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你妈，是我生你养你的，知道吗？”

顾兆辉一看越吵越凶，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皎皎，别跟你妈妈吵架了，你妈妈好不容易下厨，是不是？”

他把大女儿扯下来，给她夹起一块红烧排骨，顾皎皎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顾兆辉，给我放回去。”

“最近要严格控制她的饮食，给她夹一些清淡的鱼肉，你到底关不关心你女儿的舞蹈？不知道要控制她的体重吗？”

“吃一口没事的。”

“不行，吃点鱼肉就好，油腻的不能吃。”张莲韵态度十分强硬，然后继续和大女儿聊起她的舞蹈。

顾清禾轻嚼着嘴里的鱼肉，嘴里的鱼肉她怎么也咽不下去，敏感地察觉到一道视线，是父亲的。

顾兆辉并未出声，察觉出大女儿的不快，碍于刚刚才平息下的争吵，生怕大女儿再次发作。

她迅速吞下嘴里的饭菜，悄无声息地瞧了一眼顾皎皎，看她此时跟母亲聊起天，冲父亲扬起微笑。

这时，才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一对明显的梨涡，镶嵌在嘴边，更显温婉可爱。

晚上九点，门被轻轻叩响。

“是妈妈，清禾。”

“嗯，妈妈您进来吧。”

门开了，张莲韵看到书桌前———台灯亮着，小女儿看起来似乎是洗完澡了，身穿一套可爱的熊猫睡衣，心里一酸。

她将近十年没见到这样的女儿了，将手中的果盘放到她的桌子上，坐在她的身边。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

最后，张莲韵还是开口了：“清禾,妈……”刚要说什么，但是喉咙就像堵住了一样，开不了口。

“清禾……”

“嗯。”顾清禾轻轻点头。

“清禾，妈……妈妈这几年很对不起你，从南城到京西市，这件事拖了这么久，你会怪妈妈这么晚将你接过来读书吗？”张莲韵心里紧张极了，尽管知道不能这么通过这个方式问女儿。

顾清禾有一阵沉默，思考了一会说：“我不怪您。”

张莲韵还没送一口气，“可是！”她加重语气，眉毛紧蹙，以至于鼻梁上的黑色眼镜框都滑落下来了。

“可是，妈妈！我已经考上了南城的华侨中学了，我初三的时候为了它，一直很努力的。”

她的神色很是认真。

闻言，张莲韵失笑：“京西市的二中可是重点高中，这学校可是很好的，比南城的华侨中学师资力量强太多了。我知道你刚进来会觉得压力很大，妈妈也不给你学习的压力了，需要补习直接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报课。”

顾清禾看到母亲眼里浓浓对她的愧疚，尽管心里很难为情和不好意思，但是她不想妈妈这么难受。

“妈妈，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很开心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这几年我也会很想很想妈妈，” 女孩的双眸满是清亮皎洁。

“想姐姐，还有爸爸，”

“只是爷爷去世了，我不能让奶奶自己一个人生活。”

张莲韵心里开始发酸发胀，脸上满是愧疚，以及心疼。

顾清禾轻轻歪头，故作轻松。“我一直都被奶奶照顾的很好，你看，我被奶奶独占。”说着她张开手臂，画出大大的爱心，“你看，有这么大，这么多的爱。”

这下，终于惹得张莲韵笑出声，心情不再那么沉重了。

门口，闪过一道身影，顾清禾浑身一激灵，突然很不自在，立马收回动作，转身，“妈妈，你也去看下姐姐吧，我先写一下作业，还挺多的呢。”她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行，妈妈不打扰你了，你早早学习，早点睡吧。”张莲韵起身。

门再次被关上，卧室旋即恢复了安静。

人走了。

顾清禾却觉得有点心烦意乱，拿出笔记本，崭新洁白的页面。

不知如何下笔，她趴在桌上将脸贴在日记本上。

三分钟后。

她坐直，将黑框的大眼镜按了按，这次动笔了。

2017.9.14

今天办理入学，妈妈刚才问我会不会责怪她，这么晚接我到她身边，我根本不会怨她的。

姐姐好像很讨厌我，我能察觉到姐姐是因为爸爸接我，在电梯上生闷气的，不想搭理我。刚刚在饭桌上，妈妈和姐姐说吵架，就吵架。我都不敢动了，原来爸爸妈妈平时很晚回来，那姐姐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吗？

姐姐12月份末，要参加市里的大赛。我还没看过姐姐跳舞，虽然妈妈平时会把姐姐跳舞的视频录下来。比赛那一天，我一定要过去看，给姐姐加油。

如果以失去上我梦想的高中的代价，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和姐姐在一起，嗯，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好想奶奶，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这个点应该睡了，明天我再给奶奶打个电话吧。

奶奶晚安。爸爸妈妈晚安。姐姐…….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姐姐晚安，睡个好梦。

“嘭”

手中的梦写到一半，快要写完的时候，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

顾清禾一激灵，头皮发麻，本子“啪”地关上，惊慌失措地起来，双手被在背后，死死按住日记本。

此时，整个人俨然处于惊吓中。

“顾清禾！”顾皎皎冷着一张脸，朝她逼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当年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凭什么爸爸妈妈要对你这么愧疚的！”顾皎皎微微俯下身，压迫顾清禾，她的眼中是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顾清禾的手将她往外稍稍推开，“太近了，你过去点。”

“怎么？想要叫爸爸妈妈来吗？”顾皎皎冷嗤一声，“不过啊，他们可来不了。”

“他们又走了，忙他们那该死的工作了。”

“你顾清禾的作用可真大，竟然能够让两个大忙人，一个接你回来，一个给你做饭，是在伺候咱家的小公主吗？”她冷嘲热讽，神情却是越发激动。

“姐姐，你能不能冷静点。”顾清禾有点害怕，胆怯道，“冷静点！”她的声音也罕见地高起来。

“不要叫我姐姐！”

“尤其警告你，不要让你的同学知道我是你姐姐，更不要让我的朋友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物存在！”顾皎皎警告道，语气威胁感十足。

话落地，空间骤然安静。

顾清禾一言不发，垂头。装什么可怜？顾皎皎瞪着她，咬牙切齿，觉得自己打在一团棉花上，更加堵心了。

“再他妈说一遍，”她再次开口了。打破安静，却将冰冷凝固的气氛迅速拉向犹如西伯利亚寒潮那般冰冷的温度。

“别叫我姐姐，我恶心。”

“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们的关系！”

“那我要叫你什么？”顾清禾猛地抬头，神情很是惊愕，声音罕见地冰冷如水。

“皎皎？”

“你叫皎皎，不让别人知道，那就叫个代号吧，叫你月亮？” 她的语气平稳认真。

“皎皎如月，是不是？”

顾皎皎被她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给噎了一下。她话里重点的意思是叫她不要散播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她的重点在称呼上面。

什么皎皎？还反问她？

月亮？

顾皎皎狠狠跺脚。“顾清禾！”她咬牙切齿道，“叫我顾皎皎！”

“顾、皎、皎。”

“懂不懂中国字？咱们两分别的时候，你是小学三年级，不会水平到现在还是三年级？” 由于两人很近的关系，顾皎皎闻到从顾清禾身上飘来的一股奶香味。

“小学生？”她扬起那双丹凤眼，嘲讽道。

“你自己看看自己，才到我的下巴。”她嘲笑道，大笑地弯着腰。“一身奶味，怎么跟离开的时候一样？”

最后，她交叉胳膊在胸前，扬起嘴角。“顾清禾，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是我妹妹，我一定会让你这个哭！”放完狠话，顾皎皎决定要给自己一个帅气的退场。

就在她要踏出房门最后一步的时候。“顾——”顾清禾开口了，“皎皎。”她的声音很清甜，似乎皎皎两个字，都被她赋予了某种浓郁的感情。

顾皎皎本不想搭理的，但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满脸不耐烦地转身，吼道：

“干嘛？小学生。”

顾清禾轻轻抬起下巴，示意她卧室的门。“下次进来能敲门吗？”

“你突然闯进来，我刚才被吓到了，我不喜欢突然被人闯进来。”

“关我毛事？？”话落，门“砰“地关上了。顾皎皎出门后，疯狂地耸肩，想把胳膊的鸡皮疙瘩全都抖掉。

怎么说话这样的，还不如叫她姐姐，叫她的名字竟然这么肉麻。

***

张莲韵是从小就在京西市长大的，为了逃避父母的管束，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她的工作单位，以及要给她安排男人相亲。

那次，她终于发火了，随意就买了个车票，最后从动车站下来，就到达南城了。

大学刚毕业的她就跑到南城的一家医院实习，在那里遇见了在跑货车的顾兆辉，和他谈起恋爱。

没成想，最后竟然怀孕了。

张莲韵思索再三后，把要和顾兆辉结婚的消息传给父母，不出所料，被张父强烈反对，被父亲要求堕胎，回到京西市，不然就要断绝父女关系。

张莲韵一下子倔脾气上来了，她第二天就和顾兆辉去登记结婚了。

生完大女儿的时候，没成想，不到半年，竟然又怀上小女儿。

和顾兆辉结婚的前几年，她不想放弃事业，两个小孩主要都是丈夫照顾的，让张莲韵在事业上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在皎皎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公公突然被查处是胃癌晚期，没几个月就去世了。她刚把顾父的事情处理过去。

那边从京西市就传来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说张父突然晕倒，现在进重症监护室。

张母像是找不到主心骨，刚接通电话，就一直大哭，说不出话，只叫她赶快回来，张莲韵一下子就眼冒金星，也要晕倒下来。

当晚，张莲韵醒来时，就看到丈夫一脸认真郑重的样子。他径直宣布一件事，他决定全家搬回京西市。

一是京西市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济中心，两个女儿未来的教育资源会更好。二是方便妻子照顾岳父岳母。三是他想要为了妻女更好的生活，在大城市闯一闯，奋斗一下。

张莲韵当场就再次大哭一场，她觉得自己没嫁错人。

没成想，在一切事都办好的时候，还是出意外了。

那天早上，行李都已装上车了，顾母却坚决不走，说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就不去京西市，不拖累儿子了。

更没想到，小女儿清禾一看奶奶说不走了，立马松开父亲的手，站在奶奶的身后，说要和奶奶在一起。

情况紧急，张莲韵就先带着丈夫和大女儿，阔别几年，再次回到京西市了。

她本来想着一切事忙好后，再将小女儿接过去，却没想到，由于各种事情，将女儿接过来的事情一直搁浅下来了。

***

昨日的暴雨令今日的天空格外湛蓝。一大早，太阳就炽热地挂在天空之上，湿漉漉的足球场已经干燥。

顾清禾一进教室，就看到座位前聚集了很多女生，中心人物就是陈思思，她就像明星一样，被人包围。

穿过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快速走到座位上，拿出英语课本，准备早读，刚坐下。

“特大新闻！”

“咱们段花——付媚媚昨日去找叶峙告白了！”

“找叶峙告白？？怎么回事！”女生一进教室，一听，立马放下书包，就冲过去，洪嘉欣止不住将消息到处传播。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不止如此！”陈思思兴奋道：“你猜，据我的一中线人传来的绝密消息，告白的场景十分amazing！很drama的！”说着，她身体激动地震动起来，要知道，她可是最爱吃瓜的！

“怎么回事？”

“付媚媚画完叶峙的画面，拦住要打台球的叶峙，说希望他能在她画的那张素描后，签下他的名字。”此言一出，女生一阵激动，双眼发红，如饿狼一样盯着陈思思。

“啊啊啊，有画面了！”

“快说！”

这时候，顾清禾默默记下一个英文单词，眼皮轻轻抬起，瞟了一眼陈思思。

突然觉得她好像传销组织的首领，一双圆滚滚的狗狗眼本来应该是下垂的，现在飞扬起来，好可爱。

看下一个单词，竟然是chief（首领），她不由得抿起一个细小的微笑，梨涡转瞬既逝。

“我跟你说，就付媚媚这样的美女，要是找我，我都要顶不住了！”洪嘉欣幻想着漫画一样精致美丽的女孩子将自己的素描，深情地拿上来，啊啊啊，她是女生，都要受不了！

她忍不住尖叫：“绝杀！”

“最震惊的是，具体不知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峙当场问二中还有谁在场，竟然在咱们高三的学姐向蓉月，当场就成为叶峙的新女友。”

陈思思此话一出，下一刻，所有嘈杂的声音消失。顾清禾感受到最安静的时刻，她都因为这个奇异的氛围，心脏加速跳动。

所有女生，除了顾清禾和陈思思（事实是，刚知道也是这个德行，现在要装作心定神闲的样子），都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情节？大家脑子都宕机了。

啥意思？？叶峙有新女友了？

那个大帅哥，传说中，初中就冲进一中校长办公室的学霸，当场朝校长摔椅子的男生，现在有女朋友了？

“陈思思你不是骗我的吧？”一个女生张大嘴巴，能吞下鸡蛋了，木讷道。

“真的啊！你竟然敢质疑我二中小灵通的身份，好了，我现在要开除你听八卦的籍贯，发配边疆！”陈思思故作生气，像一个大臣一样甩手。“就让那个新来的叫什么的，把你带出去！”

“顾清禾。”顾清禾适时插嘴道，声音平静悦耳，酥酥麻麻的。

陈思思本身就是个声控，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她转头看过去，后桌的新同学眸子黑如墨，静谧如潭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