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黎晚晚眼眸轻颤,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裙子的布料,百分百的棉绒材质,指腹却被磨得生疼,像在石砾上滚过。
还真的回来了!
还敢回来啊!!
还回来做什么啊!!!
“谢祈宴!干嘛呢!你装什——和晚晚一起来的啊?”
闻到门口的动静,上一秒还在怀疑谢祈宴的讲文明懂礼貌,王重华的舌头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彼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迂回了好几遍,在眼见为实的场景里还是难以置信两人真会安然无虞的同框出现。
四目相对间,气氛却不太对味。
“不是。”
谢祈宴似轻描淡写的说着,目光却没从黎晚晚脸上挪开,他晕着沉墨的眸子,将黎晚晚深刻的,持续的,反复的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闲散的靠在门边,玩味的话里意有所指:“早就想进来了,就是没想到门口摆着个木墩子,一动都不动的,怪吓人的,搞得我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进的话,万一那玩意儿活过来咬我一口,还怪我,又赖上我,要讹我怎么办?”
黎晚晚:“…………”
报警吧。
喂,抓狗大队吗?这里有疯狗在乱咬人诶!!!
且不说惊不惊喜,她提前被气死!!!
说实话,再次遇见谢祈宴,黎晚晚承认,她多少觉得有点不现实。
那份不现实的感觉就像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在地表里没有被腐化,又在多年之后完好无损,还吐着人气,从地表里爬了出来。
而他的模样同过去反复做的噩梦里如出一辙的顽劣,还不如溃烂成粪土,滋润大地。
现在,他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就简单的动了两下,就已经将噩梦彻底的变成了现实。
现实就是,谢祈宴确实在时隔两年后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并且比过去更加咄咄逼人,犯贱的指数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
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调侃她,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闹了当年那件事,还能坦然自若的在她眼前摇头晃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黎晚晚凝着秀气的眉,办公室的门是双开的红木门,今天空气粘稠,气温上升,两边的门都开着好好的,好让空气流通。
门第的插销还卡在墙角的地洞里,除非谢祈宴这狗贼宽和长都二米八八,不然怎么进不来。
“我还真没看出来啊。”
黎晚晚不甘示弱:“你还真是心宽体胖啊。”
“啧啧。”
谢祈宴看着她,挑眉的动作都相当的轻浮:“你这话里,怎么有点瞧不起人的感觉?”
“是吗?”
“是啊。”
“有吗?”
“有呀。”
“怎么会?”
“怎么不会捏。”
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夹子,从脑子夹到了肠子,没个十年脑血栓,没个二十年便秘,这天还真聊不下去。
“我怎么会瞧不起人呢,我自己都是人,干嘛和人过不去。”
黎晚晚一点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相反倒是你,要不要先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生而为人?”
谢祈宴摊手,一脸无辜:“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黎晚晚捂嘴狂笑,又挪开手冲谢祈宴呲着牙:“狗呗。”
“你要不要自己照照镜子?”
谢祈宴扬着不失礼貌的笑:“看看现在谁是真的像狗。”
“看你不就够了!谁能比你啊,本尊!”
黎晚晚最受不了他一脸随心所欲还能那么帅,就差扑过去咬人了。
谢祈宴是真没忍住,笑出一声:
“——噗”
不是嘲笑。
是真的有意思。
黎晚晚遭不住:“笑屁嘞!!!”
谢祈宴变本加厉,还假模假样的手贴着唇,贱贱的:“—噗—噗”
黎晚晚:“谢祈宴!!!”
“晚晚!”
两人对峙了半天,王重华就冲办公室里其余搞不清情况的老师尬笑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见缝插了个针。
“对学长说话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已经忘却谢祈宴大自己两岁的黎晚晚撇撇嘴,心道要不是中国传统上存在长幼有序的谦卑礼仪,她磨练了两年多的口齿功夫还真不一定能输给谢祈宴这厮。
办公室的老师人均一双眼,凑出来四面八方的监视,恐怖的很,也是无奈,她对着王重华低了头:“是,我错了。”
王重华努了努嘴:“对我说干嘛?对谢学长说。”
“?”
黎晚晚瞪大了眼。
“有什么问题?”
黎晚晚:“……”
出大问题。
她,
黎晚晚。
曾经对着天地发过毒誓,这辈子可以对任何人低头,唯独对谢祈宴不行。
否则——
人都中年就秃顶,人都晚年就便秘,一辈子喝凉水都塞牙,打呵欠就闪腰,最后不是孤独终老,就是暴毙而亡。
哇,真难想象。
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谢祈宴了,她才会在当年许下毒誓,没想到两年后,谢祈宴就回来娶她小命,诚不欺她,他是真的狗。
不怪自己年轻气盛不懂事。
怪就怪就谢祈宴还回来干嘛?
这不是诚心让自己不好过吗?
黎晚晚瞥了眼谢祈宴,刚好撞上他早就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看她干嘛?
急不可耐的等着看她出洋相啊。
好歹毒的狗贼。
黎晚晚瞪了回去,眼睛眨都不眨,时间长了,眼白区域红血丝都拉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比赛,比谁先用目光把对方毒死。
环境里隐隐约约有几声笑意,王重华目睹着前方幼稚的斗鸡行为,咳嗽了几声:“黎晚晚,不想和你面前的学长合葬的话,就学乖一点。
威胁!!!暗戳戳的威胁!!!沉重严厉的嗓音里都夹着几分棺材板合上的撞击声。
这招无比奏效。
碍于王重华的威严,黎晚晚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对着谢祈宴说了句干巴巴,没感情且快速的——
“错了,学长。”
现在的她只能祈祷刚才说的够快,谢祈宴那厮暂时性失聪,并且他那大肚能跟他的个头真有187那么宽。
可偏偏此时,像看穿了她内心所想,谢祈宴忽然迈着长腿,走到了她身边两步开外,身子微微前倾。
两人视线相齐,近距离看,他的瞳孔里闪着狡黠的弧光:“小学妹刚刚说了什么,语速太快,学长我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没听清。
黎晚晚:“…………”
你故意的吧?
“哦对了,”
谢祈宴挠了挠耳垂,还没完:“你记得用狗语说,学长我啊,听不懂人话捏。”
黎晚晚:“…………”
你就是故意的!
*
黎晚晚两眼一黑,阔别两年归来的谢祈宴是下了狠心想置她于死地啊,还好他笑起来没有歪嘴,不然妥妥都市爽文大男主。
“行了,行了。”
王重华看出了两人之间暗自较劲的势头,当起了和事佬,“都是一个学校的,怎么争锋相对,相看两厌起来了。”
他指着谢祈宴:“谢祈宴,你差不多得了,人家好歹是小你两届的学妹,再针对就算得上是校园暴力了。”
谢祈宴对此嗤之以鼻:“我都毕业了。”
王重华对他使出一记前颅扣杀:“你再顶嘴?毕业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被打的地方隐隐发痛,谢祈宴摸了摸额发,又看着黎晚晚:“我这不是好久没回学校了,想跟学妹亲近亲近,熟络熟络吗?不然容易年龄段脱节,毕竟大了两岁。”
黎晚晚:“…………”
亲近熟络个头子!
怎么着?你要传染狂犬病毒是吧。
王重华:“你再说?”
他打狗棍都要拿出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谢祈宴歪着头微笑着,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王重华哼了一声,赏了他后脑勺一记爱的抚摸,实属暴击对称。
恶人有恶报。
一旁黎晚晚还想偷笑,结果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还有你,黎晚晚,”
王重华指着她的鼻子,训斥道:“平时嚣张跋扈就算了,现在对学长都这么没礼貌,你想干嘛?”
陈词滥调说了几百遍都不止,黎晚晚早就熟记于心,也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嘴:“我想上天,王老师给我买了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多点关心,多点爱。”
王重华:“………………”
表演得很好,下次不要表演了。
王重华是北冥甚至整个北城里都很出名的火爆脾气,虽然从来不会体罚学生,但是人在气头上,还真控制不好自己的行为,尤其是现在遇见两个之前教学就惹事不少的学生,现在两人合起伙来压制他,连带着血压比起平时都升高了不少。
他用手指着黎晚晚,又指了指谢祈宴,粗糙短小的食指在两人之间反复横跳。
“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吧,都毕业了,就寻思着报复我,想气死我,是吧?”
谢祈宴无畏的耸了耸肩。
黎晚晚是有眼力见的,分的清现在的敌人真正是谁,惹怒王国华也不是她的本意,眼下见老者气红了脸,说话也不利落了,急忙凑到王国华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讨好起来。
在此之前,她不忘瞪了眼始作俑者,警告他闭上嘴巴,好自为之。
放眼全校,黎晚晚的长相是公认的甜美,尤其是笑起来时一双月牙眼里发着钻石的碎光,极讨人欢心。
再加上那一张小嘴随时随地就能说出很多动听却又很实在的话,一套下来,没人能承受住。
不出三分钟,王重华被连哄带骗,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并且比平常多了几分和颜悦色,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谢祈宴,从对方投射过来的表情和眼神中读出了很多耐人寻味的情愫。
当然,所有的都不属于他。
王重华无语了都,喝了两口茶,吃了一嘴的茶叶,他啐了几下,更无语了都,索性把两个碍眼的家伙赶了出去。
夕阳西下的北城,在城市边界处的天际美的难以形容。
摄影爱好者的黎晚晚停在教学楼下,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天边,调节镜头色调的功夫,谢祈宴从身后的楼梯拾阶而下,不带任何停留的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到了她前面的大陆上,也走进了她固定好的镜头里。
黎晚晚心说等他走远再拍,但谢祈宴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转过了身。
隔着镜头,他看着她,眉眼带笑,少年自带暖光,棱角柔和的就似逝去多年的人间初恋,多情万种。
没有预料到他会颜色攻击的黎晚晚不免一愣,随即呼吸也不自觉的变得清浅。
她冷静了两秒,才从手机后面探出头:“你干嘛?”
“看不出来吗?”
谢祈宴微微侧头,拨了拨头发,风配合的吹在他的脸上,换了个更好看且肆意的站姿,痛快道:“拍照啊。”
触着屏幕的手不受控的按了几下,相册重新更新。
黎晚晚才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兜里,莫名心虚道:“谁说要拍你了,再说,你配入我的镜头吗?”
“不配吗?”
谢祈宴似乎想起什么,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黎晚晚知道他话里隐晦的意思。
都是年少无知,惨不忍睹的回忆。
“不配!”
她气呼呼和他走上同一条路。
临到谢祈宴身边,她踢了一脚水坑里的雨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少年的鞋子和裤腿。
以谢祈宴的反射弧,他不可能躲不开,可中招的少年连动都没动。
无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黎晚晚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底气十足的抬头对上谢祈宴早就停留的目光:“你还是照照镜子吧,谢祈宴,阔别两年,狗都比你上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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