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个音符

直到这刻,倪晴圆才知道裴煜做这些压根不是事事认真的习惯使然。

即使她步步退缩,千百种借口拖延婚礼,以为草草签了婚前协议,她和他缔成的婚约,也不过是一纸交易,她不自信源于没有善待自己,缺少配得感和安全感。

可眼前有这么一个人,把自己说的话都放在心上,还会小心翼翼地去珍视自己,婚前协议对自己有利,给自己求婚,带自己去领证,在她的家人把自己当成谋利工具时,他却视自己为珍宝一样处处上心……

“怎么哭了?”

听到头顶传来疑惑的声音,倪晴圆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来早已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顺着粉嫩两颊滑落下来,在地面碎开一朵朵细小的花朵来。

质地柔软的袖口绣满金丝暗纹,一看价格昂贵的衣服袖口要为自己擦泪,倪晴圆玩笑拒绝,“你要把我妆都蹭花!”

“那你别哭了……”

倪晴圆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擦拭眼角的泪痕,平整心头的乱如杂絮,她声细如蚊,“你和奶奶都对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

可为什么越擦越泪如雨下?

她的耳中只有外面海风和蝉鸣的白噪音,弥漫的海风声让自己听不清楚裴煜说的话,只是好像看见他形状优美的唇似乎在一张一合。

突然,裴煜抓着她的肩膀厉声严肃,让她终于脱离那个狭小的自我世界,“倪晴圆,今天这样的话,我只会说一次,你要听清楚了。”

“……什么?”

“你是我和奶奶一起选择的亲人,说实话,婚前协议只是为你让你有安全感特意拟定的,你不习惯我和奶奶对你的爱意,我们可以慢慢按着你的步子来。我性格和奶奶一样,我们认定的事情不会变,实话说,我并没有想过离婚。”

她喃喃道:“你们才见过我几面,不怕我别有用心吗?”

“一眼足矣,不怕。”声音坚定且温柔。

倪晴圆不敢置信,又听他说:“以后不要顾影自怜,她们如果不要你做家人,那我和奶奶是你的家人。”

“那个……一年后我要还是不喜欢你,真的还能离婚吗?”

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就知道自己逾越雷池,自己不该这样问。

他似笑非笑,“当然,但我劝你最好不要,按奶奶的意思,我们结不成亲也会认你做孙女,你会变成我的妹妹,你以后要和我都住她的身边的话,我可不想晚上偷偷进‘妹妹’的房间,或者你比较喜欢禁忌的关系?”

“……!”

倪晴圆脸色爆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们在床上的玩笑话,她被抓弄喊哥哥……

她张张合合的小嘴让裴煜又想一亲芳泽,原来看她有羞不能言这么可爱。

“……你、变|态!”

笑声从琴行中传出,又消弭在浪漫夏日。

她要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喊别人叔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经历的几天七上八下的焦虑忐忑后,直到今天这刻,隐隐的欢喜在此刻种下期许。

她伸出芊白莹玉的手指,看着另一只手为自己缓缓带上戒指,窗边的隐约水雾渐渐散去,开始显露幸福阳光的光束投射进来。

晴圆坐在沙发上,忍不住还是拿出有关琴行的文件看,随之掉落下来的还有一些财产赠予证明,她吃惊道:“这这、这些,什么意思?”

“我和奶奶给你的新婚礼物还有改口费都在里面。”

“这个房产证,还有这些图片上的珠宝?给谁?给我吗?”一下子要把她砸晕乎了,“我现在是富婆了?”

裴煜忍俊不禁,“这些够了吗?”

“够够够!你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她小声嘀咕,“我可穷可穷,一下子变富了,有些不适应。”

她抱着这些文件纠结片刻,还是从中抽出属于自己琴行的文件,忍痛割爱地还给其他东西,“这些如果我一年后没跟你离婚你再给我吧,或者按离婚按协议给我也行,现在给我心慌,你帮我保管。”可裴煜不容拒绝地还给她。

“那我回收琴行了。”

倪晴圆高高踮起脚想要拿被裴煜举起的文件,乖乖认错:“我要,不用你保管了,我的好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把离婚挂在嘴边。”

裴煜挑眉,“再明知故犯……”

“决计不会!”

她宝贝地把所有文件收回到怀里,回去在车上端详起了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是我出国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买的第一个拍品,当时觉得有缘,你那晚跟我说结婚就让人准备改尺寸,感兴趣蜜月旅行我带你去看看。”

倪晴圆抱着裴煜的手臂,扬起脸想要撒娇,“真可以上学的时候不戴吗?哥哥你真好。”

她全然选择性地忘记姑姑的命令,回到别墅时在楼下转悠两圈,熟悉以后要同住的小家,花圃里多了很多新栽植的花卉,指尖轻点,柔嫩的花骨朵颤巍巍地在黄昏中摇曳生姿。

裴煜坐在楼上办公桌前接电话,余光能看见花园里那张俏丽胜琼苞的脸蛋,堆满明灿笑容不输天边夕阳盛世荣光。

“兄弟,我说话你听见了吗?”电话里又传来了嘈杂背景音。

“我已经有家室了,别每天约我出去喝酒。”

本来想矫正裴煜的刘应诚,闭着眼吃东西含糊道:“谁跟你说喝酒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健身房要每天雷打不动打卡……等等?有家室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只见视频中的人拿出了崭新的结婚证,红艳艳地要亮瞎他眼。

“不是,你这速度比火箭还快啊!不是才说要相处看看过去没两天,今天扯的证?”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老牛吃嫩草!故意炫耀是不是?知道哥几个都单身……”

一个按钮直接挂断纷纷扰扰的杂音。

裴煜换上不苟言笑地面孔装作在桌前工作,觉得一直工作可能过于死板,又翻了翻被压在最下面的书籍。

当倪晴圆从书房外小步子跑进来的时候,风过林梢,骄阳冷却之下暖暖余晖映照在书房里,书房内的男人气宇轩昂,剑眉星目,证低垂视线神情专注看着眼前的书籍,好像书卷书生气在他的金丝框眼镜衬托下更爱气质出尘。

她生怕打扰这暮慕如画的场景放下脚步,踌躇停在门口。

男人放下书本,从书中收回专注,望向倪晴圆的目光里带着暖意。

“怎么了?”

晴圆将一瓶刚刚从酒柜里搜罗出来的白兰地酒掩耳盗铃地藏到身后,尴尬笑笑:“学长不愧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校时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工作那么多年也保持阅读的习惯。”

“是吗?你知道我在校成绩优秀?”他合上书籍,插兜慢慢靠近。

洗掉背头,头发微卷自然松散,加上夕阳光辉和书卷气满满的眼镜,倪晴圆紧张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跳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从我入学起,校长每年新生开学都会那你当成学习优秀、工作优秀的杰出代表来讲,所以,我经常……能听到你的名字。”说起名气,她还想起了学校里对他迷恋的学弟学妹们。

“那还挺有缘份的。”

“不止如此,加上你帅气迷人的照片,你在学校还有粉丝后援团,我闺蜜方夏就是其中一个成员。”说起方夏,倪晴圆的脸上都是笑容,开始滔滔不绝说起方夏,“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很敬仰你的那个朋友,她是我最喜欢的好朋友,我们小时候钢琴班的时候认识,后来她转练小提琴……”

裴煜完全走到倪晴圆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她问:“那你呢?”

果然刚刚的温柔气质是虚晃一枪,步步紧逼将她困在墙壁上才是他的真面目,她扬起头,紧张地轻咬起下唇,“我什么?”

“你不喜欢我吗?如果以前不喜欢,现在呢?”他的声音魅惑低沉,能鼓动人心。

干燥温热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紧闭的唇角,在斜阳之下,他微微低头落下亲吻,晚霞心跳正在渲染整个天空。

倪晴圆连忙将身后的白兰地酒塞进裴煜怀里,“我突然想起来,那架钢琴,那天我只弹了几个音,看不出哪个音不准,正好今天从琴行带回来了调音的工具,我现在就去调音……还有就是,晚饭之后,我想和你小酌一杯再休息。”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提着白兰地,意味深长地说:“睡前借酒壮胆?”

准备走出房间的他脚步一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架钢琴音准没有出错,本来就是借口让她过来。

糟了,忘了解释了。

他脚步匆匆追上倪晴圆,拉着她的手,“不用调了,到晚饭时间了。”

倪晴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侧脸,疑惑:“不用了吗?那我晚点再去调音。”

“今天有人来调过了,乖,先吃饭。”裴煜打算蒙混过关,“比起调音这事,我更期待晚上的小酌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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