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娃娃被高高抓起，眼看就要抵达出口，却在越过出口一刹那，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操控，挣脱束缚，落下后甚至还挑衅般地弹跳了两下。
“M的！”所有的情绪冲破临界点，平日里精心维持的冷静优雅荡然无存，一句低骂脱口而出。
她转身就走，带着一股近乎逃离的决绝，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懊恼几乎要炸开！
想她夏漾，几百万的合同也未曾让她如此狼狈，今天却在这小小的娃娃机前折戟沉沙，还被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嘲笑“不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太他M丢人了！
林煦看着她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气呼呼的背影，压下喉咙里的笑声，长腿一迈，轻易跟上，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纤细手腕上突起的骨节。
一触即离的温热，让夏漾猛地顿住脚步，愕然回头。
“这就走了？”林煦垂眸看她，“要不，我试试？”
夏漾的目光快速扫过旁边正眼巴巴盯着娃娃机的小男孩，心底那股幼稚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
林煦没等她回应，径自又投进四枚游戏币。
他煞有介事地握住摇杆，先是装模作样地左晃晃，右晃晃，又故弄玄虚地上下左右调整着铁夹的位置。
终于，他回头朝着夏漾：“过来，你来拍。”
“无聊。”夏漾嘴上嫌弃地嘟囔，却一巴掌重重拍在落爪键上！
“叮铃铃——哗！”
娃娃机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快音乐！机器上所有的彩灯疯狂闪烁，五彩斑斓的光束交织地映在夏漾脸上。
林煦嘴角的笑意加深，双手插回裤兜，颔首，示意夏漾去拿她的战利品。
旁边的小男孩，原本充满期待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嘴巴瘪着，像只被无情抢走了心爱骨头的小狗。
夏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股畅快感瞬间冲上心头，连带着眉眼都舒展开来，染上了一层恣意的神采。
她故意慢悠悠地蹲下身，动作里带着刻意的炫耀，拿起那只来之不易的娃娃。她甚至捏着娃娃的后背，朝着小男孩的方向，挑衅般地晃了晃。
哼，小屁孩，看到了吗？我抓到了！馋死你！
小男孩气鼓鼓地憋红了脸，狠狠瞪了夏漾一眼，用力拽住妹妹的手：“哼！不看了！那边还有好多娃娃机呢！哥哥带你去抓更好的！”说完，气呼呼地快步跑开了。
“还抓吗？”林煦晃晃裤兜，里面的游戏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接下来的时间，在众人或艳羡或惊奇的目光中，林煦化身娃娃机战神，精准地扫荡电玩城里每一台装着同款芭蕾娃娃的机器。
随着每一次投币、摆杆，然后由着夏漾拍爪，一个接一个穿着粉色舞裙的娃娃，无一例外地被夹出娃娃机。
夏漾抱着怀里越来越多的“战利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她凝望着他宽阔挺直的背影，还有自己怀里的娃娃，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积压的愁苦。
又一只娃娃被顺利夹起，滑向出口，林煦俯身拿起来，递给她。
夏漾伸手去接，指尖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擦过林煦伸出的温热掌心。
林煦的手突然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垂落，手指收紧。
他侧过头，看向夏漾：“还抓吗？”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被气跑的小男孩，迈着小碎步，怯生生地挪了回来。
他仰起脸，大眼睛里闪烁着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期待，小声问：“大哥哥，我妹妹，她，她想要那个蓝色耳朵的小飞象娃娃，你能，能帮我们抓一下吗？”他伸手指向旁边一台机器。
林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憨态可掬的蓝色小飞象正寂寥地躺在角落里。他点点头，声音温和：“行，投币吧。”
小男孩立刻掏出四枚游戏币，郑重其事地投了进去。
林煦再次握住摇杆。铁夹在他的操控下，晃晃悠悠地朝着那只蓝色小飞象移动，精准落下，夹住了！眼看胜利在望，铁夹上升，即将到达出口时……
“啪嗒！”
铁夹竟毫无预兆地突然松开！
那只小飞象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回娃娃堆里。
“呀？”林煦适时地发出一声困惑的轻呼，他皱着眉，看看箱底的小飞象，又转头扫了一眼旁边正抱臂看戏的夏漾，故作苦恼地喃喃自语，“啧，怎么回事？就差一点，哪儿出问题了呢？”
小男孩眼睛瞬间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脱口而出：“刚才那些娃娃是阿姨拍的！大哥哥拍的不行！要阿姨拍才行！”
林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附和道：“哦，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个小孩一听这话，立刻齐刷刷地望向夏漾。两双清澈的大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小男孩还想再央求几句，身旁的妹妹却抢先一步，对着夏漾软糯糯地喊道：“姐姐~漂亮的姐姐~求求你啦~帮帮我们嘛~”
孩子稚嫩的童音，像一束温暖的阳光，毫无防备地直直照进夏漾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夏漾眸子里多了一点柔和，点点头。
小男孩顿时喜笑颜开，赶紧又翻遍口袋，然后才眼巴巴地看着林煦。
林煦笑着摇头，自己掏出四枚游戏币投了进去。
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夏漾用力拍下落爪键。
“叮咚！”
那只小男孩心心念念的蓝色小飞象，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向出口！
“哇！抓到了！抓到了！”两个孩子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抱着小飞象，冲着夏漾和林煦甜甜地喊：“谢谢！谢谢！”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一个娃娃而已，至于这么开心吗？”夏漾低声嘀咕。
“几个小娃娃，可以换更大的，”林煦在一旁提醒，指指兑换台旁边的展示柜，“如果不方便拿，也可以帮你邮寄回家。”
“你，不要？”算起来，这几个娃娃都是他投币抓来的。
“嗯，我，不怎么喜欢，你留着吧。”
夏漾看看自己怀里抱着的七八个丑萌的芭蕾娃娃，又看看展示柜里那个比它们大一号，丑得更夸张的芭蕾舞娃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在柜台办了会员，又留了邮寄地址。
“谢谢你帮我，呃，抓了这么多娃娃，那……再见？”她转身欲走。
“等等。”
夏漾脚步顿住。
“你昨晚，”林煦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浅棕色的眼眸直视着她，“为什么放我鸽子？”
昨晚，他到酒店的时候，发现夏漾已经走了。
他仰躺在床上，手指勾到她随手搭在床边的浴巾。
柔软的布料带着湿意，还带着浓郁的橘子香氛的气味，他闭上眼，想到盛夏酷暑里，猝不及防灌进喉咙的第一口冰镇橘子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感觉，冰凉又刺激！
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一下。他将那块浴巾攥紧，压进怀里，揉出深深的褶皱。
清冷的月光爬上他紧蹙的眉骨，他猛地侧过身，将自己蜷缩起来，死死压抑着身体深处那股亟待冲破牢笼，陌生而汹涌的**。
夏漾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早饭吃得潦草，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
她轻咳一声，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看向别处：“昨晚，有事，那，我请你吃饭？”
熙熙攘攘的匹萨店里，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烘烤面饼、芝士和番茄酱的浓郁香气。
夏漾坐在拥挤的等位区，百无聊赖地鼓起腮帮子，又看了一眼手里漫长的号码纸：“吃个饭而已，有必要排这么长的队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听到她的抱怨，正低头刷手机的林煦抬眸瞥了她一眼：“人多，不正说明东西好吃么？”
“好烦啊。”她又低低嘟囔了一句。
林煦间隙中再次抬头看她，语气带着点调侃：“你真的很没耐心。”他微微前倾，松垮的卫衣领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小段清晰深刻的锁骨线条。
夏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片阴影吸引，停留了一瞬，抿唇，没有反驳。
她不是没有耐心，只是觉得，填饱肚子这种事，实在不值得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在等待上。
终于，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夏漾将菜单推到林煦面前，林煦也不客气，接过来。
她一手支着下巴，目光从窗外熙攘的街景，慢慢移回到他的脸上。
偶尔，他垂眸思考时，眼底会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仿佛能直接穿透人心，撞进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柔软角落。
“昨晚……”林煦察觉到她的注视，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夏漾来不及躲闪的眼睛里。
“昨晚我喝多了，”夏漾立刻截断他的话，语速略快，“能不提了吗？”
“行，”林煦从善如流地点头，嘴角却勾起笑，“那你刚才偷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夏漾轻咳一声，大脑CPU瞬间高速运转，脸上迅速切换成清冷的表情：“啊？偷看？我在想……”她目光飘向窗外，“你刚刚抓娃娃，是不是用了什么作弊方法？”
“作弊？”林煦挑眉，顺手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对，”夏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努力维持着“求知欲”，“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插卡游戏机，输入特定的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就能调出秘籍，娃娃机是不是也有类似的隐藏按键组合？”
林煦看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也装出一副严肃探讨的样子，点点头：“嗯，你说得对。确实有作弊码。顺序是……”
他故意拖长调子：“左摇三圈，右摇三圈，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促狭，“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啊？！”夏漾瞬间瞪圆了眼睛，刚端起的水杯都忘了放下，满脸的不可思议，“现在的娃娃机……都这么智能了？还能识别人体动作？”
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嗯哼，”林煦强忍着快要冲破喉咙的笑意，脸都憋得有点发红，“科技发达了嘛，体感操作，懂不懂？”
夏漾含住一口水，身体向后，重重靠进椅背，抱着手臂，眼神凉飕飕地斜睨着他：“林煦，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匹萨和小吃过来。
林煦低笑出声：“不傻，聪明着呢，吃吧。”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夏漾随意地掏出来扫了一眼屏幕。
是霍司明的消息：【盛利的合同法务那边审完了，电子版发你邮箱了，等你签字确认。】
她面无表情地敲了两个字回复：【收到】便将手机随手丢回包里。
“男朋友？”
“不是，万恶的资本家老板。”夏漾调侃。
匹萨店门口，人流依旧熙攘。
林煦斜倚着墙，专注地刷手机。
他身高足有一米九，即使穿着宽松的卫衣，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和优越的头身比例依旧展露无遗。
随便一站，便是人群中最抓眼的风景。
“嗨，帅哥，能加个微信吗？”一个高挑纤瘦，穿着时髦的女孩走过来。
林煦闻声，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神疏离而淡漠。就在这时，视线越过女孩，看到正从匹萨店门口走出来的夏漾。
眼里立刻有了温度，他对着搭讪的女孩，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加。”随即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夏漾走去。
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住，还想再争取一下，可目光对上夏漾的冷脸时，瞬间被压得没了勇气，只能悻悻地撇撇嘴，转身汇入人流。
夏漾倒不是故意摆脸色。
她天生眉眼偏冷，唇角在不笑时自然下垂，再加上多年在名利场里浸淫，早已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能耐。
“加个微信？”林煦走到她面前，“下次想抓娃娃，或者……想放我鸽子，也好提前通知一声？”
夏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假装低头看手机屏幕，避开他带着笑意的视线：“下次吧。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行，”林煦也不纠缠，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那……周五晚上见？”
夏漾含糊地“嗯”了一声，朝着相反方向走。
—……—
电玩城里，喧嚣依旧，灯光闪烁，电子音效震耳欲聋。
林煦慢悠悠走进服务台，瞥一眼展示柜里的芭蕾舞娃娃。蹲下身，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类似车钥匙的遥控器放了进去，随后“咔嗒”一声锁上。
老板许兴华挺着啤酒肚，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林子！你小子追姑娘，拿我的娃娃做人情！这成本算谁的啊？”
林煦直起身，一边套上印着电玩城logo的店员马甲，一边勾着嘴角，露出一抹狡黠又欠揍的笑：“许哥，不就几个娃娃嘛，您这生意做得这么大，格局也得跟着打开点啊！”
“嘁！”许兴华翻了个白眼，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夜店认识的？看着挺有范儿的，像个富家小姐？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
“你想多了。”林煦扣好马甲扣子。
许兴华显然不信，又“嘁”了一声。
目光扫到旁边赛车游戏机上，正玩得大呼小叫的两个孩子，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赶紧的！把那俩小祖宗拎到楼上，送到淘气堡让你嫂子看着去！吵得我脑仁疼！”
林煦应了一声，朝着两个孩子走去。
他弯下腰，摸了摸小男孩汗津津的脑袋，声音温和：“走了，带你们去楼上玩。”
“林教练！”许兴华的儿子站在缓缓上升的自动扶梯上，紧紧拉着林煦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刚才我演得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棒？”
林煦低头看着他充满期待的脸，诚实地评价：“有点过。”
好在夏漾当时一门心思都在跟娃娃机较劲，才没注意到这两个小演员拙劣的临场发挥。
“我就说嘛！”妹妹拉着林煦的另一只手，奶声奶气地抢着说，“林哥哥喜欢的人，你怎么能叫阿姨呢！要叫漂亮姐姐！”
林煦捏了捏小女孩软乎乎的脸蛋，挑眉问道：“嗯？谁告诉你我喜欢她？”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刚才在娃娃机那里，姐姐亲到你脖子的时候，你在偷偷笑啊！我都看见啦！”
“才不是！”哥哥立刻不服气地反驳，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妈妈说过！长得可爱的才叫姐姐！她刚才凶巴巴的瞪我，一点都不可爱！就该叫阿姨！”
“不对不对！”妹妹立刻急了，小脸涨红，“妈妈说的是长得漂亮的都要叫姐姐！那个姐姐就特别漂亮！”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在扶梯上就吵了起来，互不相让。
“阿嚏！阿嚏！阿嚏！”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夏漾，毫无预兆地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发痒酸胀的鼻尖，心里莫名地嘀咕：奇怪，谁在背后念叨我？
-……-
西城明寿街深处，错综复杂的背街小巷上。
林煦低着头，走到一栋墙皮斑驳的二层旧门市前。
锈迹斑斑的卷帘门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霓虹灯牌，依稀能辨出“墨·刺青”的字样。
这里原是他一个朋友租下的店面，后来那朋友惹上麻烦，急用钱，向他借了一笔钱后便人间蒸发，只留下这个还剩一年租期的刺青店。
林煦无奈，只得搬进这里，权当是给自己交了个房租。
他掏出钥匙，弯腰，用力拉起沉重的卷帘门。随后，摸索着点亮橱窗里的“刺青”灯箱。昏黄黯淡的光线挣扎着亮起，勉强撕开门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推开里面的玻璃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化学颜料味道，一张黑色的刺青美容椅横在中央，椅面的皮革已经磨损，布满了细微的褶皱和无法洗净的色料痕迹。
旁边的操作台略显凌乱，摆放着消毒柜、电源、和一些散落的针嘴、色料瓶、转印纸等工具。墙面上还贴着一些早已褪色的手稿。
林煦曾跟着那个跑路的朋友学过一阵子刺青手艺，会些简单的线条图案和上色。
他穿过工作室，沿着狭窄陡峭的木质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是生活区，空间逼仄。
一张老旧的米色双人沙发几乎占据了客厅的大半江山，沙发套早已洗得发白，边缘磨损起球。
小小的阳台被改造成简易厨房，一个单眼煤气灶，一个旧水槽。阳台顶的简易晾衣架上，挂着一条的灰色平角内裤和一件领口有些松垮的白色纯棉T恤。
客厅右边，是一间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卧室。卧室旁边紧挨着的，是同样狭小、仅容转身的卫生间。
他走到阳台，想开窗透透气。
目光落在窗框上，那里，星星点点的黑色霉斑又悄然蔓延开，像一片片腐烂的花瓣，在潮湿的角落里无声绽放。
他随手从旁边扯了张纸巾，抬手去擦那些顽固的黑点。动作间，手肘不小心顶到了灶台上放着的小铁锅……
整锅早已坨成一团的面条，毫无防备地翻倒在地！面条像一条条僵死的白色小虫，狼狈地四散横陈。
“C！”他低声咒骂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快步走向墙角，提起塑料垃圾桶回来，蹲下身，开始面无表情地收拾这一地狼藉。
收拾完地面，他疲惫地把自己摔进旧沙发里。他仰着头，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和昏暗的吸顶灯。
这个地方破旧、狭小、杂乱，甚至弥漫着一股了绝望的颓败。但奇怪的是，只有守着这里，他心底才会升起一心安。
仿佛这里是他注定要腐烂的泥潭。
也对。
像他这样的人，
就应该安安静静地“烂”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