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离开东京那天,是吉川夫妇和楼上两位一起去送的。从东京到八原,是四个小时新干线的距离,八原的亲戚会在那边车站等夏目。
最后的道别时间留给了两位警察先生。
对于夏目的离开,要说他们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毕竟少年的情况摆在那。但他们终究没多说什么,和平时表现的一样,请好假送他到车站。
少年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走过来了,他们了解了他的过去,也用一年的相处观察到他对妖怪的应对方式。那样一颗坚韧的心,他们愿意相信,想要隐瞒秘密的夏目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们能做的,就是多联系让夏目知道自己是被关心着的,保护好自己,同时让他在心理上有个能放松的地方。虽然就后者而言,坚韧少年同样是慰藉他们的存在。
一如既往是萩原研二先开口。这个时候他表现得更像是长辈,不放心地一遍遍叮嘱注意事项,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手放在少年头顶,安抚地揉了揉。
松田阵平把帮忙提着的行李递过去,收手时,也在少年发顶揉了两下,“路上注意安全。”
夏目一直觉得萩原先生的眼睛很好看,明明是下垂眼,眼角却藏着一点上扬的弧度,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像是在微笑。尤其是和他对视的时候,会忍不住生出信赖感。松田先生则不同,平时戴墨镜遮住时总令人觉得有点不对焦似的漫不经心,但他的眼睛很有棱角,瞳色很深,和他对视时,其实反而有种专注认真的感觉。
他们眼里都写满认真与别离。
“再见!”他在车站响起的广播声中向四人挥手告别,只带着一个行李箱,回到了八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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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离开的当晚,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接到了他报平安的电话。之后的日子,他更多是喜欢寄信。
回去的第一年,少年总是报喜不报忧,信的内容很短,往往说些身体很好、学习跟得上,希望两位工作繁忙也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第二年,冬天有一段时间没收到少年的信,他们还没来得及担心,又换了寄出地址的信就到了。夏目在信里道歉,说:自己搬到了新的家,滋伯父和塔子阿姨都是很温柔的人,对他很好,之前忙碌没及时写信,希望他们不要生气。
萩原研二拆开这封信的时候客厅已经摆上了暖炉桌,他懒洋洋地躺在榻榻米上,肩膀以下都缩进被子里,举起信纸对着顶灯看了好几遍。光线透过信纸,上面被墨水浸润的地方显然比以往多了很多。松田阵平坐在他旁边修东西,看到被递过来的信纸,放下工具接过,同时在暖炉桌下把对方越界的那只脚踢了回去。
看不见好友读信的反应,萩原研二卷着被子侧过身,问:“感觉如何?”
“嘛,该说挺欣慰的?”松田阵平表情没什么变化,眼里却多了些欣慰。
“我可是有种小孩长大了的惆怅啊。”萩原研二故作唉声叹气,说着拿回信件又看了一遍,看到信里某些用词,还是没藏住笑意。
小夏目以前对收养他的人可是尊称姓氏啊,名字这么亲密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即使是书信。
那个冬天以后,如同凛冬必将迎来暖春,信中夏目的生活也如季节更替一般,迎来生机勃勃,他的来信逐渐开始记录起自己的日常生活。
信里说塔子阿姨把做失败的鲷鱼烧藏了起来,不好意思给他看,但是他吃着觉得很美味。
信里还说八原那边有家“七辻屋”的馒头很好吃,下次来东京一定要带给他们尝尝。最重要的是家里养了一只猫,胖胖的特别能吃还挑食,却很受大人喜欢,在家里获得了“喵五郎”的爱称。不过它更喜欢其他人叫它“猫咪老师”,否则会生气。信里还“悄悄”写到,有个朋友觉得猫咪老师太难念,给他起了“胖太”的称呼。两人看到这,哈哈大笑。
信里说他的午餐会和班上几名同学一起在天台吃,塔子阿姨准备的便当总是让其中一位很羡慕。
信里说……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读起,总忍不住笑意。
他们能看出夏目越来越愿意接纳旁人了,新的家给了他安定感,让他不再畏惧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开始走出身边的真空,也让其他人能走到他旁边停留,开始不害怕与人交心。
他们一直知道,自己与夏目之间看似亲近,却始终被他无形的规矩和克制束缚着。但是现在这些捆住他也捆住他与别人关系的锁链,被温柔地解开了。
他们的回信也多了不少日常。
有一次萩原研二故意在回信里向夏目抱怨好友总是熬夜,还打扰到自己休息。夏目的回信里就多了一张单给松田先生的,大意是希望他早睡早起,注意自己和朋友的健康,并附上有关熬夜的若干危害。
萩原研二笑得停不下来,松田阵平无奈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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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是夏目满15岁的日子。塔子阿姨做了特别丰盛的午餐,受大人宠爱的“喵五郎”吃得肚子圆滚滚得像个球,躺在地方扑哧几下翻不动身,他只能带着它出门散步。
夏日正午时分,乡间最响的,是一阵一阵的蝉鸣。滚烫的阳光照在石板上,马上就在眼前浮现出热浪的空气波纹。他出门不喜欢打伞,平时也就穿着校服,校服上没有什么标志,简单的白衬衣配深色裤子穿到街上也没问题。
少年肤色很白,发色又浅,进入高中后已经长到了1米67,穿着白衬衣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清秀。
“三三!你可以自己走了吧,”明明说好出门是要散步消食,可出来以后就赖在自己身上不下去,夏目低头看它,“你真的要减肥了,我抱得好累。”
“啰嗦!”猫咪老师闻言从夏目怀中蹭地跳下来落到地上。脚步还算是轻盈,就是鼓出来的肚子随重力猛地砸到了地上,然后弹回去,又往下弹……从后面看那块肉还在抖动。
“噗。”夏目没忍住笑。
“纳兹咩!”听到笑声的猫咪老师一跃落到他头上,跳了两下以示抗议。
夏目连忙伸手去固定它,语气有点无奈,“三三,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现在站在我头上有多重啊,虽然我笑出来是我的不对。”
猫咪老师动作一僵,但是嘴硬极了,刻意提高音量,“哼!我生气了,给我去买七辻屋的馒头!”
“是是。”少年笑着应下。
最终考虑到夏目的小身板,高贵的妖怪大人还是自己拖着招财猫的小短腿走到了七辻屋。
那附近有个电话亭,因为还在读书,夏目没有自己的手机,平时和萩原研二他们打电话的话都习惯去电话亭。虽然家里玄关处有台座机,滋伯父和塔子阿姨也知道自己在东京有经常书信往来的朋友,但是在随时可能被听到的玄关一直聊天总让羞涩的他不习惯。他更喜欢在电话亭和两位警官先生打电话,在那种环境中好像很多心里话也能自然说出口了。
买完馒头出来,夏目想了想还是走进了电话亭,还特意把猫咪老师关在外面,万一它说出什么话让对方听到就糟了。从裤兜掏出找零的硬币,顺着口子投进去,他熟练拨打了松田阵平的手机号。
接到电话的时候松田阵平正在办公室休息,夏日正午热得让人提不起精神,尤其是东京这种大城市,他中午吃完饭就和好友一人一个沙发椅,躺在上面昏昏欲睡。
来电声刚响两下就被他接通,顺手放到耳边,眼睛都没睁开,“嗯?”
“松田先生好。”尽管对方强调了很多遍不用敬语,但10岁的年龄差摆在那里,夏目始终改不了口。
听到是夏目,松田阵平揉着头发起身走到休息室外面走廊的窗户旁,避免说话声打扰到里面其他人休息。
“收到礼物了吗?”
“今早收到了,谢谢松田先生,也请替我向萩原先生表达谢意。”
“不会打电话过来就只是为了道谢吧?以你的性格这通电话应该打给萩那家伙啊。”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他捂住手机没让声音传过去。
“那个,”夏目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飞快地问出口,“松田先生觉得我送钢笔做生日礼物的话,萩原先生他会喜欢吗?”
8月24号是萩原研二的生日,去年那时候夏目的情况没办法为两人准备礼物,今年他想了很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挑选了一款评价很不错的钢笔。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他最终还是决定向松田先生求助。
“我觉得可以,不用担心,他不挑,”松田阵平靠在墙上,不远处就是休息室大门,在里面休息的好友总念起电话那头的少年,于是他说,“到时候已经放假了吧,你来给他过生日的话他绝对比收到礼物还开心。”
夏目想了下,7月下旬开始放暑假,修学旅行之类的活动应该在8月中旬就能结束,时间上是来得及的,但,“这样真的不会麻烦你们吗?”
“不会。”
就像历史重演,在这种活动上少年总是还没来得及理顺思路就被安排好了。松田阵平直接打电话联系上藤原夫妇,对于夏目愿意去东京和朋友玩几天他们是最开心的,唯一对安全的一点担忧,也在松田警察加上曾经一年邻居的双重身份下消失。
藤原塔子很快就开始考虑起要给他打包什么行李、准备哪些东西,甚至想马上带他去商场买点衣服。夏目劝了好久才稳住激动的家人,对东京之行,他也同样期待。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萩原研二的,为了不让自己在聊天中暴露,夏目以学习繁忙为由已经几十天没给他打电话了,写信倒是没停过。
在学习加上归还友人帐名字的几十天结束后,他终于在藤原夫妇的送别下踏上了暂时回东京的新干线。
新干线上,夏目找到自己的座位,他先把放在行李箱上的手提箱放到座位边。
是错觉吗?好像比出门前更重了……
心里闪过这个疑问,他又抓着行李箱把手想把东西放到置物架上。虽然是塔子阿姨的心意,但里面塞满的东西是真的有点太多太重了,拖着提着的时候还好,可要整个举过头顶发力方式一变,确实有些吃力。
少年有些脸红,正要调整姿势,一只修长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接住行李箱。
“让我来吧。”
声音很轻缓,夏目不由松开手,见对方把行李箱放到置物架上。
“谢谢。”他转身道谢,抬头后,看见了一双上挑的凤眼。
ps.
1.部分称呼私设
友人帐里猫咪老师的称呼太多了,细数起来全部区分的话,没有画面辅助写出来会很混乱,有种称呼前后不一致的感觉。因此除了个别场景(斗嘴之类)会特殊称呼,文中基本上夏目用的是三三(娘口三三),藤原夫妇:喵五郎,其他人大致统一用的是它很有辨识度的称呼:胖太。本体形态下第三人称用“斑”
同时夏目叫它会写成“三三or娘口三三”,也就是“老师、猫咪老师的发音”,它叫夏目为“纳兹咩”即夏目日文发音。毕竟最初看的是动漫,名字的发音已深入记忆,这里就不那么书面正式了。
2.夏目信中的画面是我写的时候随机想到的,并未严格按友人帐1-6季的顺序,而且理论上这些横跨夏目的15-16岁,这里对原著时间进行了模糊处理
3.没找到研二的生日,私设在8月2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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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少年与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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