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春去秋来,一转眼,这已经是夏目琉衣在这里呆的第二个年头。

天气日渐暖和,她心血来潮,从妖怪那里拿来了植株和种子,兴致勃勃地要在院子里种花。

里梅实在看不过,便出手帮她一起挖地,顺带嫌弃她碍手碍脚。

除了吃喝睡觉休息,女孩每天都守在花田边。少年实在不知道,对着一片荒芜的地,她怎么那么能说。

果然是个笨蛋吧。

一周后,花田什么动静也没有,笨蛋日渐萎靡,面对宿傩大人也爱答不理。宿傩大人对于女孩的行为看上去毫不在意,训练中下手却更加狠戾。

女孩赌气似地,训练完又跑回了花田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抱作一团。

宿傩大人看了她许久,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过了几日,里梅听见了外面的惊呼声,然后女孩吧嗒吧嗒地跑进来,冲到他们面前,一双眼眯成了月牙,梨涡浅浅,像是山上初绽的山花,她语气十分雀跃:“发芽啦!”

当然了!你以为是谁半夜烧土还帮你填上的啊!竟然敢麻烦宿傩大人!这臭小鬼!真让人火大!

等到花长出了花苞的时候,女孩也换下了厚重的外袍,穿上了薄薄的外衫。

她不再长时间呆在神社,或是找妖怪玩,反而在整座山瞎跑,发现没什么好逛的之后,就和那个萤草小妖手牵手地去城镇瞎逛,天天早出晚归。

就连训练也懈怠了,这臭小鬼!

神社里一片清净,只有风拂过花草,掠过廊下风铃的声音。

如果宿傩大人没有让他跟在后面就更好了。

两个模样可爱的女孩走在路上,难免会引起坏人的注意力,里梅躲在暗处,目光一凌正准备出手。

咒力还没凝聚,就见平日里训练时娇弱的女孩,把小妖拉至身后,撂倒了几个比她高一倍不止的几个壮汉。

欸——还错嘛。

一个人也能好好应对,回去告诉宿傩大人吧。

谁料,那天爆发了里梅来到神社以来,两人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为什么要杀,他们又没有伤害到我。”

在宿傩大人的命令下,他绑回了那几个壮汉,手脚嘴巴都被封住,几个人倒在地上,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两面宿傩,难掩惊恐之色,就连眼里都蓄满了泪水。

“动手。”

“不要。”

“我再说一遍,动手。”

小小的人站在院子中央,无论怎么样也不愿动手,一张小脸微昂着,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弱小,就那么与男人对峙。

两面宿傩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像是在嘲笑着女孩的心慈手软。他扫了眼那几个人类,使得他们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躲避着他的眼神。

男人哼笑一声,朝着小小的身影道:“下不去手?”

夏目琉衣不语,抿紧了唇。

“因为是同族?”

“真可笑,对咒灵和妖怪就下得去手,却对同族手下留情?”

“你不动手,就跟他们一起死。”

男人沉下了脸,面若冰霜,眼里闪过令人胆寒的冷光,声音如刀如枪,带着戾气刺向女孩。

一同袭向女孩的,还有那如山一样的压迫感,夏目琉衣浑身一颤,呼吸急促,就连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下一秒她膝盖一弯,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着男人的姿态,夏目琉衣终于清晰地认识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跟其他咒灵妖怪一样,在两面宿傩眼里,都无甚区别。

都是动动手指,就可以消失的东西罢了。

夏目琉衣咬咬牙,费力支撑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破风声闪过,旁边几个壮汉已身首异处,温热的血不断从伤口汩汩流出,鲜红落了一地。

昨天还听她絮絮叨叨的男子,站在血泊之中,右手成爪,抓着一个还在跳动的东西,就那么静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温热的血飞溅到女孩脸上,就连鼻腔里也满是铁锈味,她伸出手,擦了擦脸,看着指尖的红色,目光呆滞,心脏狂跳,喉间一紧,几乎要呼吸不上气。

“哈,真是弱啊。”

两面宿傩随意甩了甩手,斜睨着跪倒在地的人,目露讥讽,对着一直站在身后的人说:“里梅,拿去做花肥吧。”

女孩如若初醒地抬头,瞳孔陡然放大,求助般的目光看向少年:“不要,别……”

里梅瞥了一眼夏目琉衣,而后垂眸,恭敬地朝男人俯身:“……是,宿傩大人。”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目光下移,对上那双浅色瞳,一字一句道:“弱者没有权利拒绝。”

那天的最后,花肥还是没有被埋下。

女孩跟男人打了一架,灵力咒力一起用上,以断了十二根肋骨,作为结束。

第二天。

夏目琉衣醒来的时候,骨头已被接好了,她沉默着想坐直身子,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烫得吓人。

发烧了?

反转术式难道不能治普通的病吗。

木门被一下子拉开,里梅冷着一张脸,端着一碗药拉上门,将春日稍带凉意的风隔绝在外,径直走向她:“喝了。”

棕色的药,除了药材的清苦味,夏目琉衣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甜,又有点腥。

见她蹙起眉,一副不想喝的样子,里梅直接上手,一手固定住她的头,一手捏住她的嘴,就那么灌了下去。

夏目琉衣被呛得直咳嗽,导致她根本没察觉到入口的铁锈味。

里梅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却还是递了张手帕给她:“臭小鬼,不要一直麻烦宿傩大人啊!”

夏目琉衣沉默不语,喝完药后,更觉浑身上下都燃起了火,脑袋更是昏昏沉沉,无法思考,她索性缩回了被子团成一团。

女孩双眼轻闭,呼吸绵长,似是进入了梦乡。

里梅克制住了自己想把人捞起来,大骂一顿的冲动,气冲冲地端着碗走出了房间,只是关门的动作并不如进门那般轻柔。

门合上之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将手伸出被子外,看着干净白皙的手心,她抿了抿唇,将手缩了回去,死死攥成了拳。

那天之后,神社里不再听得见小孩的嬉闹,夏目琉衣像是闹别扭般,没再跟两面宿傩说过一句话,就连里梅,说十句也只得她一句。

训练的时候,就算被打得浑身是血,也不发一声,甚者不肯接受男人的术式治疗,拖着受伤的身体蜷成一团。

还是晕死的时候好,直接就可以发动术式,还没有这么不知死活,去挑衅宿傩大人的权威。

不知多少次,里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每每这个时候,两面宿傩就会铁青着一张脸,让他去找那个妖怪小姑娘,然后离开神社,几天不见人影。反复几次,男人自觉无趣,不再固执地压着女孩打,逼她出声。

神社本就极大,前院后院加起来,走上一圈都得要一会儿。

往常神社四处,都能听到女孩“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现在却十分安静,只听得到廊下风铃的“叮呤呤”声。

今天有所不同,夏目琉衣出门了,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人报备过。

房顶上,里梅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迟疑了一下,还是一跃而下,走进屋子:“宿傩大人……”

屋内的男人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端着清酒,一手随意挥了挥:“随她去,别管她。”死了算了,哼。

神社门口。

马尾少女哼着小曲儿,原地玩着跳房子,等着夏目琉衣,听到声响,她欣喜地朝门口看来:“琉衣!”

女孩面色柔和了不少,迎上前去。萤草突然握住女孩的肩,将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夏目琉衣不解地歪了歪头:“萤草?”

萤草摸了摸她的头:“这几天没有看见你,我以为又……”

上次她正在和妖怪们玩,一眨眼就被白发妹妹头少年拦腰带走,她差点以为要死了。

结果那人把她带进了神社,指着地上的夏目琉衣就道:“治好她。”

命还在,萤草却被吓了个半死,地上的女孩呼吸微弱,浑身是血,蜷缩着身子,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夏目琉衣一愣,安慰道:“这几天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有出什么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萤草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朋友对吧。”所以不用道谢。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山中走去,盛夏已过,天气逐渐转凉,山中的天气更甚,只要太阳躲进云层中,山风拂过,还有些凉。

夏目琉衣不禁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衣服。

萤草笑道:“今天就不到处跑了,姑获鸟要做好吃的哦。”

小木屋内升起袅袅炊烟,两个小姑娘坐在门口,翻着花绳,聊起了天。

“琉衣,还在闹别扭吗?”看出女孩兴致不高,萤草收回了绳子,出声问道。

夏目琉衣神色滞了一瞬,良久才缓缓开口:“不是闹别扭。”

“那是讨厌他们了?”

“也不是。”

萤草“诶——”了一声,歪了歪头,显得额外不解:“萤草这就看不懂了,那琉衣为什么一直不跟他们说话呢。”

就跟那两个人一直这么僵持着,明明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妖怪少女并不懂人类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诅咒师行事的风格,她只知道,明明是额外亲近的人,为什么总是伤害对方呢。

“琉衣自己明明也知道,那几个人是城里有名的坏人吧?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哦!”

“我知道的。”

萤草更是不解:“那为什么?”

夏目琉衣思绪有些游离,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我只是有点生气。”

是的,只是有点生气。

她不是气两面宿傩逼她动手,也不是气他让里梅一直跟着她,更不是气他故意让她被血溅到。

她只是气,气那个家伙的试探。

明明做好了约定,不会叛弃对方。

却还是不相信她,非要让她也沾染上血的味道,变得和他完完全全一样,才肯罢休,才肯承认是同伴吗?

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她很生气。

生气之余,甚至还有些委屈。

琉衣是那种约定好了就不会失约的类型,但如果对方先失约,她不会立刻中断联系,只是会在心里降低好感值不值,等到好感值为零的时候,也就宣告他们的关系终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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