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存在许多我们难以预料的困难和挑战,但我也相信,这是一个机遇永远比厄运多的美好世界……”
周子遇清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上午的活动照片和视频,学生会宣传部早早发到学校各个平台的官方账号上,破天荒地引起不少转发,互动量比平时多了数倍,下午便再接再厉,现场视频发布更及时。
一时间,校内不少同学积极转发,宣宁就是不主动搜索,都能翻到视频。
她只看了几秒就退出。
平心而论,视频的确拍得赏心悦目。
和许多演讲人的慷慨激昂不同,周子遇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看起来沉着冷静。没有过多的情绪,语速不快不慢,嗓音低沉平稳,又恰好能让人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可越是这样,宣宁越是一点也不想多听。
她放下手机,拍了拍脸颊,又回忆起中午与他在电梯厅四目相对时的情形,决心不再多想。
一个陈嘉南而已,总会解决的。
傍晚,宣宁在校区门口上了白熠的那辆帕拉梅拉。
高峰时期,交通主道附近不宜久停,他没时间多看,先将车从路边开走,待进了主路,等待起漫长的红灯,才转过头来,仔细注视她。
漆黑的长发,纯净的脸庞,白嫩的肌肤没有脂粉的痕迹和气息。
他的视线在她又一次乖乖抹了他送的那支甜心蜜柚的嘴唇上停留,满意于她每一次的用心。
宣宁上车与他打过招呼后,就没有再主动开口,宽敞的车厢中,沉默蔓延开来。
红灯转绿,白熠移开视线,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怎么不说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十分闲适,语调也带着轻松愉快,显然心情不错,“才一周不见,不认识我了?”
好像他们之前很熟,又好像一周的时间,像山海将他们隔开了。
“没有,”宣宁摇头,语气里有没掩饰住的局促,“只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熠轻笑一声,觉得她像只小蜗牛,每次小心翼翼探头出来,好似要与你靠近,但一碰到触角,又立刻缩回去些。
是需要些耐心的。
“那换我来说吧。”他从车门边抽出一只小巧的购物袋,单手递到她面前,“送你的。”
他还在开车,宣宁不敢拒绝,连忙先接过来,捧在手里,才转头望他。
“——算是伴手礼吧。”
是一瓶香水,宣宁扫一眼英文标识,grapefruit,葡萄柚。
“你试试看。”
没有试香纸,她伸出左手,在腕上轻轻喷一下,静候片刻。
淡淡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先是柚子的酸甜,再是浅淡的迷迭香,与湿润醇厚的草木苔藓气息,像时动时静的少女。
宣宁想到了西柚色的口红,都是白熠喜欢的。
“怎么样,喜欢吗?”
“嗯,喜欢。”宣宁眉眼弯起,将香水重新收回购物袋中,“不过,这可不是A市的特产。”
“在机场买的,姑且算是机场特产吧。”白熠也同她玩笑,“我可把店里的香都试了一遍,闻得嗅觉失灵,才选了这一款。”
“原来费了这么多心,”宣宁故作惊讶,“那我一定好好珍惜,一日三喷,风雨无阻。”
车又在长队中停下,白熠失笑,见她活泼起来,忍不住伸手,将她脸颊边的发丝掀开,指尖无意中在她的耳垂边触碰。
白皙的脸颊悄悄染红,无辜的眼神看过来,格外动人。
“我是认真的,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只好买了万能的香水,我觉得这一款很适合你。”
宣宁没有避开他的指尖,侧着头稍微后仰,靠在头枕上,倒像是主动在他手指尖蹭了蹭。
他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凑到鼻间嗅了嗅:“好香,果然没选错。”
说话间,气息吐在手腕内侧的肌肤上,惹得粉嫩的指尖动了动,抽手缩了回去,恰好擦着他的嘴唇而过。
“你会不知道该送女孩什么礼物?”
少女的问,揶揄中带着稚气,还有仿佛忍耐不住的酸。
白熠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一下,收回手,迅速跟上前车。
“我可从没给女人送过香水,宣宁,你是第一个。”
宣宁愣了愣,望着映在灯影下的侧脸,收回视线,叹一口气:“好吧,我信了。”
语气却是显然不信的。
白熠轻声笑她,却没再解释。
“不过,宣宁,你好像不喜欢化妆。”他想了想,几次见面,她几乎都是素颜,就连一开始,她在酒吧唱歌的时候,都没有浓妆艳抹。
“没有,只是时常偷懒而已。平时上课、排练,素颜更方便。”
她在心里说,其实只是因为知道他更喜欢素颜,或是日常淡妆的女孩而已。
面上却迟疑起来:“这样不好吗?我是不是也该好好化妆?”
“不用,你这样就很好。”
晚高峰,等待的时间总是更长。
白熠打开了车载音乐。
悠扬的曲调,醇厚如酒的女声,颇有些缠绵醉人的味道,再加上复古的曲调,一听就是二十年前的老歌。
车内音响系统是经过特意升级的Burmester,效果堪比音乐厅,宣宁觉得几乎能听到每一条音轨。
这是——
“《浓情》?”
这首歌,她熟得不能再熟,说得却迟疑。
“对,二十年前的老歌,你知道?”白熠有点诧异,“我母亲总说,她在年轻人里,恐怕早没了人气,看来也不尽然。”
歌手不是别人,正是舒淑兰。提到母亲,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习惯的亲近。
宣宁看着前方道路的眼神空了空,笑着轻声道:“经典曲目,总是经久不衰,不会过时。”
“对了,你也会唱歌。”白熠还记得他听过好几次她的歌声,回想片刻,道,“我记得你说,唱歌是为了纪念亲人。”
“嗯,”宣宁看向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耀,“纪念亲人,他生前很爱音乐。”
歌声还在继续,白熠却沉默了。
他没有追问,只换了个话题:“你唱得很好,有的地方处理,倒和我母亲有点像。”
宣宁重新笑起来:“舒淑兰老师可是传奇人物,实在不敢说像。不过,我是野路子出身,自学的时候倒是模仿过不少知名歌手,淑兰老师的歌,的确也尝试过。”
她知道白熠说得没错,在某些特定的咬字和音色上,是有些像——这是她有意为之。
因为,沈烟的音乐,就是舒淑兰亲自教的。
白熠没再接话。
拥堵的车流移动缓慢,等两人到包间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门一开,就有人迎上来。
“阿熠,就等你了。”徐铎上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不来,他们可不敢坐下。”
他的目光在看到跟在白熠身后的宣宁时,愣了一下,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却没多说。
倒是里面有眼尖的人开始起哄。
“是为了接人耽误了吧?”
“姑娘生面孔,怎么不介绍一下?”
白熠抿唇笑笑,却没回应,既没有向他们介绍宣宁的意思,也没有向宣宁介绍他们。
徐铎见状,转头赶人:“行了行了,都起什么哄,以后多相处不就知道了。”
这些人里,地位最高的,其实不是白熠,但他身后还有周子遇,那总是没人敢得罪的。众人知趣,纷纷闭口,不再追问。
“宣宁是吧,我叫徐铎,是阿熠的发小,你可以叫我铎哥。”
白熠睨他:“少占人便宜。”又转头对宣宁说,“别理他。”
徐铎嬉笑着把人拉进去。
宣宁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包间,第一次直面这个属于白熠,却不属于她的世界。
纸醉金迷,红男绿女,像无数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眼前翩飞而过。
她觉得眼前像蒙了雾,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开。
有人从牌桌前站起来,有人给她倒水,也有人替她拉开座椅;有人好奇,有人惊讶,有人暗中较劲,也有人漠不关心。
这是那个许多人都想要进入的世界吗?她不知道。
她只能安安静静坐在白熠的身边,用心吃饭。
白熠半侧身,看着安静吃饭的女孩,观察着她的喜好,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夹上一些,这样体贴入微,倒像是做惯了的。
旁人见了 ,琢磨出点味道来。
席上不止她一个女伴,有好几个公子哥,身边也坐着朵娇花儿,或国色天香,或摇曳生姿,个个打扮精致得头发丝都不放过,坐在男人身边,也极有眼色,添茶倒酒,递烟盛汤,还要适时插话,活跃饭桌上的气氛。
这是称职的解语花,真金白银堆出来,用来彰显男人身份地位的镶边物。
只有宣宁,不声不响,也不讨好任何人。
有人暗中打量,也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宣小姐看起来很年轻,还在念书?”
白熠没有替她答,她便明白是无关紧要的问话,可以照实说,便点头:“刚刚升大四。”
那边又试探着多问了两句,待知道她是A大的学生,便多奉承两句。
“难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有股书卷气。”
宣宁知道,这是看在白熠的面子上夸的。他们这里,从来不缺漂亮的学历和背景。
“说到A大,今天子遇不是去了那儿?”
“是啊,本该请他一道来的,结果说是应了A大的招待宴,暂时来不了。”
“A大这两年不少科研成果已经成熟,现在正是摘果子的好时候,还是子遇厉害,早两年还在澳洲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边布局了。”
“那也只有他了,换别家,还真拿不下来。”
……
那边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几句闲话,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宣宁低着头,在听到那一句“子遇”的时候,心稍稍提了起来。
尽管知道他应当还在学校,也听见他们方才说了他暂时来不了,但仍旧不放心,就像今天上午的仪式,原定的魏总临时换成他那样。
饭后,众人三三两两,或坐在沙发、茶台边,或站在露台上,牌桌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邀白熠上去摸一把,他笑着拒绝了,只是坐在宣宁身边。
“怎么了?”他离她不算太近,但一手横亘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松松垮垮,像是将她半圈在怀里,“从刚才起,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喜欢这里?”
“没有,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宣宁其实不太在乎包间里的其他人,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我刚才听他们说,周总可能也会来?”
她表现得有些迟疑,白熠愣了下,随即想到上次这二人间的不愉快,忍不住笑了。
“还害怕子遇哥?”他同她说话时,微微侧着身,弯了腰放低身子,到恰好与她平视的高度,像哄孩子似的。
宣宁不作声,隐含担忧的眼神不言而喻。
白熠伸手抚她的鬓发,指节在耳廓上轻轻地揉。
“别怕,有我在。上次的事,我已经帮你同他解释过了。”
她的耳骨悄悄染上一抹粉,看得他眼神微动。
“而且,宣宁,你不知道,上次试镜,你走之后,子遇哥其实是站在你这边的。”
周子遇是不是真的站在她这一边,宣宁不知道。但她听出了白熠的话,他的确会来。
果然,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在牌桌上的一阵笑中,包间的门被服务生从外面打开。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屋里的喧嚣猝不及防地静了下来。
“周总,您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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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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