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顶灯的光越过柜子洒在地面，刚巧将物品柜割裂开来，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李南星站在阴影里，偏着头望向某一处，搭在台面的右手虚握着，食指又无意识地发颤。

“说话。”

孟女士两个字将她拉回现实，李南星扯了扯嘴角，低声故作轻松回答：“没过不去。”

“没过不去就别提，什么人就配称为最好的？可不可笑。”

李南星脸色阴沉了几分，绕开孟舟禾说：“去睡觉了。”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刺耳的声音：“你站住！”

李南星没回头，皱着眉问：“还要讲什么。”

身后的人将手机拍在抬面，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我是你妈，还会害你不成？你要是一直听我的不至于发生那些事情。”

“我刚问了，对方什么时候都可以，一会把微信号推给你，明天就可以见。”

李南星压着戒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疤痕，压着声音问：“这一次，我去见了，能清算么？”

孟舟禾说了什么她没听，也没兴趣听。

算不算，清不清，这一次，孟舟禾都不可能再随随便便把她弄走。

......

凌晨两点了，说去睡觉的人却还在床上翻，每每动一下，布料摩擦的声音都让她心里躁。

解锁手机，视频软件里她常看的博主准时更新，半小时长度的蹲守就为了拍下一张绝美星空。

还有健身的，旅游vlog的。

许是烦躁，每个视频点进去都撑不过一分钟又退出来，没劲，故而切了微信。

一片空白，只有林慧慧、群聊和孟**几个窗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登的是以前的号。

退出，换号。

一瞬间“嗡嗡嗡”震动震麻了她半只手。

首当其冲就是孟舟禾，一模一样的话也要两个号一起轰炸。

有毛病...

然后是合租的舍友，同胞，先汇报已经准时发定位帮她在朋友圈打卡，孟还点了赞，一切顺利，安心就行。

又拍了她存在冰箱里存的东西问可以消灭吗？

最后发了机票照片，交代什么时候落地，让李南星一定记得去接她，带她在南城玩个爽。

李南星回完她，回完必要的社交，又换号。

翻着好友页面找那个熟悉的备注。

一直划到底，都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备注。

点开群，制冷机三字入目时候，像一个开关，那些本来只是漂浮在心口的浅浅的疼，在看到小狗头像的瞬间，全部收紧。

点进去后，手指停留在添加好友界面却迟迟下不了手。

人总是很奇怪，朋友同学这样的关系，不管多久不见也不会滋生莫名其妙地犹豫逃避。

可最亲近最在乎的那一个，往往会考虑很多顾忌前忧虑后，导致很难迈出第一步。

看着看着，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李南星翻身摸了遥控器关了空调。

再次躺回去时候，顶端跳出来一弹窗。

夜来疯：南星，睡了吗？

夜来疯是林慧慧，这人二十几年唯一坚持的事大概就是晚睡，白天萎靡不振，一到晚上精力比谁都旺盛，得此称号一点不亏。

XX：没。

夜来疯：南星，其实今天这莫名其妙的同学聚会我全程都觉得怪怪的

夜来疯：回来一复盘，才理出点苗头

夜来疯：你不会...

李南星有点懵。

XX: ？

夜来疯：你不会旧情难忘，就是...

夜来疯：就是还想着吧

XX：想着什么？

那边似乎对于接下来的话题有些难以启齿，正在输入了半天也没见窗口有字蹦出来。

李南星也不催，连了耳机随便点了个歌单，夜来疯同学也终于憋完了。

夜来疯：想着...就是想着...

夜来疯：就是你不会对周时序还有感情吧？

李南星搭在手机界面点击问号的手猛地划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该回什么。

原来在旁人眼里，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没感情”的存在，难怪张志杰还能无事发生一样约她喝咖啡。

她还活在五年前，五年前的每个人却早就走远了，她放不下的，于他们，只是偶尔提及的过往。

对方或许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又发来安慰的消息。

夜来疯：【抱着亲】

夜来疯：【摸摸头】

夜来疯：【撒娇】

夜来疯：有点难受也是正常的，搁我这不用硬撑，想哭想骂想干嘛都成，发泄！来！

夜来疯：我知道和前男友的现女友一起喝咖啡这种事情真的搞人心态

夜来疯：我懂...

你懂个屁。

XX：哪里看出来的现女友？

夜来疯：.....啊？你这给我问懵了，不是女朋友周时序会搭理吗？

夜来疯：那就算不是女朋友

夜来疯：就算我们退一万步来讲

夜来疯：不是女朋友也应该是暧昧对象吧...

夜来疯：南星，咱能找到更好的！！

李南星：“...................”

你这一万步怎么还退回坑里了呢？

接下来夜来疯给她发了十多条的安慰语音，开始还成，理智分析，像模像样的，后来可能上头了，骂得越来越过，周时序在她口中都快成罪人了。

眼看着就要跑偏，李南星及时刹车。

XX：那不是周时序的女朋友。

这下换夜来疯满头问号了，问了差不多半个屏幕。

XX：他不会让这种尴尬场面发生

李南星不过多解释，林慧慧自己能想明白。

周时序他很懂，什么修罗场什么吃醋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一句话不说任由误会发展。

那女孩要真是他现任，李南星爱淋雨淋雨，爱逃跑就有多远跑多元，周时序不会管不会问，会和瞎子一样麻木。

但林慧慧的反应有些奇怪。

XX：你们…不联系吗？

夜来疯：一般般吧，很少见。

夜来疯：他本来就不爱群里说话，聚餐也是一年来个一两次的，来了也不喜欢讲自己的事情，张志杰问十句他可能才搭理一句…

夜来疯：你也知道他对谁都不太关心的。

......

李南星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在梦里和路虎玩得正起劲，一声很吵的开门声把她吓醒。

像是应激反应，她蹭地就起身了，毕竟——孟舟禾自行回国后，她没有再经历过这种突然被喘入私人领地的事情。

一时半会不习惯，差点摔了个枕头过去。

孟舟禾看她捞枕头的动作脸都绿了，“怎么李南星，还想打我？”

“没，自我防御，下次能不能敲门？” 李南星又躺了回去。

孟舟禾站在窗边，猛地拉开窗帘进行光线攻击，居高零下审视她，“敲门你听得见？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天天睡觉？”

陪夜来疯聊到三点才闭眼的李南星此时此刻很奔溃，脑子应该忘在了梦里，眼神也不是很清明，看孟女士都聚不了焦，但还是为自己做辩解：“没睡多久。”

“怎么你晚上拯救世界去了？”

“那倒没有。”

孟舟禾，“起来练会琴，过俩天家里来客人。”

又来了......

李南星选择性无视。

孟舟禾又犯病了，“你别说在国外时候你就这样？没人管你就睡个没完，李南星，我告诉你...”

“没有，我现在就起，OK？”

她直接起身进了浴室，里外被薄薄的玻璃门隔开，声音并没有被阻拦。

李南星把花洒开最大制造噪音屏蔽门外的荒唐话。

阿姨早早备好了菜，李南星没胃口，窝在沙发里随便点了个电影，演什么她没看进去，因为孟舟禾一直在她眼前走来走去，阻碍视线事小，思虑断了又断，根本接不上。

只觉得吵，很吵。

李南星不理解，什么电话坐着打不了是么？一直走个什么劲头？能不能别在她眼前走？

厨房里收拾的阿姨动静都比孟舟禾的小。

电影都快放完两部了，孟舟禾还是不消停，吃完饭又在那打电话约人，没完没了。

李南星索性回房间换了身装备，连上蓝牙，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做瑜伽。

热身时候，孟舟禾那眼神就似有似无瞟过来，眉心皱得能夹死路过的小虫子。

“有话您就说。”

孟舟禾稍微移开手机挡住听筒，“穿成这样动来动去，怎么看？要是家里来客人，看见了你这样子尴尬不尴尬？”

李南星换了个姿势，开始上哑铃。

“瑜伽服而已，有什么问题？”

“就没有不暴露的瑜伽服吗？李南星，就你这上半身，还有你这裤子，要是穿在我身上，我都觉得自己在裸奔，一点也不优雅。”

李南星没好气，“没人逼您穿。”

孟女士脸一沉，放东西时候手脚就开始重了起来，“在家穿穿，出去别给我丢人现眼。”

眼看着氛围开始不对，阿姨跟了孟舟禾近十年，知道她性格，识趣地提着垃圾出了门，留下母女俩互相看不顺眼。

肌肉的酸痛感膨胀开，懒了还没有一月，一直练的重量就有些吃不消了，李南星稍微停顿缓了缓。

只是开口回答的语气还是冲，“我去健身房时候只会穿得更过。”

孟舟禾几乎要发飙，但她已经调高了歌的音量，任由火山喷发。

到她开始收尾拉伸时候，孟舟禾或许看不下去了，亦或是那些所谓的姐妹朋友又来了，拎上包潇洒离去。

就是留下很大关门声表达自己的不爽。

屋内瞬间静下来，李南星扯了耳机，运动后身体很热，汗水一点点渗出来，她点了个计时，打算用平板桥支撑来收尾。

时间秒速跳转，快到她看不清，到3分钟时候，汗水滴落在手机屏幕，手机跟着滴答一声，她扫了一眼，心里瞬间烦躁起来，力一卸，整个人趴了下去。

**太后：昨天就让你加上，怎么还没加？

**太后：加上，把你那身衣服换了，像昨天一样好好打扮，和人吃饭时候别摆脸色，好好说话，别爆粗口，你高中那些事情，过往那些黑历史，一个标点符号都别说。

李南星嗤了一声，什么别爆粗口，应该祈祷别动手还差不多。

点开名片，头像是个戴眼镜小孩子，看起来就像个天才少年，眼神里都是睿智，微信名是个复杂公式，看着头就疼。

点击添加好友，那边很快通过。

而后秒来消息：你好，我是曹玉行。

XX：李南星

**太后又来消息：你把朋友圈锁上干什么？人看不见你朋友圈怎么了解你？

.......刚锁没三秒就被发现，你不去做侦探真的可惜...

XX: 您也说了，过往都是黑历史，看了干什么？

**太后：少和我扯有的没的，加好友，解开朋友圈，别让我生气。

一串数学符号弹窗又出来：吃饭地点在金鹰B座六楼，预约的时间五点，有什么到了吃饭地点再聊吧。

XX：嗯

她不在的时候家乡真是大变样，这什么时候开的金鹰她还真不知道，地图一查，离她家还挺远，打车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李南星冲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的，乍一看像去楼下散个步。

至于漂不漂亮的都见鬼去吧，孟舟禾越要她如何她越不想如何。

坐上出租车四点整，风推着专属于城市的声浪席卷而来。

车子拐个弯的功夫，视线里的环境蓦地就变得陌生了——很多记忆里的老房子都被拆得不见踪迹，直耸入云雾的高楼落入眼里余下一片冷硬疏远。

南城也和渡城一样，她熟悉的一切都在悄悄的消失被取代。

人呢？

李南星发愣时候，包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嗡响个不停。

温荀：回国了？

温荀：小朋友有没有地方去？

温荀：无家可归的话我勉为其难可以收留几天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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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朝-温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