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月从哥哥办公室里出来，立即兴奋地掏出手机给闺蜜汤琪拨了电话。

“琪琪，我哥刚给我转了钱，你陪我去商场，把上次看中的那件裙子买下来吧。”

“唔——谁呀，如月，你都已经醒了吗？”

昨夜十二点半到家的汤琪还在睡觉，先是被江如月的电话吵醒，紧接着被她的话彻底惊醒。

“什么，你哥又给你打钱了！”

“哎呦喂，我什么时候能遇上这样一个二十四孝好哥哥啊，又是出钱给妹妹旅游，又是出钱给妹妹买衣服的！”

汤琪牢骚两句，抓抓乱糟糟的头发。

“对了，你说的裙子是什么裙子？是上次咱们逛街你看中的那件白色西装套裙吗？”

“.......喂喂喂，”一直听不到回复的汤琪冲着电话喊，“如月你还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哦，在听，就是看见一个人......”

江如月回过神来，看着一个戴着框架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跟自己擦身而过，一直沿着长廊往前走。

“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谁啊？你哥？”

“不是，”江如月皱眉：“我刚从我哥办公室出来。”

“不是你哥还能是谁？难道你在南庆大学还认识其他人？”

“不认识。”

江如月回头一直盯着那个男人，直到他走到长廊尽头向右转弯，没了身影。

她眼中疑惑更深，“我哥刚到南庆大学任教，我也没来几次，哪儿认识什么其他人啊。”

“那就是你认错人了呗。”

电话那端的汤琪声音相当爽朗。

“天下的人多了去了，也许那人就长了一张路人脸咯。”

江如月被她的说法逗笑，但也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应该是吧，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人了。”

她回过头来，不再去想刚刚的男人。

“对啊，就是万象城四楼的那件白色西装裙嘛，我当时试了就很喜欢，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质，我哥今天说我的衣服都太幼稚了！”

“哼哼，我这次非得买一件成熟大方的衣服，惊掉他的下巴。”

电话那端的汤琪呵呵笑起来。

“何止是有气质啊，简直是漂亮呆了，一穿上直接能去主持春晚了。”

“哈哈，”江如月被恭维的舒坦极了，眯眼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我就是准备买那件衣服去参加下个月新星电视台的主持人大赛的！”

“呦呵，那岂不是战袍，怪不得你昨晚半夜才回到家，今天还那么有精神呢。”

“得嘞，小的这就起床，陪老佛爷您去甄选战袍去。”

两人皮了两句，约好一会儿见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江清川是一个礼拜后再次去了妹妹住的小区。

叶漾傍晚回去时，走上楼正好看见等在门口的男人。

江清川见她来了，依靠着墙的背部直挺起来，将手里的塑料袋子往上提了提，笑着解释。

“同事去农家乐玩，摘了不少阳光玫瑰，挺新鲜的，我买了些想给如月送来，没想到过来扑了个空。”

饱满的青色葡萄，随着江清川的动作在塑料袋里巍巍颤颤，叶漾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扯开肩上的背包，往里掏钥匙。

“你妹妹最近好像报了什么培训班，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上课，你不知道吗？”

“是吗？”

江清川露出惊愕的神情，片刻后又恍然大悟似地笑了笑。

“她是跟我说过过段时间要去参加个主持人大赛，最近也要去上什么形体培训班，但我倒忘记问她具体的上课时间了。”

叶漾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找到钥匙打开了门，见状也没多说，直接朝他点点头。

“进来吧。”

叶漾提前一步进门，在门边换了拖鞋。

江清川紧跟其后，进屋后发现上次的放在鞋架上的男士拖鞋已经不见了。

他顿了片刻，选择赤脚走了进去。

叶漾进屋后直接进了房间，片刻后出来招呼江清川坐一会儿，自己则进了卫生间洗脸。

将葡萄放在餐桌上，江清川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屋子。

相较于之前变化并不大，但随处可见一些零食玩偶，拖鞋发夹之类的小东西，一看那粉粉嫩嫩的风格，毫无疑问是他那个丢三落四妹妹的东西了。

江清川在客厅站了片刻，转身去了卫生间方向。

叶漾并未关门，水龙头哗啦啦往下冲着水，她正弯腰站在盥洗池前，双手掬着一捧水，在揉搓脸上的洗面奶泡泡。

她真的很瘦，尤其是在夏天这种穿衣单薄的季节，两只肩胛骨在黑色碎花衬衫下一起一伏，像极了某些花丛里轻轻抖动的透明羽翼，精致纤细，柔美脆弱。

站在门口的江清川移开视线。

“刚下班吗？”

“不是，”叶漾唔了声，轻摇了摇头，“我前段时间辞职了，最近几天在找工作。”

江清川怔然片刻。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前段时间辞职了。”

“没事，”叶漾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断断续续，她一边细细揉搓着自己的脸，一边开口，“反正这几天接了好几个面试，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一缕微风从卫生间半开的纱窗里吹进来，江清川开口。

“上次就说要请你吃饭，一直也没找到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微风将叶漾的衬衫吹得鼓起，雪白的细腰一现而过，又很快被缓缓沉落下去的布料盖住。

叶漾将脸上的泡沫用水洗掉，又连续掬水洗了几次脸，最后从旁边抽了一张洗脸巾不急不慢洗了脸，将脸上最后一滴水擦干，又将手里用过的洗脸巾揉成一个小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这才抬头，顶着一张白净水嫩的素颜，朝着门口的江清川勾唇一笑。

“好啊。”

傍晚的街市，是夏天最有味道的景色之一。

叶漾和江清川并肩从小区走出去，一路上看见白日里闭门不出的饭店餐馆此时都张灯结彩，开门营业。

炸串的，熬粥的，摊饼的，沿着小区外墙路边排了一长摞，随便从那个摊位前走过去，热情吆卖和芳香四溢的美食气味，都像钩子似的抓人心脾，让人举步不前。

但叶漾和江清川却视若无睹。

“想吃什么？”

江清川开口询问。

“什么都可以？”

叶漾仰头对着江清川狡黠一笑。

她眼底波光闪烁，江清川看呆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在一家龙虾馆门前停下了脚步。

“想吃这个？”指着龙虾馆门前硕大的鎏金招牌，江清川问，“小龙虾？”

叶漾目光下移，在江清川笔挺干净的白衬衫上一扫而过，点头。

“这有什么不可以？”

江清川笑笑，率先一步往里走。

这家得味龙虾馆生意极好，屋里楼上楼下挤满了人，还在店外摆了三十来张桌子，江清川和叶漾找了半天，才在外面角落里找到一张客人刚走的桌子。

喊服务员过来将桌上留下的垃圾清走，江清川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先将一张凳子擦干净。

“干净了，坐吧。”

招呼叶漾在那张凳子坐下，江清川走到对面，擦拭另一张凳子。

可直到他擦干净，抬头，才发现叶漾还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怎么不坐？”

叶漾嘴角抿出个笑，轻轻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一个化学系教授，居然这么接地气，不仅会来这种路边摊吃饭，还会纡尊降贵地帮人擦凳子。”

叶漾边说边走到凳子上坐下，一抬头，正好与对面站着的江清川对上视线。

“抱歉，”她似有些脸红地垂下了头，“上次你将报告落下来了，从封面上，我无意看到了你的学校和姓名。”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帮我送来？”

江清川在她对面坐下。

“送去学校？”叶漾轻轻捂住嘴巴，“这不太好吧。”

她歪着脑袋望向对面的江清川，“我跟你又不熟，如果冒然送东西去你的学校，万一被你的同事看见，告诉了你的女朋友，误会了怎么办？”

她双眼澄净，好似真的担心这件事的发生。

江清川默默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忽然，他抬手往旁边挥了挥。

“服务员，点单。”

菜单在江清川的示意下递到叶漾的手上。

“点一份你们这儿的招牌蒜蓉，再点一份——”

“麻小吧，”江清川顺口接话，在叶漾抬头看来时，勾唇笑笑，“你不是很能吃辣？”

“麻小麻烦多放点辣，”江清川对旁边的服务员吩咐，“顺便再来两扎汽水。”

“还是喝啤酒吧。”

叶漾插嘴，看着旁边桌上端着啤酒推杯换盏，大快朵颐的客人。

“吃龙虾不喝酒，就缺点味道了。”

服务员不知该听哪个的，为难地望向江清川，“先生，这......”

“听她的吧，不要汽水，改成啤酒，谢谢。”

服务员得了确认，立即笑着捧着菜单去后厨下单了。

“你怎么知道我能吃辣？”

桌上摆着喝茶的空茶杯，叶漾拿了一只，底部一端抵着桌子，一根手指抵着杯口，旋转把玩。

“这次该换我道歉了，”江清川笑着开口，“上次你好心请如月吃包子，但她不能吃辣，所以最后大多便宜我了。”

叶漾手指一顿，手下旋转的茶杯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不能吃辣吗？”叶漾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

“你上次说你口味重，爱吃辣，”她有些困惑地望着对面的江清川，“她是你的妹妹，所以我就以为.......”

“爱吃辣的是我跟我爸，她随了我妈不吃辣。”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江清川看着叶漾脸上的诧异笑道，“一个爱吃辣的，和一个完全不吃辣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过了几十年。”

他拿起另一只空杯，倒上半杯茶水，递到叶漾手边。

夏日放在室外的茶水，即使放凉，似乎也带着一些温度。

叶漾抵着茶杯的手指动了动，茶杯里黄澄澄的茶水也跟着荡出两圈涟漪。

目光盯着那两圈涟漪，叶漾嘴唇翘了翘。

“是嘛，那倒真是很神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