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黎诗怀第一时间就找技术科试图想要恢复监控录像。
然而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皆是……
“不好意思黎队,这些视频已被人为损坏,修复不了了。”
技术科同事深深叹了口气,朝她摇了摇头。
然而黎诗怀听闻后却若有所思道,“确定是人为而不是因意外而损毁的?”
“比如……总电闸跳闸之类的?”
“当然,这我还是能确定的。”技术科同事语气坚定说道,显然是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
“这两种性质的破坏差别很大的,外行可能看不出来,但对于我们这种内行来说,这样的毁坏技术简直是太过小儿科了。就像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样。”技术科同事笑着给黎诗怀解释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辛苦了。”
技术科的话可以有两种形式的解读。
第一种,就像技术科所说的那样。嫌疑人技术并不高超,以为单凭这样就能轻易瞒天过海。
目前KTV所表现出来的,就与第一种猜测相吻合。
简单的删减视频外加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和伪证。
而另一种,就很值得耐人寻味了。
那就是嫌疑人和技术科一样,都是内行人。但是,他之所以故意露出这样拙劣的马脚,就是为了今后有朝一日,在最佳时机吸引警方过来调查。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这该是多深的心机和布局。
为什么呢?
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真想让警方过来调查,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而非要在当时劳心费神设下圈套,埋下伏笔,只为了一年后的今天,黎诗怀等人的到访。
一年前顾砚白的生日宴,会和这起案子有关吗?
引路人,究竟会是凶手,还是帮手?
黎诗怀一时间做不出精准的判断。
黎诗怀离开技术科,回到办公室。
她将那张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金色头发的男人图片贴在白板上。
那场生日宴上,除了金发男人外的其他人,她都已经仔细调查过他们的身世背景。
甚至其中某些她觉得和案件有重大关联的人,她也统统叫到局里来做过笔录了。
唯独这个人,这个莫名其妙凭空出现在顾砚白生日宴会上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黎诗怀想了想后拿起笔,将金发男人和顾砚白之间用线相连,随后,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在这之后,她又用笔将金发男人、顾砚白和陈既明之间用线相连,标上“朋友”。
最后,她将三人和顾雪霏框在一起,在旁边写上“聚星Star KTV”、“去年7月21日(顾砚白生日)”、“监控被人为损坏”等字样。
在复杂的人物关系图上方,鲜红的“引路人”三个字被着重标记出来,看起来尤为醒目。
恰逢此时,王武一边哼着歌一边端着晚餐走进来。
“黎队,刚去单位食堂给你打的饭,趁热吃。”
“好,谢谢,我现在还不饿,先放在一边吧。”
说这些话时,黎诗怀的目光始终落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上,没有移开半步。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见黎诗怀不吃,王武顿时也丧失了吃饭的胃口,索性身体半倚在办公桌边和黎诗怀一起看了起来。
王武手指了指白板说道,“现已知晓,神秘金发男、顾砚白、陈既明三人是好友,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旧相识。”
“但是,这个陈既明…”王武指向陈既明的照片道,“与此同时还是顾砚白姐姐顾雪霏的现任男友。”
“队长,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黎诗怀想了想后附和道,“确实很巧,但很可惜这些并不能当作断案的证据。王武,我让你调查的KTV附近的监控录像,调查好了吗?”
“没那么快,那边说是明天才能给我们。”
“行。”
见案件一时之间找不到新的突破口,黎诗怀转身坐下,打开餐盒吃起饭来。
“队长。”黎诗怀刚吃没几口,就被王武出言打断。
她倒也不生气,耐心询问道,“有什么事直说。想请假?”
“不是,这你可着实太冤枉我了,事没办完我肯定不会随便请假的。我只是想提醒你,明天就是顾老爷子下葬的日子了。”
“这么快?”黎诗怀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明天什么时候办葬礼?”
“我想想啊……好像是上午八点半,在百合厅。”
“行,那你吃完饭就先回去,明天早点来单位陪我去一趟殡仪馆。”
“好嘞。”
***
顾砚白最近的生活可谓是一团乱麻。
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一堆烂摊子没人爱收拾,便全都被算在了他的头上。
可笑他甚至不被承认是顾家的孩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养子,读作:弃子。
老爷子死后非但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坏处倒是一股脑儿的全都落到他的头上来了。
着实可笑至极。
老爷子死后,他就不管不顾地搬出了顾家。
单方面和顾家划清了界限,反正这顾家的上亿家产怎么算都落不到他头上。
他顾砚白又不是傻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非要等到顾家将他彻底吸血榨干的那天,才来追悔莫及吗?
谁料他的识时务却使他从此背上了“叛徒”的骂名。
顾老太太成天有事没事就在小区里瞎嚷嚷传播着他,诸如“弑父”、“白眼狼”、“天生坏种”之类的恶言恶语。
行,顾家待不下去了那就搬走呗。
他以为他搬离了顾家就能躲开那些莫须有的骂名。
然而没用,那些流言蜚语如同夏天的蚊蝇般无处不在,到处纠缠着他,烦扰着他。
于是,顾砚白戴上了帽子和耳机。
他的世界又变回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重新回到了初高中时期。
媒体记者对他的关注比飞蛾扑火还要热烈。
无论他走到哪里,都甩不脱这些如灯泡般毒辣刺眼的视线。
顾砚白对周遭这一切变化并不在意,但很显然,他不在意,有人在意。
瞧,“麻烦”这不就很快便找上门来了。
【下段续接重逢07心怀鬼胎】
“请坐。”
“顾同学 ……你那么聪明,相信已经猜到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我不想和你兜圈子。”
林芳看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顾砚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作为顾砚白的心理老师和朋友,她很喜欢顾砚白这个聪慧机敏的好孩子。
她并不想当这个“说客”,然而,她也没有办法。
为了不失去这份工作,她只能这么说,这么做。
尽管这样的做法与她的道德准则相违背。
“顾同学,关于你父亲的事,学校方面有了一些决定。”
林芳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敢和顾砚白对视。
“他们建议你,嗯……暂时先休学一段时间。等调查有了明确的结果再说。”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得像在砂纸上摩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我也相信,你与案件完全无关!但是……暑假之后,请你……暂且先别来学校了。”
林芳将脸埋在双掌之间,愧疚哽咽道,“对不起,这……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
林芳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她朝顾砚白伸出手,好似想要轻轻拍下他的肩膀以作安慰,但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收回手,什么都没做。
她想,她还是不要用这双沾染了罪恶的“脏手”去玷污顾砚白纯洁无瑕的灵魂了。
她不配。
在听到这些话时,顾砚白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既不愤怒,也不难过。
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他突然站起身,吓了林芳一大跳。
“顾同学,你这是……”
林芳本以为顾砚白是生气了想要朝自己发火,谁料顾砚白只是沉默着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是标准的90度鞠躬。
见状,林芳的眼眶微微湿润,她再也按耐不住满心的愧疚,同样弯下腰来想要搀扶顾砚白起身。
顾砚白没有推脱,借由林芳的搀扶缓缓起身。
“孩子……孩子,老师对不起你,老师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林芳哽咽着解释道。
“没事的林老师。”
顾砚白终于抬起头来,冲林芳展露出一抹笑容。
“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的什么刘老师、王老师之类的来游说我。相比起那些我不熟悉的老师,还是你的劝说更有说服力。”
林芳听后内心一震,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孩子。”
林芳坚定道,“我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回学校上课的。我并不相信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些年来老师心里再清楚不过。弑父这种事,你绝对不会做。”
“谢谢你,林老师。希望有缘还能回到学校,做您的学生。”
顾砚白临走前再次郑重地朝林芳鞠了个躬。
“哦对了,林老师。刚才忘记回答你的问题了。”
临出门前,顾砚白突然转过脸,冲林芳笑了笑。
林芳微微一愣,疑惑道,“什么?”
“林老师,那些药啊,我其实一粒都没吃哦。”
顾砚白冷下脸来,“您每次关切地询问我药效如何,我都记得很清楚。您的关心,劝导,像妈妈一样温暖,可是林老师,为什么就连您都在一点点消磨我对您的信任呢?”
“顾同学,你——”林芳惊讶地看向顾砚白,没有想到向来乖巧懂事的顾砚白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想做个测试,看看如果不靠那些化学物质,仅仅凭借对您的……信任,我能撑多久。现在看来,结果似乎让您很失望?”
“我对您同样很失望,林老师。”
顾砚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理咨询室。
现在,他不用去上学了,那么,他该去哪里好呢?
顾砚白忽然想到一个人,于是,他便朝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去了。
***
顾老爷子死后的第五天,死者家属们总算想到该给他办个轰轰烈烈的追悼会了。
毕竟殡仪馆的人都催了好几回了。
为此,孙卫红特意找来了国际知名的媒体记者,还有很多顾老爷子生前关系很好的老友,打算给顾鹤年风光大办一场。
据她的话说:脸上有面儿。
顾砚白不明白,人死后连灵魂都不知飘向何方,还在乎这种莫须有的脸面,有必要吗?
但他随即又想起,顾老太太是个就连出席自己丈夫葬礼都要耗费心思足足打扮三小时之久的“精致”女性,顾砚白也就丝毫不感到奇怪了。
毕竟怪咖做什么都很正常,没什么值得正常人大惊小怪的。
顾砚白刚回到顾家,就被老太太劈头盖脸地痛批了一顿。
什么“不孝子”、“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之类的恶言听得几个街坊邻居都有些听不下去,纷纷赶来调和。
“哎哟,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啦,我看人家小顾人蛮好的,又善良又老实。”
“就是说呀。阿红我跟你讲哦,上次下雨天我买菜时路滑差点摔一跤,要不是你家小顾恰好路过扶了我一把,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给我全都摔断咯。”
“是啊是啊,上次我打麻将快输了,要不是小顾指点我,还不知道要给出去多少钱哩。”
邻居大妈们絮絮叨叨地拉着顾老太太讲个不停,顾老太太在外人面前有些拉不下老脸来,便只好板着张脸一言不发。
险些没给她硬生生憋死。
“总之,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好儿子啊,卫红。别成天老是打他骂他的,看得街坊邻里们都怪心疼的,你晓得伐?”
临了,热心肠的邻居大妈们还试图改变孙卫红对顾砚白的歪曲想法。
“晓得了晓得了!哎呀你们快走吧,收拾收拾我们还赶着去殡仪馆呢。”
孙卫红实在经受不住邻居们的劝说,只好用这个理由赶走她们。
见她们不情不愿地各自离开,孙卫红狠狠剜了顾砚白一眼,随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
竟是嫌恶得连房门都不准他进了。
顾砚白倒是没有生气,好脾气地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直到,一通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
顾砚白先是习惯性的看了眼号码,随后一脸诧异地第一时间接起电话,率先“喂”了一声。
在听到对面的回复后,他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内,压低声音道,“不是和你说过,今天没事尽量别给我打电话吗,万一被人发现咱俩……”
“你说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顾砚白瞬间瞪大了双眼,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微微放大。
“我不是叫你——算了,在那里等我,小心点,别被别人看到了,尤其是那些难缠的媒体记者。”
“等我。”
再次强调他会尽快赶来之后,顾砚白飞快挂断电话,一边打电话叫网约车一边朝小区门口跑去。
神情、动作皆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就仿佛只要他晚去一步,就会永远失去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
八点十五分,孙卫红总算磨磨蹭蹭收拾妥当,精心打扮了一番打算前往殡仪馆为自己无辜惨死的丈夫哭丧。
为了防止自己见到丈夫遗体哭不出来,她甚至还提前准备了洋葱和辣椒水。
她高仰起头,在同样妆容精致的女儿顾雪霏的搀扶下拉开房门,高傲地目光扫射了一圈,搜寻着在她心里现在应该像落水狗一样狼狈凄惨的养子顾砚白。
然而门外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半点顾砚白的踪迹。
顾老太太素来娇生惯养,早就被人给宠坏了,平日里哪里受过这种气,顿时就怒了。
她冲着空无一人的庭院不管不顾地无能狂怒道,“兔崽子才一会儿不见给我死到哪里去了,看待会儿回去后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而回应她的除了几声野狗的狂吠外,别无其他。
老太太被气得直跺脚,显然是已经被“不孝子”顾砚白气昏了头脑。
顾雪霏见状试图唤醒母亲的神智,出言提醒道,“妈,先别管他了,时间不早了,咱快过去吧。别到时候迟到了被那些媒体记者说闲话。”
顾雪霏连忙扯了扯孙卫红的手臂。
孙卫红两眼一瞪怒道,“我看谁敢乱写!!!难道一个两个都和小兔崽子一样胆敢不把我,不把顾家放在眼里吗!!!”
“顾鹤年是死了,但你妈我还没死呢!!!我可是顾家最尊贵的女主人!!!”
“是是是。妈,咱先上车,先上车再慢慢说好不好?”
顾雪霏有些无奈地一边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劝说着,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将情绪激动的孙卫红给硬扯上了车。
在此过程中,孙卫红的嘴就没闲过,仍是一直骂骂咧咧地讲个不停。
在孙卫红看不到的地方,顾雪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轻声骂了句“老不死的”。
随后,黑色的豪车高调地载着母女二人往殡仪馆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不起眼的树荫下。
静静停着一辆白色私家车,车里一男一女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顾家母女身上,直到二人坐车离开。
“黎队,她们开车走了。”
王武小声提醒道。
“还不快跟上!”
“是!”
私家车快速调转方向,远远跟上黑色豪车。
谢谢读者宝宝们的收藏,比心心[粉心][粉心][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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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逢13|疯狂的葬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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