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多福多寿,岁岁平安,年年爱朕。"明帝迈步过来,深情脉脉地注视着薛恺悦,而后玉手一挥,侍儿们立刻就上前来摆放生日贺礼。
礼物共是六样,比之前文君陈语易和果贵君林从生日时的礼物都贵重得多。
一个一尺来高的纯金梅花寿鹿,一个嵌着红宝石的纯金发冠,一条赤玉珠做成的手串,一张刻着繁花与黄鹂寓意莺花忘老配有“韶光正好”四个字的金丝画屏,一个白玉为枝干黄金为花蕊的桂树盆景,一台能够自敲锣自擂鼓的木人小机关。
见礼物乃是明帝精心准备的,薛恺悦心中很是满意,他暗暗想着,她果然还是爱他的。
他不是个贪图财物的人,于礼物的多寡上并不在意,但有没有精心准备礼物,却能瞧出来明帝的态度。
明帝确实是仍旧爱着他的,待他收下礼物,立刻环住他的肩膀,吻他柔软的唇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小娃们的面,薛恺悦不大好意思,推了一推,没有推明帝,倒碰上了明帝看过来的视线。
平日里美颜无敌的凤眸此刻水润润的,像是盛了一包珠泪在里面,瞧见他不高兴地与她对视,那凤眸立刻变得幽幽的,哀哀怨怨的样子,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何苦来,惹得天子当众撒娇?
薛恺悦只觉明帝此刻要比儿子持盈还娇弱三分,不由自主地就想对她好一些。
"谢陛下送臣侍礼物,臣侍很喜欢,臣侍敬陛下一杯。"
他说着话端起自己面前的鎏金蟠龙酒杯,一个扬脖一饮而尽,而后拿起明帝面前的白玉凤凰杯斟了小半杯酒双手递了过去,"陛下少饮一些。"
"悦儿为何不给朕斟满?"明帝疑惑地问他,声音中却没有不满的意思。
“臣侍要同陛下白头偕老,自然要爱惜陛下的御体。”薛恺悦答得理所当然。
"朕听悦儿的,从此以后爱惜朕躬,争取与悦儿偕老,悦儿也要永远爱朕哟。"明帝看着他,趁机再次提出要求,说话间凤眸脉脉含情,渴盼他的回应。
“臣侍会的,臣侍会一直爱陛下的。”薛恺悦含笑应下,像安抚一个小娃一样冲她点了点头。
明帝看得心动,朱唇含了一口酒双手捧住人的脸颊,轻柔地吻了起来,与人共享她口中美酒的芬芳。
天子和皇贵君如此恩爱,羡慕煞一众男儿。
果贵君林从的珍珠美目明确流露出羡慕来,咬着薄薄的唇片一句话也不说。天子给薛恺悦的生日贺礼比给他的多得多不说,那东西品类齐全的程度也能看出来是琢磨了好久的,是早就想着要给薛恺悦送什么生日礼物,哪里像给他过生日的时候那般简慢,愣是把他的生日给忘了临时补了一串珍珠就算赏了礼物了。
他也不是个争竞礼物多寡的人,可是他七月初六过生日,到今天还不足一个月,这样鲜明的对比,简直是在打他的脸,明晃晃的告诉人他就是不如薛恺悦。心揪揪地疼,但薛恺悦此前也没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也不想当众闹起来,便只得自己忍耐。
慧卿沈知柔也不高兴,自打发现自己并非天子的心上人,沈知柔就瞧不得明帝真心爱谁。在后宫中薛恺悦显然是最为赢得天子真心爱恋的男儿,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他羡慕嫉妒甚至怨嫌的对象。
沈知柔撇了撇弧度圆润的嘴角,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说风凉话,可是脸上的神色是人人都瞧出来的不开心。
淑君冷清泉比沈知柔也没好到哪去,若没有薛恺悦做对比,冷清泉也就满足于眼下的状况,可是有了薛恺悦在旁边做比较,冷清泉就算再怎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悲哀地发现,同样是天子后宫,明帝对薛恺悦才是真心喜爱,对他么,也就是豪门贵女对待合心意的宠侍的态度。
说完全不喜欢也不是,但里面总觉得欠缺几分发自肺腑的爱惜与尊重。
冷清泉很不开心,但当初他被禁足,薛恺悦是去玲珑殿探视过他的。虽说是奉着天子的命令,但他终究记着这份情。此刻他紧紧地盯着与薛恺悦缠在一起的明帝看,心里头把明帝揍了八百遍。
皇后安澜更不开心,他并不是为明帝同薛恺悦感情重新好了起来不快,他是敏锐地感觉到明帝对薛恺悦有了一层情感上的依赖,堂堂的天子给人说生辰贺语竟是要求人家年年爱她,这怎么看都是天子更加需要这个男儿。
最为牢固的情感并不是对方如何宠爱你,而是对方需要你。
宠爱是可以随时收回的,主导权在对方手上,需要虽然也有可能会中途变化,主导权却是在自己手里,需要是比宠爱更为深层也更为稳定的情感。
以往能够满足明帝的心理需要的人是他。现在显然明帝更期望薛恺悦能够提供这种情感。
所以他终究要输给薛恺悦了么?
安澜只觉内心一阵阵发凉,有一种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归了别人的痛苦。
文君陈语易当然也欢喜不到哪里去,但他性子本就疏阔,这些年也习惯了他总是后宫不大得宠的那一个,这份感情上的痛苦就品味得不是那么深刻。而且与冷清泉的想法近似,他上一年被明帝罚禁足,只有薛恺悦去看视他,因而他内心苦闷,面上仍能保持平和,只是看向薛恺悦的目光多了几分醋意罢了。
敏贵君赵玉泽则是敏感地体会到了薛恺恺又将重新回到凰朝第一宠君位置这一事实带给他的心灵冲击。那是一种哪怕自己做得再多努力得再厉害,也抵不过别人什么都不做轻轻松松即可获胜的无力感。
但这个问题似乎也不能怪薛恺悦,显而易见的是天子更加依赖薛恺悦而不是薛恺悦缠着明帝不放。
他也不想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够让明帝产生依赖,他只是给天子做后宫,可不是给天子做母父,没有义务对天子的心理问题负责。再说谁能想到三十岁的天子内心深处还这么脆弱粘人呢?
眼看着后宫众人各有心事,这生日宴的气氛有些沉闷起来,怡君顾琼的父亲顾邵氏适时地开口了,他笑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恭维薛恺悦道:"圣上同皇贵君殿下当真甜蜜,臣夫这杯酒恭祝殿下与圣上永结同心。"
赵玉泽听见顾邵氏这么说再看看各有想法的众人,便觉得有必要凑个趣,让这宴席重新热闹起来,跟着举杯道:"我等共饮一杯,祝恺哥永承帝心。"
生日宴总之还算是热闹,尤其是宴席半酣,太乐坊清音司和妙舞司的乐男舞男奉旨来表演新编歌舞《皇贵君破阵乐》,一下子就把气氛推向了热闹的巅峰。
"这歌舞好玩,咱们回头也可以学着跳跳。"赵玉泽看向林从小声言道。
林从心中暗暗腹诽太乐坊的人真会拍马屁,但面上却是一句不中听的话不说,微笑着应下来,"好呀,等打完马球赛竞咱们就学。"
"几时赛竞?"明帝听见了,询问林从。
"还要过一阵子吧,才刚练起来。"
"那就中秋节后一日吧。"明帝愉快地定下日期,她想着距离八月十六日还有十一天,到那时京城两个相府的人命案总能有个结果了。
相府的命案却没那么容易侦破,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家会审,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个下午毫无进展,左都御史陈语陌急得额头上冒青烟。
"今个儿这天怎么这么闷热?来人啊,上点冰块。"陈语陌大声放吩咐御史台的差役。
在一旁陪着审案的侍御史贺绯辞开口了,"大人,既然一时半刻审不出个什么来,不如且让关尚书和叶大人回府用晚膳吧,再着急的案子也不能不用饭不是?"
陈语陌有点踌躇,按理天子要得急,案情也重大,应该连夜审理,可是她看了一眼刑部尚书关鸣鸾,关尚书这阵子一直在积极备养女儿,只怕不仅不能不用饭,也受不得过分的劳累。大理寺卿叶衡倒是身强体健,可是家里有个孕夫,也不能安心在外面忙碌。
听到贺绯辞说回去用晚膳的话,关鸣鸾和叶衡都凝神观察陈语陌的反应,显然都是想要回家一趟的。
罢了,再急也不急在一顿饭的功夫。
陈语陌做主,放叶关二人回府用膳。叶关二人也都没有谢绝,很愉快地就回去了。
"大人,您是回府用晚膳还是在台里用?"贺绯辞待叶关两个走了,对陈语陌越发热情殷勤了。
"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姑且在台里盯着吧。这个案子棘手,我心里头不踏实啊。"
陈语陌虽然不喜欢这贺绯辞,但两个终究是一起合作一起升官的同侪盟友,虽然之前担心贺绯辞会驾着她同江澄闹矛盾,但永和皇子好转之后江澄一直也没有回京,明帝处罚过了绵臻之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陈语陌便没再把贺绯辞当成洪水猛兽,同贺绯辞的关系有所缓和,像这样需要用得力手下的日子,她对贺绯辞就更为器重。
看贺绯辞主动陪同一道用晚膳她也就没有拒绝,她本就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女子,贺绯辞也不走寻常路,贺绯辞尚且不担心同她一道用餐有损清誉,她管那么多呢?
"大人,梁少正君是郑家男儿,那他这么一死,郑家怎么就只来了个郑岚呢?"贺绯辞用了几筷子,就抬头询问陈语陌,一幅不解的样子。
"来一个郑岚还不够吗?郑岚是郑家的家主。"
陈语陌没反应过来,继续低头吃虾,随口给贺绯辞讲郑家的家政大权在谁手上。
"梁少正君就没个姐姐妹妹的?"贺绯辞循循善诱。给假柳笙做事,让贺绯辞提心吊胆。他既不敢公然投靠假柳笙,却也不敢彻底得罪假柳笙,公然投靠怕最后凰朝赢了,他被收拾得很惨,朝廷给他定上一个通敌的罪名,他就永世难翻身了。彻底得罪假柳笙,他怕他就是下一个梁少正君,没等凰朝取胜呢,他先死得无声无息了。他只能用他的法子,暗示陈语陌,而不能直接告诉陈语陌那个在博州郑家别业里住着的柳笙是假的。
"有,有俩呢,一个叫郑凌烟,一个叫郑凌岫。"陈语陌用了一口清蒸鲍鱼,慢慢回答他。
"那她们人呢?"
陈语陌蹙起了眉头,放下筷子立刻让人去请郑岚。这才知道郑凌烟在地方女神庙任职回不来,而郑凌岫在博州郑家别业陪右相柳笙休假呢。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亲哥都死掉了,她还休什么假?就算是相国本人,梁柳两府都有白事,也该回来一趟,你明个儿一早就派人去庄子上,把你女儿喊回来。"
陈语陌果断吩咐郑岚,她隐隐约约一有个感觉,这位郑家二小姐会成为破案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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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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