与他一道的还有宁少宇。二人见他力有懈怠,再不出手,只怕功劳都被抢了去。凌楚瑜心里冷笑,对付二人可没有想之前几人那般手下留情,长枪崩劈公孙鸿,势如雷霆。后者登时大骇,举刀相迎,当地一声,公孙鸿感到半身酸麻,两眼冒星,脚下木板嘎吱作响,爆裂开来,将他一只脚陷了进去。
宁少宇见他全力一击,料想他此刻是力气衰竭之际,正点向腰间大穴,让他半身麻痹。可凌楚瑜神功自转,真气自生,回身左掌拍在他胸口,刚猛无俦的掌力犹如遭雷击,宁少宇两眼发昏,脑袋空空,只知喉咙一甜,鲜血喷出。
凌楚瑜这掌本可要了他性命,但他此刻药效大减,疼痛加剧,这一掌大打折扣,不然宁少宇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他刚歇得口气,忽然后心一疼,便知被人砍中,大怒下回掌,当地一声打在刀背上,凌楚瑜这才看清,伤他之人是史如风。
史如风偷袭得手,本想趁势一刀将其了解,谁知凌楚瑜出掌极快,他勉强回刀,以刀身挡住大部分掌力,可这一掌力道千钧,将他震退一丈后方稳住脚步,胸口气血起伏不定,恶心想吐。
“啊!”凌楚瑜刚击退史如风,右臂又中了一剑,伤他之人乃孙可鑫。两人之间有杀父深仇,后来碍于欧阳家面子上才暂时平息。如今凌楚瑜乃天下公敌,他出手也不算公报私仇。
群雄见他颓败之势初显,纷纷叫好。忽有人喊道:“少年侠客,为民除害。”其余人纷纷醒悟,除了东方胜外,其余榜上侠客都联手对付凌楚瑜。
“少年侠客联手铲除恶贼,定名动江湖!”
随着这呼声越发高涨,九人联手已势不可挡。一旁的东方胜却没有加入,只在一旁观战。
“好,你们一起上!”凌楚瑜痛怒难当,大喝一声,一枪刺向最憎恨的上官飞。这一枪极为霸道,但他右臂已疼得难以支撑,枪头偏了三寸。上官飞瞧出破绽,双钩一引一锁,便将枪头钳住。他大喜道:“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公孙鸿、宁少宇、史如风和孙可鑫几乎同时攻来。
凌楚瑜此时避无可避,心想,“即便是死,也当拿其中一人陪葬。”濒临死亡之际,真气如大海般涌出,奋力一掰,枪头竟折断。几人纷纷大叫不妙,凌楚瑜挣脱束缚,断枪如挣脱之龙,左右翻滚,放声怒喝。
他挥舞着断枪,霎时间棍影重重,布满一丈之内。四人从不同方位攻来,却鬼使神差地偏往一处,相互撞在一起。四人受各自力道反震,兵器脱手,口吐鲜血,向四周飞去。而此刻势头为尽,凌楚瑜低喝一声,棍影交织,如附在断枪上的罡气,一枪刺向上官飞。
“枪急万人呼!”
这一枪暴涨出罡气,直冲这上官飞胸口而去。台下群雄纷纷高呼,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枪法。上官飞呆站原地,一动不动,只见那冲出的光直朝自己胸膛而来。
“小心!”一旁的欧阳靖实在看不下去,急忙冲上前,将他往斜里一拉,避开了这正面惊为天人的一击。但上官飞虽躲了过去,他身后两丈外的人首当其冲,只听得三声惨叫,他身后站成一排的三人都双目圆睁地站在原地,口吐鲜血,倒了下去。旁人细看之下,才知三人被震断心脉而死。
欧阳靖也是大惊,没想到凌楚瑜这一枪竟能有如此威力,力道连着穿透三人,将其心肺震碎,委实可怖,却又懊悔不已,没能及时察觉,害得三人白白送命。
上官飞呆若木鸡,好一会才反应道:“多谢欧阳家主相救。”他背后冷汗淋漓,双腿竟发麻。
这一招“枪急万人呼”后,凌楚瑜真气消耗殆尽,却没能杀死上官飞,神色凄惨,断枪脱手,双臂垂了下去,大叫道:“天不佑我!”
群雄见他大势已去,纷纷争抢头功,道:“杀了这个恶贼。”凌楚瑜此刻双臂难抬,真气涣散,已不能敌,他怒目而视,道:“我凌楚瑜就算自绝经脉,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他这一喝,如恶魔附体,那些群雄又畏惧他手段,竟不敢上前。
此时远处号角响起,马蹄声传来。群雄回头一瞧,只见林中驰出十余骑,箭雨就射了过来。他们没想到如此突然,纷纷大叫躲避。这一拨剑雨刚过,那数十骑已杀到眼前,速度之快,平生罕见。
那数十人面带黑罩,手拿长枪,如饿狼般冲杀进去。群雄猝不及防,被他们冲出一条路来,直奔台下。
为头一人跳入台上,右臂搭在凌楚瑜肩头,说道:“走!”
凌楚瑜认得来人声音,惊呼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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