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的课都已经上了一半,夏渝才晃晃悠悠的走进教室,往座位上一摊,像晒咸鱼一样摊了一整天。
第三天早上,夏渝直接按掉闹钟打算逃课。刑期延长的日子太难过,不如蒙头大睡消耗时间。夏渝梦见自己在游戏里,带着个女孩一起杀怪,游戏里那个衣着暴露的女性角色分明就是冉晴的脸。正当他想要仔细打量“冉晴”身上那套能不遮的地方全都不遮、在现实中不可能产生任何防御作用的护甲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从梦里给拽了出来。
“操……”夏渝看了眼来电显示骂了声,孔明那孙子就会搅他的好事。
“有屁快放!”
“喂渝哥,”孔明的声音压的非常的低,应该是在上课时偷偷打的电话,“你在哪儿呢?冉晴来上课了,你怎么……”
夏渝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根本顾不上孔明还在说什么,像上了发条一样用光速洗漱穿衣,然后电影特技般飞奔到了学校。
夏渝到学校的时候,英语老师秦秋言正在给同学们上课。
“如果是及物动词的过去分词作定语,过去分词与被修饰词有逻辑上的被动关系……”
“报告!”夏渝站在教室门口,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奔跑的急促呼吸还没调整过来。
“早啊,夏渝同学!你是赶到学校来吃午饭的吗?来的早了点儿。”秦老师笑眯眯的看着夏渝,班里同学爆发出一阵笑声。
冉晴被教室里突然改变的气氛打断了思路,从正在做的阅读题上抬起头,望向那个引起骚动的源头,夏渝隔着整间教室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从教室门口到冉晴座位这条直线上有着几个夏渝的哥们和几个喜欢他的女生,他们都以为夏渝是在朝自己笑,谁也不知道他视线最终的落脚点是冉晴,就连冉晴自己也不知道。
“请回到你的座位上继续等待午餐时间吧!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顺便听听我的课。”秦老师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夏渝就在同学的哄笑中走回到自己座位。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冉晴,只是冉晴已经低下头回到她的习题里去了。
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终于落回到了原处,夏渝坐在座位上,手撑着下巴看着正在认真做题的女孩,他从来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喜欢过上课。
英语老师还在上面卖力讲着过去分词作定语。
冉晴做完一套阅读理解,正打算翻到后面对答案,抬头的瞬间觉得有人盯着她看,让她莫名的感到不自在。她朝那个让她不舒服的方向扫了一眼,便立刻对上了夏渝那灼灼的目光。夏渝发现冉晴在看他,立刻给了她一个暖暖的笑容。那个笑容是那样灿烂,仿佛冬日里照在积雪上的阳光,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点亮,冉晴下意识的停顿了两秒,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盯着那个人看,慌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盯着答案那一页发了一阵呆,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记起自己要做什么。
冉晴真的是好忙,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学习节奏里,除了课间出去上厕所外其他时间全部都在忙着做各种习题。让夏渝原本准备好的以请教问题为借口套近乎的方案一直没能找到时机去实施。
夏渝这些天想了很多,对现状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后,认为“混日子的学渣”标签是自己目前最大的障碍。于是除了英语课上他为解相思之苦盯着冉晴看了大半节课外,后来的课他都认认真真的听课认认真真的做题。至少是看起来非常认真那种。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夏渝终于趁着冉晴收拾书包的时候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一道数学题凑了上去。这题目不会太简单,否则显得自己像智障,但也不能太难,不然讲半天他听不懂更像智障。夏渝虽然成绩排名不好,但他学习并不吃力,他只是不喜欢花费时间在自己不喜欢的科目上,严重的偏科导致他的排名很难看。他英语和数学的成绩都不差,尤其是英语还能时不时的小小骄傲一下,物理和化学成绩中等,语文和生物则是惨不忍睹的重灾区,单科排名全年级倒数。
“冉晴,”夏渝走到她旁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课上这道题我没太听明白解法,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讲一下?”夏渝用轻柔又客气的、让人难以拒绝的语气说着。
冉晴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愣了几秒,看着面前这个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满脸真诚的人,不知该怎么应对。高一刚入学那段时间冉晴的身世还没被传为公开的秘密时,还是有很多不知情的同学找她问问题的,冉晴也从不推辞,尽所能的给同学解答。等到跟她同一所初中升上来的同学把她的事情传开后,慢慢的就再也没有人找她问问题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冉晴过着和周围同学零交流的日子。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毫无芥蒂的看着她,让她在慌张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类似于感动的情绪。冉晴的手指微微的蜷起,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却不知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落在夏渝眼底,他知道她在动摇。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就简单帮我讲一下解题思路就行,好不好?”夏渝轻声说着,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线,眼神真诚的连他自己都要感动了。
冉晴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眼神有点慌乱的躲闪着,无意中却看到孔明正在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好像被人戳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一样,冉晴突然觉得很窘迫。
“对不起……刚刚课上我没听,我……我不知道这道题老师怎么解的。”冉晴低下头快速整理好书包,不等夏渝的回答就绕开他匆匆离开了。
夏渝目光追随着冉晴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余光瞥到正在看好戏的孔明,立刻明白了。
“你丫的!”他一把狠狠勒住孔明的脖子,“两次了!今天专门坏老子好事儿!你他妈故意的吧?!”
“不是……渝哥……”孔明被勒得喘不上气,“怎么就……两次?”
“自己想!!!”夏渝松开孔明,用力推一把他的脑袋,抓起书包走了。
“哈???”孔明一脸问号。
夏渝今天心情不错,虽然求讲题被女神拒绝了,但是至少见到人了,相思了那么多天再见面,他感觉冉晴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更漂亮了。而且他成功的在女神面前表演了一次勤学好问,对他早日撕掉学渣标签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夏渝进家门的时候都在愉快的哼着歌,脚底轻飘飘的晃悠着。
“妈,我回来了!”他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喊道。
“啊……回来啦……那个,桌上有水果你自己吃吧……”厨房里传出的女声略显沙哑。
夏渝本能的觉察出不对,这么多年母亲什么时候呈现什么样的状态他一清二楚。他径直走到厨房,把背对着自己想躲藏的母亲扳着肩膀转过身来。看到母亲脸的一瞬间,夏渝双手垂下后退一步,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又喝酒了?”他冷冷的问道。
“啊……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夏渝的母亲唐慧贞伸手遮挡了一下红肿的脸颊和嘴角的青紫。
夏渝嘲讽的勾了下嘴角:“嗯,对,您经常摔倒,从我小时候记事儿起到现在,您还记得自己‘摔倒’过多少回了吗?”
“妈,你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不累吗?你不累我都觉得累了。像这样的日子你告诉我,你打算过到什么时候?过到你把自个儿‘摔死’的那天吗?!”夏渝觉得很烦躁,把手指穿过发间狠狠的揉了揉,皱着眉叹着气。
“小渝你别这样……”唐慧贞上来拉夏渝的手臂,“你爸爸只是一时没控制好脾气,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
“呵……道歉……他的道歉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连垃圾都不如!!”夏渝满眼的嘲讽和愤怒。
“你别这样说你爸爸……他...也不容易的……”唐慧贞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夏渝闭上眼睛,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睁开时是满眼的失望与绝望。他什么都不想再说,转身离开厨房,回到自己房间重重的摔上门,把女人的哀叹和低泣关到了门外。
夏渝从记事起就知道父亲夏广明是个脾气不好的人。父亲对母亲动辄打骂,一言不合扇一巴掌或者踹几脚都是家常便饭,如果再加上喝了酒,便时常连年幼的夏渝也免不了遭殃。每当这种时候,母亲都会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护着他,让那些失控的拳脚全部落在自己身上。每次父亲发过脾气后都会内疚会自责,他会跪在母亲面前哭着道歉,也会给夏渝很多零花钱带他去游乐场作为补偿。夏渝小的时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这就是正常人家的生活方式,只是他时常会不自觉地对暴怒的父亲感到恐惧,即便是得到最想要的昂贵玩具也弥补不了那份如履薄冰的心情。幼小的他常常会以为是自己不乖才会惹父亲生气,他曾很努力的让自己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但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等到夏渝上小学后,他通过跟同学的交流才发现原来别人家并不是这样的,再大一些的时候,他通过媒体的宣传知道了这叫家暴。
夏渝意识到这些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母亲,跟她说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扭曲的,让她反抗。可母亲只是一味的摇头,不停的替父亲辩解,说他只是脾气不好,只是压力太大,他不生气时还是很好的。夏渝劝说不了母亲,便自己去反抗施暴的父亲。夏渝初中一年级时身高就已经跟父亲相差无几,在夏广明又一次的“发脾气”时,他冲出去挡在了母亲面前,当拳头落在他左脸时,他迸发出了自己积压了这么多年的全部怒火狠狠还了手。完全没有预料到儿子会还手的夏广明在震惊中被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到左眼。父子俩本来就不够亲密的关系从此降到了冰点。从那次之后夏广明意识到了这个儿子已经不再是软弱可欺的小儿,他的行为开始有所收敛,至少是当着夏渝面的时候,他不敢再随意打骂唐慧贞。可狗怎能改得了吃屎。夏渝有时从外面回到家还是会看见母亲脸上的青肿,而每当他想要去找夏广明算账时都会被母亲死死的拦着,甚至以她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夏渝对母亲的懦弱和包庇感到万分无奈,在又一次发现母亲被打到头破血流后,他坚决报了警。然而民警来到家里后,唐慧贞坚称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破了头,拒绝去做伤情鉴定,还当着民警的面骂儿子不懂事,说他是因为跟爸爸吵了几句嘴就乱报警。民警当然看得出谁在说谎,但这种程度的家庭暴力属于民事案件,当事人不肯指证甚至包庇施暴者,那他们就算看得再清楚也无可奈何。
夏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父母。对于父亲他尚且可以愤怒,甚至去仇恨,可对于母亲他就只有无尽的绝望。那个从小对他百般呵护的母亲,那个不管他有多顽劣从不舍得苛责的母亲,那个看到他一塌糊涂的成绩还是笑着鼓励的母亲,还有那个在父亲失控时拼死护住他的母亲。她是全世界最温柔的母亲,却也是最懦弱的妻子。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维持一个家的完整,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伤痕累累,哪怕到头来这个完整的家只是一个假象。
夏渝倚着栏杆站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秋日的傍晚凉风习习,夕阳斜斜的将光芒洒向大地,让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暖意,除了夏渝的心。他看着远方的云朵,觉得世界好大,未来好远,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又无力。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母。在外面有好多人羡慕他的生活,家里有钱、长得又帅,哪怕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也不愁将来没工作。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关起门来,这一家人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概是对这个家最好的形容了。
从夏渝懂事开始,他就暗自发誓,将来如果他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会拼了命的对她好,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他无法改变发生在他父母身上的悲剧,但至少可以让悲剧不在自己身上重演。想到喜欢的女孩子,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冉晴漂亮的侧颜,心仿佛被一汪温泉包裹着,逐渐温暖起来。如果他有幸可以让这个女孩喜欢上自己,他一定要把她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由于十一调休,这个周六是要上课的。周六早上人人都是一张哀怨脸,早读氛围堪比上坟。连平日里像周扒皮监工杨白劳一样监视他们早读的班主任徐春燕都没精打采的,往讲台上搬了张凳子坐着一动不动的发呆,下面搞什么小动作她都懒得管。
“渝哥,渝哥!”孔明用后背拱了拱夏渝的课桌,“你今天的作战计划是什么?”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正在背英语课文的夏渝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我靠,就你?开什么玩笑?”孔明又拱了拱桌子,“说真的,你打算怎么进一步行动?”
“说真的,你他妈要再拱一下我桌子我就揍你!赶紧给我转过去,别耽误老子学习!”夏渝不耐烦的踹了一脚孔明的凳子。
孔明摇摇头,摆出一幅“这哥们儿疯了”的表情。
夏渝琢磨了一整天要不要去找冉晴讨论一篇他精心挑选的英语阅读理解,他就英语和数学最拿得出手,想在对方面前刷刷好感度。可一直到放学他也没能找到机会。
算了吧,昨天刚问了数学题,于倩说冉晴最讨厌被纠缠,如果连续两天去套近乎怕被她反感,慢慢来吧。他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
“渝哥,等下一起去开黑呗?反正明儿不上课。”孔明从后面赶上来,勾住夏渝肩膀。
“不了,得去西街的干洗店帮我妈取衣服。”夏渝把孔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赶了下去。
“哦……难得见你帮阿姨跑次腿儿。”
夏渝什么都没说。要不是被打到脸不方便见人,去干洗店取衣服这种事唐慧贞一定都是自己去的。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全都要自己做,坚决不肯请保姆,夏渝家的房子很大,打扫起来很费力,可除去定期找专业清洁公司大扫除外,平时唐慧贞都是坚持自己整理。在她看来维持一个家的整洁有序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责任。
西街这家干洗店不是距离夏渝家最近的,但是因为他们家是有着先进设备的连锁店,能洗一些别家洗不了的特殊布料,所以唐慧贞一直坚持多跑点路把衣服送到这里来洗。夏渝取好衣服后,抄近路往家的方向走。
他穿过一个老旧的小区,再穿过一条有点偏僻的小巷就可以转回到大路上。刚转进小巷的拐角,他就看见远处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交谈,其中三个人打扮得好像小流氓一样,被他们半包围在中间的一个人穿着新经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
那个穿校服的学生被其中一个小流氓给挡住了,夏渝只能通部分残影看出那是个女生,长头发,个子不算太高。三个小流氓穿的花红柳绿各有特色,大概葬爱家族的品味都比他们几个要好一点。
夏渝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是因为离得远,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谈话,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是个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小流氓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手腕。女生开始拼命的挣扎拉扯,想要去攻击那小流氓的要害,可对方早就防着她,轻松的就避开了。但女生毫不气馁,不停的尝试着进攻,拼了命的踢打着,让那个小流氓不得不松开了手。女孩想要趁机逃跑,却被另外两个小流氓堵住了去路,三个人紧紧的把她圈在中间让她无处可逃。
夏渝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句“我操”,光天化日三个男的欺负一个姑娘家,这种人渣绞碎了都不解恨。他迈开长腿快步朝那几个人跑了过去。
夏渝跑到几个人附近时,其中那个背对着他的领头小流氓正对女生叫嚣着:“你不是厉害吗?老子这回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厉害!”说着就要上手去掐她的下巴。
就在他的手马上就要碰到女生的时候,夏渝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二话不说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巴掌,把他扇得朝侧面踉跄了几步。
“我操???”遭遇突袭的小流氓捂着被扇痛的耳朵一脸懵逼的转过头来。
“哎?我去!”看到他的脸,夏渝脱口而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