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57.

李观山说让她明天去西山,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特意强调一句和林津廷有关。

清荷应下,几乎彻夜未眠,次日傍晚,她训练结束到达李观山的住处。

自李慈去世后,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李观山的住处,平日里都是去姑姑家见到他,她摁响门铃,里面的人很快过来开门。

“来了。”李观山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

她径自走进去,开门见山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观山不紧不慢,让她先坐在阳台的茶桌旁。

她扫一眼室内,干净整洁,几乎没什么物品,看起来空荡荡的,客厅的胡桃木书架上照例挂着长幅书法作品,大气磅礴的行书恣意如流水。

前面的胡桃木大板桌上摆放着书法用具,黑金镇纸尺平压着一张空白的宣纸,仔细看有一滴墨晕染在上面。

目光最后落在茶桌上,她瞥向左边,掌心抚摸光滑的桌面,缓缓坐下。

这里总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这个座位,李慈曾坐过。

“很久没来,不认识这里了?”李观山拎起紫砂壶,倒一杯红茶,推到她面前。

清荷看着茶杯,热气涌动,她面无表情问:“你想说林津廷什么事?”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他父亲那天说的话。”他呷一口茶,似乎对这次谈话结果胜券在握,语气里透着轻松,甚至眼角微微上扬。

她满腹狐疑,“任叔叔又跟你提什么了?”

“他提出一个交易条件,只要你答应和林津廷分手,就帮你巩固在舞团的地位,并且在演出结束后让你一举成为首席演员。”他思索片刻,继续说:“他连你在舞团受人压制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说明私下里经常调查你,我觉得以他的手段,想帮他儿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观山停顿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就在于他是想帮还是不想帮。”

清荷不关心这个,她拧紧眉头问:“你答应了吗?”

“我怎么可能答应。”李观山拔高嗓音,用一种你竟然以为我是这种人的眼神看她。

她顿时松口气,暗自庆幸李观山是清高到不把世俗放在眼里的性格,如果他答应任恒跃的条件,那让林津廷怎么看她。

“就为了这事?”她问。

“差不多吧。”他淡定自若,“一旦任恒跃帮了你,就会受制于人,我是为了你好才拒绝人家。”

李观山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很得意,像在邀功,趁此机会缓和父女关系,希望清荷能对他改观。

她眼皮动了动,“我知道,这次谢谢您。”

他满意地点头,随后说:“如果林津廷事业上顺利,你俩谈恋爱我就不多说什么,但现在他已经自顾不暇了,无形之中会影响你的事业,我劝你为自己着想,早点认清事实。”

上一秒还在感动之中,下一秒就被无情浇透冷水,老谋深算如李观山,就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劝她分手。

清荷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他父亲态度好点我也就接受了,但他父亲太目中无人了,即便你俩能长久,林津廷能解决他父亲吗?”

这种时候李观山倒是摆出一点父亲的姿态。

她没吭声,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

“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全是因为他父亲。”

“任恒跃都把嘲讽挂在脸上了,你竟然还觉得没问题?”李观山气得站起来,一副这孩子没救了的神情,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转而停下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让她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双手抱胸,转过身来语重心长说:“你要知道,任恒跃不喜欢搞艺术的人,那天你离开后,我跟他聊了很久,他话里话外表示你配不上他儿子,再三表态已经给林津廷物色了一个联姻对象,嚯,我可不管他多有钱有势,我在书法界也是有名望的,我女儿是外界惯称的‘舞蹈天才’,多少人求着来瞻仰我的字画,去看你的表演,他这老头倒好,完全不把咱俩看在眼里,你以后真要和林津廷结婚,我是无所谓的,索性躲个清净,你呢,你能躲得掉吗?”

清荷脸色苍白如纸,虎口紧握住杯身,感觉到眼皮甚为沉重,她何尝不知这些,但更重要的是光合科技目前的处境是她导致的,她不能坐视不管。

她平静地说:“他父亲是一个问题,但我们之间还有其他问题。”

至少他父亲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舞蹈演员,除了拖累林津廷做不了其他。

说的模棱两可,也给不出一个具体原因,李观山斜睨她两眼,“我不管你什么想法,我已经跟任恒跃说了,你和林津廷必须要分手。你的事业不需要他林家的帮助,我作为父亲自会为女儿铺路,我只希望林家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

一段身边人都不支持的感情,让她倍感绝望,清荷双眸灰蒙蒙的,意识到再怎么解释,只会更让李观山坚定劝她分手。

这跟其他人没关系,主要在于她自己,她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对抗现实,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去保护林津廷。

她想分手不是为了自己着想,而是为了林津廷,如果任恒跃说到做到,分手后林津廷就能从泥潭里抽身,那这次是她唯一能帮到他的机会。

清荷抬起眼皮,冬日般死寂的语调,“等七月十六一过,就会有您想要的结果。”

李观山不明所以地大声问:“你这孩子,为什么要等到七月十六?”

她什么话都没说,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后背一如既往地笔挺,仔细看才能察觉到细微的颤动。

眼泪无声流出眼眶,在莹白的脸上滑过,她漠然看向窗外,炙热的阳光在茂密的枝头跳跃,夏天的风景如此热烈鲜艳,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从她上车开始,司机就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惨白的脸没有神色,而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跟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似的,也不知到底遇到什么伤心事。

司机不好多说,尽量平稳车速,在她下车时叹气摇头。

李清荷打开门一进家,呜咽声从嘴巴里断断续续冒出来,逐渐声音越来越大,忍了一路,终于肯放肆哭出声。

她抱起双腿蜷缩在怀里,任由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啜泣声充盈着偌大的房间,她紧紧揪着胸口的位置,心脏像被绳子五花大绑,几乎快要四分五裂。时隔一年,撕心裂肺的痛再次袭来,她半睁模糊的双眼,看向母亲的遗像。

这一年来,林津廷像李慈派在她身边的人,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鼓励和惊喜,潜移默化中让她再次感受到快乐。

对她来说,林津廷是天赐的礼物,是她最痛苦时期出现的治愈良药。

刚在一起时,身份地位的差距,她冥冥之中感应到他们的关系不会长久,而如今爱意早已融入骨髓里,在她愈来愈离不开他时,命运却让她将种下去的爱血淋淋地抽出来。

哭到眼泪干涸,她扶着玄关柜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进书房,从中间书柜的抽屉里取出淡绿色礼品盒,她坐下来,吸着鼻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蜻蜓袖口,是她寻了好多奢侈品珠宝店,才寻到的款式。她过生日时,林津廷送的是莲花翡翠。

她想用价格昂贵又充满寓意的礼物与之相匹配,似乎在努力证明她和林津廷也是般配的。

但礼物只是礼物,并不能抬高身份和地位。

天生一对只是她在感情上的过度投放,在残酷的现实问题面前,他们只是人世间一对不得不拆散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情侣。

苍白的脸上满是干巴巴的泪痕,她关上盒子,重新放在抽屉里。

在分手之前,总得要给他过个生日吧。

*

次日下班到很晚,李清荷到了冯缘家。

“最近训练很辛苦啊,看你下巴都变尖了。”冯缘把一个米色包装布袋给她,端详她的脸。

她接过,声音一潭死水,“一年后的第一场演出,难免要更重视。”

冯缘嗯了一声,在黑色马克杯里倒杯水,推到她面前,“你真的打算和林津廷分手了?”

“不想拖累他。”清荷平静的眸光有了波动,像夕阳细碎的光落在上面,她坦然的苦涩一笑:“如果分手能帮到他,也未尝不可。”

“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啊,把光合的游戏压制死死的,难道想把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整死不成?”冯缘愤懑不平。

清荷对此闭口不言,敛下眼睫抿口水。

冯缘脑筋一转,诶了一声,“听说林津廷家庭是有背景的,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人都不管吗?”

脑际闪过任恒跃那张暗含讥讽的脸,清荷沉默许久说:“他父亲以此要挟,只有我和他分手了,才愿意帮林津廷。”

冯缘瞠目结舌,“开什么玩笑,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还能用他儿子的感情和你谈条件?”

“我就不信,你要是不和他分手,难不成他父亲真不管林津廷死活。”

清荷摇头,哀叹:“没用的,如果想帮,早就帮了,没必要等到现在还没动静,明摆着就是在等我提出分手,更何况时间拖得越长,林津廷所受损失越惨重。”

冯缘愁眉苦脸,重重地叹口气,“可你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这种残忍的决定交给你。”

“他帮我澄清谣言,这次就当是我欠他的。”笑容在她脸上抹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语气带着一丝释怀。

头顶白炽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眼睑下方染上一圈青紫色,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冯缘最是清楚,她作息规律,鲜少有黑眼圈,这次是真的伤到心,伤到神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分手?”他若有所思地问。

清荷瞥了眼白色布袋,“本来打算给他过完生日,但他说过要去看我演出,那就等演出结束吧。”

冯缘无声点头,把布袋外侧的拉链拉开,“面纱放在这里面,你别忘记了。”

“你试试,如果不合适,现在改动还来得及。”

她眼神寂然不动,脸上没什么神情,说了声好。

早在一个月前,她就托冯缘制作一件衣服,根据飞露的一款皮肤赶制出来,林津廷说过,他希望某天能看到清荷穿着飞露那件橙红色裙子跳舞。

最近她瘦了点,裙子腰身略微宽松,但不影响做舞蹈动作。

她站在镜子前,火红色裙摆像夏季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给她清纯淡冷的脸蛋平添几分妩媚。

冯缘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看着镜子点头说:“太合适了,戴上面纱和游戏里的飞露没什么两样。”

她目光凝滞,耳膜自动将冯缘不加掩饰的赞赏屏蔽,她冷然注视着自己,恍惚中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即将奔赴死刑场,亲手斩杀她和林津廷之间的爱情。

[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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